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病床上,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臉上,暖得刺眼。
手機屏幕上隻剩下微弱的電量提醒。
我顫抖著手指,給三個人發出了求助消息。
消息發出後,我閉上眼,等待著他們的回應。
老公回複說:“正在開會,你自己先去醫院吧。”
兒子說:“我在和朋友打籃球,沒大事就別大驚小怪了。”
女兒更是冷漠:“我正在逛街呢,沒空。欸!媽,我想買雙鞋,你能給我轉錢嗎?”
那一刻,我的心涼透了。
我決定放下這個家,去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0
我叫林婉,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灑進廚房,我便開始忙碌的一天。
老公喜歡吃清淡的粥,兒子喜歡煎蛋,女兒則偏愛牛奶和麵包。為了照顧到每個人的口味,我總是早早起床,精心準備早餐,盡管他們對我的付出總是習以為常,甚至有些冷漠。
“媽,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雞蛋上加醬油,而且今天早上的粥味道又太淡了!”兒子抱怨著,皺著眉頭把碗推到一邊。
“媽,你怎麼又忘了放糖?”女兒嘟囔著,顯然也是對早餐十分不滿意。
可孩子正在發育,我隻好安慰道:“對不起啊寶貝們,可能是媽媽昨晚沒睡好,起來又太忙了......”
兒子皺著眉打斷我:“好了,忘了就忘了,找借口做什麼?”
說完拉起書包就起身要走,女兒也緊隨其後。
我一想到今天要降溫,立馬從衣架上將熨過的外套遞給他們。
“今天刮北風,很冷的。”
兒子和女兒對視一眼,眼裏隻有被我婆婆媽媽嘮叨過後的厭煩。
“知道了知道了。”
說完“砰”地就把大門關上了。
那聲巨響過後,我的耳邊突然產生了劇烈的耳鳴聲,緊接著就是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眼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感官似乎都被蒙蔽了,唯有太陽穴處血管“突突”地跳動著才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
“你怎麼了?”
老公這個時候才剛剛洗漱完,正穿著一身熨過後筆挺的西裝一臉奇怪地詢問著。
“昨晚沒睡好嗎?”
在這個家中,隻有老公偶爾會對我說:“辛苦了。”但那語氣裏,也帶著一種理所當然。
此時也是同樣的,隻是一句簡單的詢問後就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坐下吃早餐了。
身體強烈的不適令我沒辦法移動,隻能忍著。
可這個時候,老公卻已經吃完早餐,拿起公文包繞開我就離開了。
門鎖“哢噠”落下時,我眼眶的淚水也忍不住落下來。
“為什麼都這麼對我?”
我忍不住地委屈,卻還是自我安慰著:“林婉沒事的,孩子們現在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青春期的孩子們都是這樣的,耍個性而已,沒關係的,他們還是愛你的。”
“你又沒有工作,要是老公不出去工作,這個家該怎麼辦啊?”
自言自語的安慰就像麻醉劑,我不斷地暗示著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如今的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在這個家,我從不抱怨任何事,為這個家無怨無悔,哪怕自己累得直不起腰,也從不後悔。
可不知道是上天看不下去了,亦或者是我真的累了,身體的不適卻在悄然蔓延。
起初隻是偶爾的頭暈、乏力,我隻當作是上了年紀,體力比以前差了。
清晨將父子三人送出門後,我又獨自一人去菜市場買菜。
“羅太太!”
菜市場的攤販們早就眼熟我來,見著我來便熱情地招呼著。
“哎喲你老公真是幸福,每天都能吃太太做的菜,看你買的這些菜就知道每天肯定都變著花樣做飯吧!”
老板娘其實是在拐著彎恭維我,說我做飯有一手,是個賢妻良母。
但往日聽起來順耳的話,今天卻有些刺耳,所以我隻是笑了笑。
“今天的白鯧魚感覺不怎麼新鮮啊,有沒有石斑?”
石斑的價格可比白鯧高,攤販立馬熱情地推薦:“有有有!羅太太您看這條滿意嗎?”
我順著她的手看去,可原本清晰地視野逐漸模糊,老板娘滔滔不絕地推銷聲混著周遭的聲音都弱了下去,一陣陣耳鳴刺激著大腦。
手裏的東西一下被我鬆開掉在了地上。
我痛苦地捂著頭,隻能靠另一隻手撐著台子才不直接摔倒。
老板娘一看頓時慌得六神無主,趕緊從後麵繞出來:“哎喲羅太太,您這是怎麼了?我給你叫救護車吧!”
圍著的人越來越多,我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於是說:“沒事,讓我歇歇就行,別讓大家圍著了。”
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之前的種種並不是自己太累了,是我生病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家裏的人似乎從未意識到我的不對勁。
心理上得不到安慰和溫暖,使得症狀越來越嚴重,我卻依然強撐著。
因為我知道,這個家一旦沒有我,一切都將不會繼續運轉。
可人又怎麼能抵抗洶湧的病情,直到這天,身體最終還是撐不住了,發出來危險的警告:
事情的起因是兒子和女兒在同一間學校上學,而學校即將組織研學活動。
明明是一件令大家都開心的事情,偏偏我和孩子們起了衝突。
“媽媽!我就要帶著這個裙子去!”女兒不依不撓地哭叫著:“媽媽我和你說過的,我有一個喜歡的男生,這次我一定要打扮得好好看看地去見他!”
女兒聲音尖銳,想要靠胡攪蠻纏從我這裏磨得同意。
可我聽著隻覺得很吵,一陣又一陣厭煩的情緒讓我的態度也漸漸變得不耐煩:“我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要是再繼續鬧,就留在家裏,不許去研學!”
女兒向來是知道我對孩子們的請求是無所不依的,便繼續發作:“不要嘛不要嘛!媽媽你就同意吧!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聽話的!”
也不知道是我們的聲音過大,亦或者是兒子正值青春期情緒格外敏感。
隻見他黑沉著臉,大聲吼道:“羅伊一!你這個瘋子能不能不要再叫了!真的很吵!”
姐弟兩個年紀相差很小,因此無論大事小事上互相都不服氣。
此刻弟弟一火,姐姐的怒火也升級。
“羅依木!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姐姐抄起床上的枕頭往弟弟身上砸去,眼看著人躲過去後又是扔課本。
一邊動手,一邊嘴也不停說著:“某人心情不好還不是因為輸了球?就你這樣的技術還夢想著做籃球運動員,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弟弟本來想著忍忍就算了,可沒想到姐姐偏往自己痛處踩,也開始還手。
我夾在兩人中間,耳邊全是他們的罵聲,嘈雜的聲音不斷地刺激著脆弱的神經。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身體冷汗不斷,眩暈感再次襲來。
可孩子們就像把我當作空氣一樣,彼此眼中隻有對方。
“砰”地一聲,頗有些分量的玩偶直直朝我飛來,在它接觸到我頭部的那一刻起,我便失去了所有知覺。
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02
我和我老公是工作時認識的,我們都在同一間醫院做醫生。
每個工作單位總有愛瞎操心下屬終生大事的領導,我也不例外地遇到了這樣的人。
“哎呀,林婉,我跟你說這個男的真的不錯的!長得板正,個子又高,工作和你一樣肯定有話題,”主任笑嘻嘻地湊過來,像是揭開了什麼重大的驚喜一樣:“最重要的是人家有房也有車,嫁過去啊,體體麵麵的在家當太太就行了!多好的事!”
起初我還能閑扯著將話題拉開,後麵實在是沒辦法了,才被磨著去見了一麵。
那時候的他,人總是溫柔的,笑起來眼睛彎的像是月牙,總是為我考慮許多。
我想著終有一天我是要嫁人的,遇上這樣的人已經運氣不錯了,於是戀愛兩年後就結婚了。
婚後生了一兒一女,我就把工作辭了,在家帶孩子。
時間好像一直都在改變我們,隻是我選擇了視而不見。
“滴滴滴——”
監控器的聲音將我從沉睡中喚醒,很快就有護士趕來查看我的情況。
“患者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如果可以請您動一下手指。”
“......”
繁瑣的檢查一項項過去,等周遭一切都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至始至終這裏就隻有我一個人。
同病房的人見了有些奇怪道:“欸,你家人去哪兒了?這麼嚴重的病身邊都沒個人照顧,你是外地來打工的嗎?”
我依舊還戴著氧氣麵罩,聽到旁邊的聲音卻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大家也感覺到了我的情緒低落,於是換了個話題:“會沒事的,你這個病啊就是累出來的。剛剛醫生不都說了嗎?隻要你回了家以後好好休養,很快就康複的。”
我知道這個和我有著同樣病情的女人是好意,希望我能打起精神積極應對病魔。
可我真的很累,隻能對她笑了笑。
夜晚的醫院很安靜,於是我將床頭的手機拿了過來。
屏幕上沒有任何信息或者電話,電池也即將宣告電量用盡。
沉默中,我顫抖著手指,給三個人發出了求助消息。
然後閉上眼,等待著他們的回應。
石子投入大海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答案是,沒有。石子隻會默默地沉入海底,就像我發出信息一樣。
因為石子的分量太輕了,根本不會阻礙到海洋的波濤洶湧。
而我就是那顆家裏最輕的石子,沒有我,其他人的生活也會繼續下去。
我的意誌消沉,心理的防線也隱隱有崩潰的跡象,直到我媽媽來到醫院。
那雙已經布滿皺紋的手在我臉頰上拂過,她輕聲說道:“孩子,你受苦了。”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而出。
母親的懷抱總是溫暖且有力量的。
母親說:“婉婉啊,日子不能糊塗著過,你也要有你的人生才行啊。”
母親的語調輕柔,就像羽毛一樣,可在我的心裏卻又是掀起一陣狂風。
仿佛蒙蔽了許久的烏雲被吹散,心底裏的創傷終於暴露在陽光之下,不再繼續腐爛。
我埋首在母親懷中:“媽,如果我離婚,你和爸會支持我嗎?”
“當然,你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那我要是徹底改變自己,不再做以前那個溫柔聽話的人,你和爸會討厭我嗎?”
“怎麼會?”母親眼底全是心疼,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被生活摧殘得連自我都已經失去:“我和你爸疼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討厭你呢?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有我們給你撐腰,放手去做自己吧!”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晰地感覺到了時間重新流動,循規蹈矩猶如機器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