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婚禮現場的大門,突然聽見骨骼碎裂的悶響。
我的姐姐林月夏墜落在三米外的香檳塔上。
血珠順著我的頭紗往下時,我才恍然回過神。
婚禮現場的記者衝上前,對著姐姐的屍體飛快地按下快門鍵。
賓客的尖叫聲裏,我聽到我身邊的丈夫陳鈞咒罵了一句。
“晦氣!”
婆婆王燕連忙上前阻攔記者,大喊著:“別拍了!”
但是記者哪會聽這些話。
王燕氣得對著那些小夥子扇耳光,嘴裏咒罵:“你們這些殺千刀的,誰敢再拍一張,我們陳家就把你們沉江!”
這一幕幕讓我頭暈目眩。
對了,我姐姐的婚禮也是這樣——混亂、尖叫、耳光、閃光燈。
半年前。
我姐姐終於和姐夫結婚了。
他們經曆了十年長跑的戀愛,終於有了結果。
我們全家人都在為她高興。
姐夫也很愛姐姐,僅僅是為了挑選合適的婚紗就耗費了兩個月時間。
結婚當天,我因為飛機晚點,幾乎是在最後到場的。
後來出事,我也是聽姐夫說的。
那天,我姐在試衣間換衣服,婚紗本來就厚重,穿脫都不方便,她花費了不少時間。
突然,簾幕瞬間撩開,我姐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快門聲響。
八歲的男孩舉著手機笑得露出牙,屏幕裏她赤裸的肌膚正泛著珍珠般的柔光。
“直播間的家人們,新娘子換新衣嘍!禮物刷起來!”
*
“啊——!”
我姐意識到了什麼,尖叫捂住自己的身體。
尖銳的尖叫聲驚動了外麵的賓客,他們紛紛跑了進來。
我姐裹著一件外套蹲在地上,但那些賓客們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我姐裏麵什麼都沒穿。
我姐夫剛擠過人群,就看到我姐一巴掌落在男孩的臉上。
男孩被打,嚇得哇哇大哭。
我姐夫連忙上前護住了我姐,“老婆,發生了什麼?”
我姐渾身顫抖地指著那個男孩:“我在換衣服,這個小孩開著直播就進來了......”
“胡說八道!”
一個老婦人衝了進來,趁人沒反應過來,一耳光落在我姐的臉上。
“勾引小孩的狐狸精!穿成這樣不就是給人看的!還敢汙蔑我的孫子!”
老婦人睜眼說瞎話,那個男孩手機裏的直播間還沒有關。
我姐夫顯然不會善罷甘休,揚言要報警。
老婦人一點也不害怕,還高聲威脅:“有本事你就報警!我看誰敢惹我們陳家!”
陳家的集團是A市有名的高科技產業公司,也是上麵重點合作的對象。
尋常人家的確會被這個名頭嚇到。
可是,我姐夫就是不甘心看到我姐受欺負,二話不說報了警。
但這個案子沒法做到什麼實質上的處罰,最多罰點款,口頭教育一下。
因為“八歲”就是最好的擋箭牌。
就在案件處理的過程中,網上突然出現了一條熱搜視頻,標題是:準新娘當眾毆打八歲孩童。
視頻模糊又巧妙,隻拍到了我姐打人的畫麵。
我姐被網暴了。
我姐的婚紗照,被P成了遺照。
全網詛咒、辱罵。
我姐受不了打擊,瘋了。
......
記憶慢慢淡去,我看著姐姐的屍體,久久不能回神。
這時,一個男孩走了過來,扯了一下我的裙子。
我回頭看去。
男孩舉著手機問我:“小媽,你怎麼不去換衣服啊?”
對。
那個孩子,現在就是我的繼子,陳彥龍。
*
嫁入陳家的第一天。
我姐自殺的事情傳到了網上,但很快被壓下去了。
我站在二樓走廊上,聽到一樓客廳陳鈞在打電話。
“網上不允許再出現任何不利於陳家的視頻,給那個女人家裏一點補償金就夠了,盡快處理,別漏把柄。”
老婦人......不,是我的婆婆王燕一臉厭惡。
“真是個賤人!打我孫子,現在又害我兒子!”
“死了也好,下輩子最好投到畜生界,別來禍害人了!”
他們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刃割開我的心臟,身體漸漸失去溫度,連呼吸都變冷了。
真正該投入畜生界的,應該是這些惡人!
“小媽,小媽!”
陳彥龍跑了過來,撲到我的懷裏,手卻用力捏住我的大腿上。
我疼得一皺眉。
“放開我!”
“我不嘛,我不嘛,小媽抱抱我嘛!”
陳彥龍看似在撒嬌,但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幾乎沒有縫隙地貼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惡心至極!
我以前一直保持著溫柔可親的人設,所以用盡全力才忍下一腳踢過去的念頭。
可惡可惡!遲早有一天我要他付出代價!
正是因為我的沉默,陳彥龍變本加厲。
他用力一撞,我腳下一個踉蹌,側腰撞到了樓梯扶手上。
“啊!”我痛的發出聲音。
陳鈞和王燕都抬頭看了過來。
見我扶著腰,疼得臉色有點發白,王燕臉色大變,上來就揪住了陳彥龍的耳朵,責罵道:
“你個小壞蛋,你小媽可是懷了龍鳳胎!不準隨便碰她!”
*
我懷孕是在四個月前。
那時,距離我姐姐被網暴,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裏,我耗費了大量時間去查找陳鈞的喜好,設定了完美的計劃才成功將男人勾到手裏。
當陳鈞私下帶我去孕檢,發現是龍鳳胎後,二話不說就娶了我。
我成功的進入了陳家。
在我進家的第一天,陳彥龍的本性就暴露了出來,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陳彥龍耳朵被揪疼了,他哭喊了起來:“奶奶才是壞蛋,我要小媽!我要小媽!”
“閉嘴。”陳鈞上來嗬斥了他一句。
陳彥龍這才嗚嗚咽咽地閉上了嘴。
王燕對陳鈞罵孫子有點不滿,但不也會說些什麼。
她轉頭對我勸解道:“小秋啊,你別介意,龍龍他還小,不懂事,就是知道你懷了弟弟妹妹,高興的。”
腿上惡心的觸感還在,但我還要裝作不在意:“沒事的,媽。”
陳鈞伸手攔著我的腰,眼中滿是擔憂:
“我們去檢查一下,別傷著了。”
他殷勤地牽著我回屋,我按照他以前的習慣褪光衣服,光腳踩在墊子上。
陳鈞撫摸著我的肚子,眼神溫柔地好像一名非常負責的父親一樣。
真要是負責,會養出陳彥龍這種垃圾嗎?!
“疼嗎?”
我說:“不疼。”
“那就好,看來這兩個孩子像你,聽話乖巧。”
我內心冷笑。
像我?
要是像我,現在就已經在肚子裏翻天了。
陳鈞看到我大腿上,被掐出的青紫色痕跡,皺起眉頭。
“小孩子下手沒個輕重,你別怪他。”
我木著臉回應:“沒怪他。”
就在這時,他突然一口咬在了淤青上。
疼得我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陳鈞這個狗東西!
我抬起手想揍他一頓,但又想起自己的人設,不著痕跡地收了手。
“龍龍和我一樣,喜歡在自己的東西身上留下痕跡。”
陳鈞抬頭警告我:“離他遠點。”
——離他遠點?
那是不可能的,我嫁入陳家的第一目標,就是陳彥龍。
*
嫁入陳家的第二天。
陳彥龍纏著我,要我送他去上學。
沒辦法,我隻能暫時擱淺了我的計劃,跟著他一起去了學校。
因為我年輕漂亮,還讓陳彥龍在同學麵前炫耀了一下。
我剛走遠,教室裏就傳來喧鬧聲。
我腳步一頓,連忙又走了回去,就聽見那群男孩的議論聲:
“陳彥龍,那就是你的新媽媽?長得真好看!”
“好看吧!我爸大她十多歲呢!”
“這麼年輕?”
“是啊,而且和我上次看上的那個女人長得很像,不過比那個女的乖很多。不就拍了視頻麼,至於跳樓嗎?”
“誰讓你故意拍的視頻,想毀了她的婚禮,結果還不是嫁人了。”
陳彥龍一臉厭煩:“不提那個晦氣玩意兒,剛好我爸娶回來這個小媽還挺年輕,以後還不是便宜我!”
明明是盛夏,但我全身仿佛墜入冰窖,冷得發顫。
這世上居然真的有這麼惡毒的孩子......
學校鈴聲響起,我關掉手機錄音,魂不守舍地離開。
回到陳家,隻有王燕在家。
“小秋,龍龍去上學了,我兒子也在上班,平時家裏就我一個人,不過現在好了,以後就有你陪我了。”
王燕笑得和藹,好像她真的是個好婆婆一樣。
我心不在焉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試探地問了一句:“媽,之前婚禮上那個跳樓的女人,怎麼樣了?”
此話一出,王燕臉色驟變。
“那個不要臉的賤人?已經按照自殺處理了!”
“要是我兒子的公司要是出了點事,肯定就是在那個女人身上沾了晦氣!”
我嘴唇緊繃,手中的拳頭握得青筋暴露,仿佛要將憤怒和仇恨融入每一寸肌膚。
王燕說到這裏,拍了拍我的手。
她嚇了一跳:“哎呦,你這手怎麼這麼冷?你別太擔心,這點小事我們陳家輕而易舉就能解決。”
“你好好在家裏養胎,別傷了身子啊。”
我沒應下,而是眼睫微顫,緩緩低下頭,陰暗之中恨意洶湧地翻騰著。
都是因為王燕的教育,才讓陳彥龍變成一個垃圾。
才會讓我的姐姐......
死得那麼慘!
*
嫁入陳家的第三天。
清晨,樓下傳來嘈雜地爭吵。
我從爭吵中醒來,陳鈞睡在我身邊,一隻大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昨夜陳鈞在身邊,根本睡不著,一直到半夜才有點睡意。
陳鈞先一步比我起來,他讓我繼續睡,然後下去處理爭吵的事情去了。
我沒了睡意,躺了一會兒也起來了。
推開陽台的門,就聽見樓下傳來數人合聲大喊:
“陳家還我女兒的命!還我女兒的命!”
我整個心臟頓時被揪在了一起,連忙往下看。
隻見我爸媽和一群親戚被幾個保鏢壓在地上。
他們嘴裏被打出了血,還不停地喊著:“還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陳彥龍站在鐵門後麵,囂張地叉著腰。
“你的女兒是破鞋!被人看光光了!羞羞臉!哈哈哈!”
我爸媽氣得麵紅耳赤,奮力掙紮。
我也氣得不行,剛要下去就看到門突然開了。
陳鈞走了出來。
他抬了抬手,保鏢丟了幾遝錢出來,灑了一地。
“不就是想要錢嗎?這裏有五萬,夠了吧!”
一個身家百億的集團董事長,害死了一條人命,居然想用五萬堵嘴,在他這個有錢人眼裏,人命就這麼賤嗎?!
幾個親戚看著這錢,麵麵相覷,轉頭看了我爸媽一眼。
我爸媽眼眶通紅。
“這錢......這錢根本換不回我女兒!”
陳鈞嗤笑一聲:“人死了,當然什麼都換不回來。”
此話一出,我爸媽身體一挎,仿佛老了十歲。
幾個親戚勸了他們一句:“老林,要不,要不算了,人生不能複生,他家有權有勢,繼續鬧下去,也討不了好......”
我媽哭得直搖頭。
我爸本來強壯的身體變得脆弱不堪,癱軟在堅硬的水泥路上。
“我隻想要害死我女兒的人付出代價,這錢我不要!”
“付出代價?不就是想多訛點錢?”
陳鈞見狀又是一招呼:“再加十萬。”
紅票子嘩啦啦滿天飛,我爸媽跪在這紅雨中,望著天,眼裏空洞一片。
看到父母被羞辱,我再也忍不住,急衝衝下樓。
剛走出大門,突然一雙大手將我拉到了一邊。
“你是誰?”
那人摘下了假胡子和眼鏡。
我一愣:“姐夫?”
姐夫凝重地說:“別去,要是被他們發現你和月月的關係,你就完了。”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泄了氣,心中萬般不甘。
“小秋,你不該來陳家的。”
“你不也來了?”
“月月是我老婆,我......”
“她也是我姐。”
姐夫語塞,深深歎了一口氣。
過來一會兒,我才開口問:“姐夫,你進陳家可有什麼計劃嗎?”
姐夫搖搖頭:“暫時沒有,我進不了別墅,隻能在花園走動。”
聞言,我揚起一抹殘忍的笑,眼底破碎地如波光粼粼的湖水。
“姐夫,聽我的,我想給姐姐的頭七,準備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