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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歸荒蕪愛歸荒蕪
小琅

1

江家麵臨債務危機那年,我爸幾欲跳樓,未婚夫黎瑞迫於壓力同我退了婚。

竹馬蘇逸說服家裏幫忙周旋,他隻有一個要求,娶我。

灰心之餘,我總感念他的不離不棄。

後來,小有名氣的繼妹姍姍入了黎家的眼,青雲直上。

我則被昔日親友嘲諷奚落,一個人去了海外跑生意。

爸過生日,我提前回去,正聽到他抱怨:

“當初為了讓姍姍得償所願,你費那麼大周折搞我們江家,還讓我吃了那麼多苦頭。”

蘇逸輕笑:“江叔叔最疼姍姍了,要是沒有您配合演戲,我怎會成功呢?不過是犧牲了伊伊,為姍姍鋪路罷了。”

我在國外費勁幫爸買到了最鐘意的藏品,特意提前回來給他過生日。

沒想到剛進門就被這份“驚喜”砸暈。

當初江家深陷危機,爸差點跳樓清債。

他聲淚俱下,怨自己連累了我的婚事。

可眼前的他半靠在真皮沙發上,愜意吐著煙霧:

“當初黎家小子跟伊伊情深意切,若不是這樣費盡苦心,想必還拆散不了他們。那姍姍可真要傷心死了。”

他臉上湧現幾分得意,“我早料定他們是孝順孩子,一定會顧全大局,犧牲自己的。”

“阿逸啊,這些年下來我早把你當半個兒子。說實在的,我心裏真有些過意不去。若說犧牲,你何嘗不委屈呢?為了姍姍......”

蘇逸遞上一支煙,“江叔叔,隻要姍姍能得償所願,哪怕餘生不能守在她身邊,我也認了。”

“現在她的演藝事業正起步,又被黎家老太太看中成了宣傳大使,想必嫁進黎家指日可待了。”

“而伊伊和我一起長大,如今更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我不算委屈。”

我爸點頭應是:“就算在全盛時期,我們兩家加起來也比不過黎家。能把姍姍托舉過去,往後她一定是人上人。”

姍姍,正是我的繼妹,五歲被接到我家。

我止不住渾身發冷。

說著不離不棄的竹馬丈夫,原來對別人這樣情真意切。

口口聲聲說愛我虧欠我的爸爸,滿心滿眼隻為另一個女兒作打算。

他們都拿我的幸福做嫁衣,卻在替別人委屈。

蘇逸起身,瞧見我後吃驚大叫:“伊伊,你怎麼回來了?你,聽到了什麼?”

我轉身壓下情緒:“剛回來,似乎聽你們正說姍姍?她怎麼了?”

爸似乎鬆了一口氣,“沒事兒,姍姍說她想你了,盼著你回來呢。”

“好,我上樓換衣服,等下咱們出去吃飯。”

門關上那一刻,兩人急促討論起來,沒注意到我去而複返。

爸緊張問:“我不放心,你說她究竟聽見多少?她記恨我們不要緊,萬一她惱上姍姍,找她麻煩怎麼辦?”

“那個黎瑞,一直沒接受姍姍,怕是還想著伊伊呢,可不能讓她從中作梗。”

蘇逸安撫般拍拍他,“放心吧叔叔,我會盯緊她的。”

2

江姍姍遲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餐廳。

她剛坐下,蘇逸忙將菜單遞給她,“累壞了吧?快點菜。”

等她點完遞給爸,爸直接合上,塞還給服務員。

等菜上齊,什麼奶油黑鬆露、糖醋藕排、翡翠白玉......

甜食、素食,沒有一道我愛吃的。

他們難道忘了,我一向最愛肉食,無肉不歡?眼下又剛坐了十幾小時飛機到家。

竟連麵子功夫也不肯為我做了。

轉頭瞧見我臉色不好,爸找補道:

“素食好,多健康,我們不餓,湊合吃點。姍姍是明星,要保持身材可真辛苦。”

蘇逸認同道:“是啊姍姍,工作別太拚了,身體要緊。”

眼睛瞬間有了淚意,我再也坐不住,放下筷子快步離開。

從小爸就告訴我,他最看重的是我,要我做好表率。

我被逼著苦練才藝時,爸帶著姍姍在國外度假。

我被要求隻能考第一時,她則輕輕鬆鬆,被爸安排去了國際學校。

我有過不解和委屈,但爸爸說,我將來是要接管整個江家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明白的。那之後,我甘願擔起了家族對長女的所有期望。

哪怕後來,我被迫和初戀黎瑞分開,我也隻怨命運捉弄。

人活一世,哪能隻顧自己呢?

最難熬的這些年裏,支撐我信念的,就是這個家。

我有爸爸的支持和愛,有蘇逸的陪伴體貼。

如今,一切都崩塌,我才恍惚,自己一直活在假象裏。

無論我付出多少、失去多少,他們心底的偏愛,永遠為江姍姍保留。

站在路邊的我,第一次失去支撐的力量,無意識摔倒在地。

3

再醒來時,我已躺在醫院病床上。

爸坐在我身側,麵露關切:

“伊伊,家裏的生意如今離不開你,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呀。”

我自嘲一笑,原來,這就是我如今唯一的價值麼?

我試探問:“爸,等出院後,我就留在國內吧?您不是抱怨,每次生病時隻有姍姍陪著嗎?”

即便我在國外忙著,仍費心幫他挑醫院,遠程安排護工。可他隻記得,每次生病我都不在。

他猛地提高音量:“那怎麼行?你在家會影響......”

他又緩和了語氣:“伊伊,你放寬心養病,多在家住些時日也行。”

這時,姍姍向他打來電話,似乎有什麼急事。

他連聲安撫,說一定想辦法,轉頭朝著我問:

“伊伊,我記得,你媽媽不是給你留了一套高級寶石?姍姍應邀參加一個慈善拍賣會,可是暫時沒有能拿出手的珠寶,你能不能......”

我難以置信地打斷:“爸,別說了,絕無可能。”

那套“烈焰星輝”上,鑲滿了濃鬱純淨的藍鑽石,中央的紅寶石更是起源於歐洲王室。

這套珠寶由外婆送給媽媽,媽媽又在臨終前交給我,意義非凡。

他蹙著眉:“伊伊,珠寶藏在家裏又沒人看。不如由姍姍捐出去,既能彰顯江家體麵,又能通過慈善揚名,也全了它的意義不是?”

我紅著眼怒吼:“用我媽的遺物來慷慨成全江姍姍的好名聲?憑什麼?”

他明顯一愣,隨機怒不可遏:“你怎麼這麼自私呢!從小爸是怎麼教你的?”

“還問憑什麼,就憑姍姍是你妹妹!憑你姓江!你抓緊準備好給她!”

說罷摔門而去。

傍晚,姍姍緩步進來,一臉譏笑:

“姐姐,那麼小氣幹嘛?你都幫我遮風擋雨二十年了,還差這一次麼?”

我冷冷看著她:“從小到大,我已經讓步太多次,你別太過分了。”

她眼波流轉,染上幾分得意,輕輕點開手機,放出錄音:

“伊伊她長得漂亮,從小被我嚴格教養,一向拿得出手,是最完美的聯姻人選,足夠幫我江家延續富貴。”

“我的寶貝姍姍啊,隻要無憂無慮,找個喜歡的人,一輩子快快活活。你想要的,爸爸都捧給你,我的財產全是你的。”

喉嚨酸澀的厲害,我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姐姐,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淚終於不受控製落下來時,我在想,這樣的話,爸一定說過許多次。

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將我當笑話看。

“這就難受了?若不是如此,我怎能忍受你處處壓我一頭。如今攤開說也好,你最好識相點。”

“我還知道,當初蘇逸日日追在你身後,可他心裏愛著的,一直是我,隻有我。”

她從包裏掏出蘇逸的婚戒,輕巧地丟下窗外。

4

我心中憂鬱煩悶,再也坐不住,打車回了蘇家。

我常年在國外,偶爾抽空回來,也多是去老宅陪公婆或者回江家照顧爸。

這才發現,家裏的裝修早換成了法式浪漫風——正是姍姍的最愛。

我的書房和琴房也消失不見,被打斷連成豪華衣帽間。

見我盯著那些衣物,王媽出聲提醒:“夫人,這些都是姍姍小姐的東西。”

我冷哼:“我怎麼不知,她如今可以自由進出蘇家?還能占了我的地方?”

她神色尷尬,小聲解釋:

“是蘇先生說的,他要姍姍小姐把這當自己的家,還說,哪怕她一年隻來住那麼幾天,也值當好好準備著。”

我沉默著讓她離開,拿出了衛生間盒子底下的錄音筆。

外麵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八卦聲:

【夫人自己不爭氣,不懂得籠住蘇先生的心,還怪自家妹妹得寵。】

【要我說,總比丈夫出去找不三不四的人強。】

蘇逸的聲音斷斷續續自錄音裏響起:

“她怎麼能跟你比呢?一想到她心裏有過別人,我就膈應惡心。”

“她不過是我打理生意的一把好手,帶出去也有麵子。”

“我媽瘋了,對著我催生。她有什麼資格做我孩子的媽媽?”

一字一句,戳破了我對這份婚姻最後的幻想。

和蘇逸結婚後,我們一直分房睡。

我沒能接受成為他的妻子,可我早把他當成家人去關心照顧。

人前一副體貼好男人模樣的蘇逸,背後原來這麼厭惡我。

手機正彈出一則新聞,女星江姍姍攜神秘珠寶參加慈善晚宴。

5

【聽說姍姍是小富婆,帶來的珠寶一定奢華無比。】

【姍寶真是團寵,爸爸用她的名字為酒樓命名,連姐姐姐夫都寵著她,聽說這珠寶是她姐姐的陪嫁,出自歐洲王室呢。】

花團錦簇的熱鬧,襯得我的心更加悲涼苦澀。

蘇逸明知道它對我的意義,卻連問都沒問我,從保險櫃裏拿出,去裝點她的體麵。

若說,最初的我以為,他們隻是偏愛姍姍。

到了此時此刻,我徹底認清,自己隻是一顆可被犧牲的棋子,我為家裏含辛茹苦二十年,卻隻為江姍姍鋪路。

他們對她無底線的縱容,隨之帶給我無底線的傷害。

直到,他們將我榨幹,我就會被一腳踹開。

姍姍不是說過,“江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心疼個什麼勁兒?”

那我又何必殫精竭慮,為了江家和蘇家付出?

二十年的親情算計,五年的婚姻算計,是時候到頭了。

我給助理打去電話,讓她停下國內的所有項目。

又將離婚協議放在蘇逸床頭,隻帶走了媽媽留給我的東西,還有爸爸的藥。

慈善晚宴上,江姍姍身穿當季新款高定自信上台,對著台下的爸和蘇逸揮手。

身後大屏上,“烈焰星輝”的各個角度被無限放大,引得在場眾人連連驚呼。

江姍姍微微一笑,正要開口。

工作人員陪同兩名警察走近:

“江小姐,經查實,您捐贈的這套珠寶並沒有經持有人允許,已涉嫌盜竊罪,請配合調查。”

蘇逸蹭地站起來,立馬為她辯護:“都是誤會,這套珠寶是我轉贈給姍姍妹妹的。”

工作人員攔下他,“蘇先生,這套珠寶,屬於江伊伊小姐個人持有,您似乎沒有轉贈的權利。再者,聽說你們正在協議離婚?”

蘇逸氣惱之餘,不免嗤笑出聲:“離婚?你在開什麼玩笑?”

6

叮咚,【蘇逸,離婚協議書已放在你床頭,盡早簽完,我們就此永遠散了吧。】

他眼中瞬間閃過慌亂,呆滯地朝外趕去,不顧江姍姍的喊叫求助。

到家後,王媽告訴他,我帶了行李離開,不知去向。

他踉蹌著上樓,死死攥著離婚協議。

他蹲在床邊,猛灌了兩瓶酒。

“伊伊呢,我要去找她,我要問清楚,她怎麼敢跟我離婚的?她憑什麼?”

“她住在哪?依稀記得,她在法國?好像是M市?不,大約是N市。”

他思索半晌,終於癱倒在地,“老天,我竟然從來不知道,我的妻子住在哪......”

“這些年,這麼多年,原來我從沒有探望過她?”

爸打來許多次才接通,忙問道:“阿逸,我又開始氣喘,備用藥在哪?我難受的緊,可我聯係不上伊伊,姍姍又一向什麼都不清楚。”

蘇逸隻一味重複:“不見了,她不見了。”

爸在那頭止不住咳嗽,一個勁催他:

“你快聯係伊伊啊!問清楚。我的藥在哪,再讓她去警局把姍姍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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