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凝從醫院回家後,家裏卻沒有等她的飯菜,連房間都是暗的。
她看起來很疲憊,皺著眉走到沙發前,問也不問直接用高跟鞋尖重重踢我。
“起來做飯,我餓了。”
“......我醒著。”
“那又如何?趕緊起來!不然我跟你處對象有什麼意義?”
我頭疼地想看手機上的時間,陸霜凝一下子把它奪走。
“手機比我重要?江嶼你是不是要造反?”
“夠了陸霜凝!你都打掉我的孩子了,憑什麼還管我?”
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陸霜凝被我吼得一愣,眼睛頓時蓄滿淚水。
“你怎麼能凶我?你怎麼敢?!”
手機被狠狠摔在地毯上,陸霜凝指著我鼻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不知道自己有弱精症吧?我懷這個孩子受了多少折磨你沒看在眼裏嗎?”
“報告單上寫得清清楚楚,孩子是自然流產!你現在連安慰都沒給我,反而還責怪我?”
聽到這裏,我反倒是笑了。
弱精與否我自己最清楚,在想和陸霜凝成家前,我就自主去檢查過了。
而陸霜凝懷孕的一個月以來,照樣不忌冰冷食物,熬夜通宵,哪有有點準母親的樣子?
這孩子,就怕是被某人“杖斃”的吧。
陸霜凝以為自己占了上風,負氣地回到自己臥室,反鎖門。
又要靠餓自己讓我心疼,讓我給她下廚房,再回來哄小孩一樣哄她吃飯。
這時,姐姐打來電話。
“阿凝流產了?你們之間是不是鬧矛盾了,好端端的怎麼會......”
“放心吧姐,我會處理好的。”
我輕聲說著,語氣並無起伏,透著麻木與心涼。
姐姐那邊安靜了。
片刻後,姐姐歎了口氣,明白自己多說無益,隻讓我身為男人,好好照顧陸霜凝。
“女人流產後身體虛弱,稍有不慎容易落下一輩子病根,她好歹懷的是你的孩子,鑒定報告都對得上,你......就照顧她一下吧。”
我本來不想管陸霜凝,但想到死去的孩子,我猶豫了。
......罷了,就當給寶寶積德吧,希望它能投個好胎。
剛好廚房食材種類不多,我隨便煮了一碗,還是她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
隻是這次,我沒有再討好她,把粥放在門口便回自己房間了。
沒過多久,陸霜凝便來到我房間。
原本還算緩和的麵容,看到我正在做什麼時,瞬間黑如鍋底。
“你這又是鬧哪出?怎麼還收拾上行李了?”
我保持沉默,認真收拾。
“江嶼,為什麼不理我?在跟我玩冷戰嗎?”
“就因為我把你姐姐的手捧花給慕斯年嗎?我那隻是讓他幫忙扔掉,又不是向他求婚!”
“我在跟你說話,你裝什麼死啊?”
陸霜凝一氣之下,把手裏的粥灑在我行李箱上。
我壓下心中的火氣,拿來餐巾紙把狼藉收拾好。
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陸霜凝愣愣地看著我動作。
準備再罵我,餘光卻瞥見了那些撕碎的情書。
陸霜凝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因為那是她在大學追我時,親手寫的,足足十封。
我將它們視若珍寶,某次出租屋意外起火,我連筆記都沒帶,隻來得及把情書搶救出來。
也因此,失去了競賽的資本,與出國深造的機會無緣。
陸霜凝深受感動,她以前有自閉症,父母都扔過她寫的信,覺得她無理取鬧。
隻有我把它們拿命看。
於是在一起後,她給我買的任何首飾都價值百萬,用最大能力對我表達喜歡。
姐姐提醒過我,我和陸霜凝身份差距太大,需要付出的地方隻會更多。
可我是真心喜歡她,畢業後便甘願退居幕後,家務不同她打理,一日三餐都由我攬,生怕她有一點不舒服。
可沒想到,她依仗我的真心,對我愈發有恃無恐。
那次,我特意準備了十道她最愛吃的菜,在氛圍最好的時刻跟她提了結婚的事情。
她立刻撇下筷子,大發雷霆。
“我公司還沒穩定,別拿這事煩我!”
明明答應過我,不愛可以分手,千萬不能出軌。
還是對慕斯年生情,破格讓他來公司,做貼身助理。
光是慕斯年拿照片挑釁我,都不下一百回。
我孤獨地守在家中,日複一日瀏覽朋友圈,眼睜睜地看著她送他豪車鑰匙,陪他過相識紀念日。
可我隻是寒心。
直到那封裝著流產單的紅包被她派人送了過來,我愛她的那顆心,才徹底死了。
陸霜凝見我神色始終冷淡,愈發摸不著底。
“阿嶼,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先跟我說你要去哪呀......”
去哪?我也不知道。
父母早就不在了,姐姐現在也嫁人了。
還能去哪裏?
我壓下喉間艱澀,冷冷道:“跟你無關。”
陸霜凝頓時像應激的貓:“姓江的,你是不是要跟我鬧分手?!”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和慕斯年什麼都沒有!”
我忍無可忍,將手機裏他們接吻的照片單獨拎出來,給她看。
陸霜凝臉色一白,卻仍然硬氣道:“那個,那個慕斯年p圖技術很好的,這是他p的!”
“我回去就好好懲罰他,不,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過來!”
她都不等我反應,直接給慕斯年打去電話。
“地點我家,趕緊給我過來!穿戴整齊點。”
慕斯年特色的少年音還沒夾住,便被陸霜凝吼得一激靈。
不過半小時,便趕到了這裏。
手上還提著兩盒安全套。
看到我在,慕斯年懵了。
陸霜凝看清那倆東西,俏臉一熱,尷尬地跟我解釋:“剛剛讓他路上買的,尺寸都是你的型號,不信可以驗......”
慕斯年忍氣吞聲地看了我一眼,將東西放下,有些委屈地問陸霜凝:“所以我來幹嘛?”
“道歉,跟江嶼好好道歉,為什麼要發那種照片給他!”
慕斯年抿唇,明顯不樂意,但陸霜凝一臉嚴肅,才艱難無比地開口:“對不起啊,我不該讓江哥生氣的。”
陸霜凝鬆了口氣,轉頭問我:“行了嘛阿嶼?斯年態度都那麼認真了,你就原諒他吧。”
我看著陸霜凝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免覺得荒誕又好笑。
想當初我去她公司送便當,慕斯年故意撞到我,把湯汁撞翻在我身上,事後怪我不長眼睛。
就算真相擺在監控裏,陸霜凝也是這個和稀泥的態度。
更別提她一開始就光明正大地站在慕斯年一邊,指責我毛毛躁躁,自作多情。
那雙以往盛著深情的眼中,已經對我再無愛意。
或許她當年追求我,也是一時興起吧?
不過都無所謂了。
照片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
我繼續回房間,將所有東西都收拾好。
陸霜凝幾次三番想上來阻止我,都被慕斯年攔下。
他憐憫地看了我一眼,隨後笑眯眯地朝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陸霜凝露出向往的神色,點了點頭。
半小時後,她端著一碗湯走了過來。
“阿嶼,這是我第一次做飯,哪裏不夠好你指點我。”
不難猜出這是慕斯年的手藝,畢竟陸霜凝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我隨口扯淡:“我對蝦肉過敏。”
“是嘛,我記得斯年才對蝦肉......”
陸霜凝連忙打住,僵著笑臉:“那我再去重新做一個。”
我語氣淡淡地叫住了她。
“陸霜凝,你沒必要在裏麵加東西,我馬上就會搬走,不會影響你和慕斯年。”
可我的妥協沒有換來和諧。
陸霜凝被戳穿後更加憤怒:“你這個控製狂!果然在家裏各處安裝了監控!真把這裏當自己家了麼?!”
我安監控最多隻是為了防賊,不過我現在也懶得解釋了。
“那我現在就滾出你的家。”
“什麼?!江嶼!你到底要跟我鬧到什麼時候?”
我吐出一口氣。
“陸霜凝,我們分手。”
“這回,聽得清楚麼?”
空氣瞬間靜默。
緊接著,陸霜凝急促的喘息聲響起。
“分手就分手!你以為我怕嗎?!”
陸霜凝將滾燙的湯灑向我,我躲閃不及,被燙得發出痛哼。
陸霜凝麵上閃過一絲慌張,下意識向我這邊走了兩步。
嘴上,卻還是不肯服軟。
“江嶼,你跟我道歉,分手這事我就當你沒提過......”
“你真的該好好去看看心理醫生。”
說完,我毫無留戀地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陸霜凝愣了一瞬。
“你......你個混蛋!居然敢戳我的傷疤,你才需要看!”
陸霜凝拿著垃圾桶往我後背砸,表白信碎片如雪花般綻放,遮擋住我的視線,卻沒有阻擋我的腳步。
我隻是有些難過。
難過自己狠狠愛過的女人,不光虛偽,還那麼歇斯底裏,麵目醜陋。
本以為醜事該告一段落,慕斯年卻過來湊熱鬧,一連得意:
“走什麼?安全套的型號,哥哥你忘記試了。”
我冷漠地俯視這個小白臉。
“這種低檔次的品牌,我懶得用,嫌臟。”
慕斯年麵色一變:“你一個窮鬼軟飯男還裝起高大尚了?”
“成天待在家裏無所事事,花霜凝的錢還不懂安分,真不知道你靠了什麼手段爬上她的床。”
慕斯年看到我麵無波瀾,氣得竟是要上來揍我。
可我就算沒有上班,也不忘健身。
更不怕得罪陸霜凝。
直接一腳將慕斯年踢開。
“斯年!”
陸霜凝瘋了一樣撲過來,麵露痛心地把慕斯年護在懷裏。
慕斯年哭得像孩子一樣:“我再也不敢和江哥說話了,好痛啊嗚嗚!”
陸霜凝充滿怨艾地看向我。
“你有事衝我來,為什麼要欺負一個孩子?!”
二十六歲的孩子?
不等我說話,陸霜凝便往我臉上噴了防狼噴霧。
我措不及防吸入,倒下前,聽到陸霜凝的冷笑聲。
“誰讓你欺負我們......”
等我醒來後,我已經躺在了臥室裏的床上。
透過開著門,我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沙發,以及陸霜凝半個身影。
她好像正騎在慕斯年身上,嬌哼連連。
我兩眼一黑,恨不得現在自己能昏死過去。
陸霜凝突然對慕斯年說:“等阿嶼醒了,你再認認真真對他道歉,把前因後果都講清楚。”
“凝姐,嗚嗚,你是不愛我了嘛......”
“當然不是,隻是因為江嶼畢竟是我男朋友,萬一他真和我分手,讓別人怎麼想我?”
“可是我總覺得江哥他這回真的對你死心了......”
“不可能!他父母遺願就想讓自己的一雙兒女成家,不用我說,他姐姐也會給他施壓,他除了我還能選誰?”
“你放心,就算我真逼不得已和他結婚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畢竟隻有你最懂我。”
說著,她語氣變得愧疚。
“你明明可以成為著名心理醫生,卻還是為了我,放棄理想,來到我身邊當我的助理......”
聽到這裏,我真差點笑出聲。
就因為我不是心理專業,為她退居幕後就成了理所當然?
陸霜凝拉著慕斯年雲雨之後,便準備帶他去情侶餐廳一頓美好的晚餐,打算好好安撫他。
慕斯年故意提起我:“那江哥怎麼辦?”
陸霜凝譏諷地笑道:“放心,他今天之內醒不過來。”
“就算知道我們親密又能如何,你隻管跟他做表麵功夫,他是成年人,漸漸會默許我們的。”
“哢噠”一聲門響,二人出去了。
陸霜凝不知道的是,以往等到她歸家的日日夜夜,我都會焦慮得睡不著,隻好吃褪黑素進入睡眠。
所以,我對這類催眠之物已經有了抵抗性。
我這下連行李都懶著帶了,就讓陸霜凝接著自信我會回來吧。
隨意訂了一個旅遊團,給姐姐報好平安。
然後,我渾身輕鬆地踏上旅途。
陸霜凝吃飯時,不知無聊還是怎地,一直翻著家中監控。
見臥室裏已經沒了我的身影,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