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顧家人的反對,遠嫁給了顧盛。
可他卻不願救重度抑鬱的女兒。
為了女兒看海的遺願,我哭了99次求他留下。
可直到葬禮那天,他都未曾現身。
入土時,我收到閨蜜發來的照片:港式餐廳裏,青梅依偎在他懷裏,似在呢喃。
我恍惚地發信息求證。
可他卻不耐煩地說:“我正在忙,你能不能懂事點,別老疑神疑鬼。”
這不是他第一次拋下我。
但這一次,我不再回頭。
而是選擇送他下地獄。
1
女兒骨灰盒入土當天,北城下了場大雨。
墓前掛滿禮花,但葬禮的觀眾隻我一人。
一刻鐘前,老公打電話來:
“鬱瑤,我突然有個客戶,今天怕是趕不回來了。”
我冷淡說:“是去找那個女人嗎?”
電話那頭暴跳如雷,懟來:“你非得這樣嗎?”
“一定要這個家雞飛狗跳你才甘心嗎?”
我打斷他,悲涼地望著天,“今天是玟玟的葬禮。”
電話裏卻傳來冷哼,繼而是譏笑。
“張鬱瑤,你想死就別拉著玟玟當借口。”
“玟玟在醫院呆的好好的。如果你不想活了,就死到家裏人看不到的地方去。”
沙沙作響的風沙迷了我的眼,我隻能聽到他停頓片刻後說的厭惡之詞。
“免得臟了我的眼睛。”
我看著前日同女兒在沙灘撿回來的貝殼,滿臉苦笑。
“好,你不用來了。”
接著,電話被他毫不留情地掛斷。
我曾求他99次,隻為他能抽空陪女兒去看次海。
女兒跳樓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媽媽,我想爸爸了。他怎麼還不來帶我們去看海?
驚慌失措的我給顧盛撥打了無數個電話,可無一接聽。
女兒便笑著一躍而下,徒留我在世上。
我就那般撕心裂肺地抱著她的遺體,仿佛那樣便能把她重新揉進我的骨血,再不分離。
可除了醫護人員的拉扯,我什麼也看不清。
貝殼的殼麵布滿白色橫紋,是女兒最喜歡的樣式。
這貝殼,雖然敵不過他工作的加班打卡,卻是女兒心心念念半輩子的牽掛。
而我的內心隻覺得可笑至極。
我以為的家庭美滿不過是他眼裏的搭夥過日子。
他打心眼裏就看不起我這個家庭主婦,也沒把玟玟當親生女兒。
原本期待他能準時參加女兒葬禮的心,此刻也落入低穀,再不見影子。
現在,我隻想專心送女兒最後一程。
2
這家墓園離家最近。
死後的歸屬感,或許是我能給女兒為數不多的禮物。
兩個提著紙錢和水果的熟悉婦人路過我,故作低聲地嘀咕著話。
“怎麼又是她一個人啊。”
“你說她啊。她老公常年不在家,這不連女兒死了也沒個人影。”
“啊,那她老公怕不是跟別人跑了。”
“難說喔。”
是王嬸和劉姨,兩個常年蟄居在我家小區樓下拉家常的閑婦。
其實這不是稀罕事。
小區裏的人都喜歡嘲笑我這種死賴著老公的女人。
我苦澀地攥緊手,腳卻是一步也挪不動了。
一個人緊張害怕時,就會出現動彈不得的症狀。
這是心理疾病,醫生說,治不了。
換作以前,阿盛早就緊緊包住我的手,告訴我別害怕。
可婚後,他再也沒這麼做過。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怎麼害怕了還要別人來哄你!”
那是婚後他第一次甩開我,離家而去。
似乎一切的噩夢都從那天開始。
他開始徹夜不歸,花天酒地,我們的家過得支離破碎。
我哭著求他多陪陪玟玟,可他隻是一根一根地掰開我的手指,開著新車載著禮物遠去。
我張鬱瑤,從此成了愛的奴隸。
閑人漸漸遠去,我終於恢複了知覺。
撫幹墓碑上的雨水,將最後一束花置在台階上,才不舍地失魂離開。
對不起玟玟,是媽沒本事。
下輩子,不要做我的女兒了。
找戶好人家,幸福點。
悲慟地走到樓下,我思考未來究竟該怎麼活,口袋裏的電話卻突然響起。
3
接起電話那刻,才恍惚回過神。
自己早已淚流滿麵,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電話裏是閨蜜的問候聲。
親切而又溫暖。
她是我為數不多的娘家人。
遠嫁後家裏人便說沒我這個女兒了,隻有她還願意對我不離不棄。
她溫聲道:“瑤瑤,我查到了。”
我的雙眸微沉,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一家港式餐廳裏。定位和證據我發給你。”
他騙了我。
最後的話在無形中給我判了死刑。
我深吸一口氣,苦澀地說:“雲雲,機票買好了嗎?”
電話裏傳來欣慰的聲音,
“早買好了,你終於想清楚了,記得早點趕航班。”
“好。”
手機的對話框裏是一張刺人眼目的照片。
穿著藍色長裙的青梅依偎在他懷裏,窗外是一片浩瀚的大海。
照片裏兩人似乎還在呢喃著什麼,笑意洋洋。
除卻窗外蔚藍的景,我定睛在青梅身上。
藍色長裙,我們第一次逛街時他買過給我。
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和款式。
他曾許諾從此隻看我一人著藍裙,攜手看天涯。
可上一個月去婆家時,他卻因為我的穿著同我發了火。
“你別再穿那條裙子了,看得我頭疼。”
“你是沒有別的衣服可以穿了嗎?非得每次跟我出門都穿這條。”
我摩挲著手機的屏幕,心裏是難言的哀痛。
所以不是出差陪客戶,而是女兒和我都比不過照片裏的人。
也不是看膩了藍色,而是不是所念之人穿上它。
“雲雲,替我準備一把錘子。”
3
幾乎是當天下午,我就趕到了雲雲查的那家餐廳。
很特別的港式風格,到處都透露著江南煙雨的味道。
走進店裏,他們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周圍圍坐著他身邊的幾個好友。
有說有笑,和落寞哀怨的我隔了一棟無形的屏障。
他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釋然和放鬆。
我還有最後一絲不甘心,在手機上發消息問他:“你什麼時候回家?”
對麵的他拿起微亮的手機,隨即扔在一旁。
我的手機收到他的回信:“我正在忙,你能不能別疑神疑鬼。”
隨後一陣哄笑聲響起。
顧盛刺頭發型的兄弟背對著我,朝著他倆打趣:
“喲,小莫還是跟當年一樣漂亮,顧哥還真是好福氣。”
顧盛好似微微勾唇,“莎莎金枝玉桂貴,不像家裏那個,一點打扮都不會。”
“也是,顧哥那麼優秀的男人,張鬱瑤那個煮飯婆怎麼配得上。”
隨機一陣嘲笑我出身的哈哈聲響徹餐廳,忽而迸發出更為激烈的吹哨聲。
對麵,女人熱情地吻上了男人的唇,難舍難分。
起哄聲越來越大,卻終未有一人注意到角落的我。
我闔上了眼,攥緊手心。
回過頭,店裏的大屏上滾動著好幾個字:莫露莎,生日快樂。
她是老公的初戀女友。
我撿到失魂落魄的顧盛時,他正蹲在大馬路上放聲痛哭。
他說他失戀了,愛的人不要他了。
當時我看著他的狼狽模樣,笑出了聲,內心卻對這麼一個真情實意的人動了心。
我早該知道的,他從來沒放下。
否則,莫露莎回國那天,他為什麼魂不守舍?
結婚那天,他又為什麼遲遲不願當著莫露莎的麵,說出我願意三個字?
我快步走到正在熱吻的兩人麵前,將桌上的一杯紅油飲料完完整整地澆到了兩人的頭上。
泛橙的油汁從他們的頭頂滴下,直到將整張臉劃過。
毫無防備的莫露莎猛地推開男人,慘叫著閉上眼。
她整張臉的妝容,都被紅油流得隻剩下白暫的粉底痕跡。
被油貼臉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
更不用想是如此愛美的她。
反觀顧盛,他眯上眼緩了一會兒,清醒後想暴怒站起,卻在看到我的那刻,驚駭地坐下。
原本起哄的眾人也頃刻禁了聲。
顧盛對著我拍桌叫囂:“你瘋了嗎,張鬱瑤!”
我看著他渾身顫栗,憤激地連雞皮疙瘩也立了起來。
他此刻必定是恨透了我。
不僅讓他丟了臉,還讓他最愛的女人幾近毀容。
我臉上露出一個魘足的笑。
讓他們氣急敗壞,正是我此刻的目的。
“這就是你嘴裏的加班?”我斜睨。
顧盛臉色由白轉煞,“莎莎是我的大客戶,我為她慶祝生日,有什麼錯嗎?”
“你能不能別那麼任性,家裏哪分錢不是我賺的?”
你就帶個孩子還委屈上了。
這就是他念叨了千百遍的話,我在心裏替顧盛說完那戛然而止的後半句。
他眼裏的我,是一個腦子總是轉不過彎的呆子。
可他或許忘了,我學曆比他高,家世比他好。
隻是一場遠嫁令我從此丟盔卸甲,從光鮮亮麗的都市麗人,變成他眼裏隻能靠他養活的廢物。
我就是該,才蠢得被他一直羞辱。
心臟痛得喘不上氣,可我現在不在乎了。
從包裏掏出錘子,我將那枚他曾經與我一起挑選的鑽戒置於陽光之下,用錘子將其敲個粉碎。
我狠厲地說:“七年前買這枚戒指時,我們說好,若分開則不要留下一切。”
他臉上詫異,接著近乎咆哮地大叫:
“張鬱瑤,你在這發瘋有意思嗎?”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了,就快滾,別在這礙我眼!”
我崩潰地朝他怒吼:
“你唯一的女兒,玟玟,她死了!就因為你要陪這個女人逛街,昨天死在了這摩天大廈下!”
接著,我麻木地將結婚證扔在桌上,語氣近乎決絕。
“顧盛,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