沈莉又說她失眠了。
夜裏她在門外不停的敲打,吵得我們也睡不安寧,非要許才哲陪著她一起睡。
“才哲,我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你能陪陪我嗎?”
“我已經連續幾天都失眠,再這樣下去我怕更沒幾天可活了。”
“你老婆身體硬朗,不像我沒享過丈夫的福,老了還落了這個病。”
雖已到晚年,但沈莉的頭發並未有白發,她穿著長裙睡衣站在門外,像淒苦的孟薑女在等她未歸的丈夫。
我坐起身,語氣不善:“睡前我讓你吃了治失眠的藥,怎麼還會睡不著?”
“沈莉,你非得白天鬧了晚上再鬧嗎?”
見我開口嗆他的小青梅,許才哲扭頭警告我:“這個病的症狀就是會失眠,你賴她作甚!”
“病痛不在你身上,你當然說的輕鬆!”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走吧,在外麵呆了這麼久別又受涼了,我陪你一起睡。”
“許才哲!你不準去,到底誰才是你的老婆!”
我對著兩人的背影大喊,回應我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不止這一次了,自從婦女節那天沈莉住進來後,我再也沒有和他同床共枕過。
我在床頭坐了很久。
直到清晨的朝陽透過窗簾映在對麵的老舊婚紗照,露出我和許才哲兩人的麵容,我才從空白中回過神。
四十年前嫁給許才哲後,我才知曉,他與沈莉從小青梅竹馬。
但沈莉連一份正規的工作都沒有,許才哲父母就選擇了條件更好的我。
而沈莉一直未嫁,為他守身了六十年。
哪個男人會對這樣的深重的感情無動於衷?
所以得知沈莉得了帕金森後,他馬不停蹄的把她接回家。
夕陽的餘暉下,宛若他們晚年才得償所願的愛情。
每當沈莉覺得有負罪感拖累他時,他安慰的話溫柔動聽,
“莉莉,我誤了你將近四十年,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盡力補償你。”
“我會事無巨細的照料你,永遠不會嫌棄你,從今天開始就把每一天當做我們嶄新的生活。”
“剩下的日子,我們每一天都不要讓自己後悔。”
但每天給沈莉搭配營養膳食、催促她吃藥、在她大小便失禁後為她清理的人是我。
身旁的被窩冷卻,像我一直都捂不熱的心。
婚姻四十載,他從沒對我正眼相待。
我以為日子湊活一下就算了,可現在我卻有種湊活不了的感覺。
許才哲一夜未回,沈莉今夜應該睡的很香甜。
我索性打開空調暖身,不再計較這花費的電費可以多買幾次菜,躺回被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