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不用去敵國受折磨的啊。
姐姐一番話徹底讓陳子宣閉嘴,他呆呆坐在上麵,沒有動靜。
這道說讓我在家思過的聖旨來得太遲,我已經被押走半個月。
如今,姐姐拿著不知道從何人給的信,雙手上前遞給陳子宣看。
“上麵的話是殷朝的文字,下麵是草民找人翻譯過來的話。”
“此人自小和草民認識,因兩國關係惡劣後才回殷朝謀生,如今在宮殿裏生活,您若是不信大可找人鑒別。”
陳子宣看著這封信,上下掃量了一會後嗤笑一聲,當著姐姐的麵撕爛。
“你們倒是裝得有模有樣,可惜騙不了朕。”
“告訴她,朕隻給她三天的時間,如果還不出現,就別怪我把柳府拆了!”
“還有你也得下去見你的爹娘!”
說完,他一揮手大步離開,隻留下止不住淚水,死死攥著拳頭的姐姐。
我離不來陳子宣,被迫跟著他飄。
隻見他一路左拐右拐飛快到了江念兒的宮殿內,剛開門就看見一抹倩影朝著他撲來。
“皇上我好想你!”
“您看著臉色好差,是不是柳姐姐又惹您生氣了,臣妾做了降火氣的綠豆糖水。”
若是往常,陳子宣的壞心情早就煙消雲散,立即就牽著江念兒的手進去了。
隻是他看起來依舊很煩躁,他撫掉江念兒的手,柔聲道。
“你身子差,以後不必親自做這些。”
“朕想起來今天還有要事,先回去了。”
說完,他沒聽江念兒挽留的話,又回到了禦書房工作。
他看著倒是專注,但速度卻慢了許多。
在他又一次修改自己批下的錯誤後,不耐煩地將奏折丟在一邊。
哐啷一聲,我看見一個木雕掉落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太監反應極快,立即將木雕撿起放回原位。
陳子宣的目光被木雕吸引後,愣了一瞬。
這木雕是他登基一個月後,我刻著玩送給他的,上麵是我的樣子。
太監以為自己做錯事,麵帶惶恐,跪下不斷磕頭求他恕罪。
陳子宣沒說太多,隻是揮揮手,讓他下去。
而後一個人拿起木雕摸索著,眼底的笑意恍若當年。
我和陳子宣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他是備受寵愛的太子,我是威風凜凜的定北侯的小女兒。
十歲時我們賽馬,他以一厘之差拿下第一。
十二歲我們比賽射箭,我箭箭中十環,他差我一環。
人人都誇我是將門虎女,誇他不愧是皇上欽定的太子。
在一片誇讚聲中,風吹起我的裙擺,也吹亂了我的頭發。
我隨意一撥弄,笑著用弓比作劍指向他。
“下次比拚,我們就來打架,正好我們都練過劍!”
他站在那裏呆愣一瞬,臉色刹那間紅了,結結巴巴道。
“不,不行,我母後說劍不能,不能對準你!”
我不懂他的意思,收起弓大步湊到他麵前盯著他看。
“怎麼,你怕輸給我嗎?”
而後我拍拍他的肩膀,像從前一樣挑釁他。
“放心好了,我知道你弱,到時候會讓你幾招的啦。”
他的臉更紅了,眼眸瞪大,猛得往後退開好幾步。
“反正不比了,父皇要問我功課,我先走了!”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得飛快,嘴裏呢喃。
“不就輸給我一回,至於這般難堪嘛......”
後來我將此事告訴姐姐,姐姐坐在院裏笑得臉上的青瓜都掉了。
“傻妹妹,人家太子心悅於你!”
我臉騰的一下熱了,也變得結結巴巴。
“阿姐不要瞎說!”
隨後我手忙腳亂地跑開了。
後來我從皇後那裏得知,她教的是萬萬不能將劍對準心上人,不然最後會有報應的。
陳子宣記住了,當時的我臉熱熱的也記住了。
後來,邊疆出事,我隨爹爹征戰沙場,漸漸的也攢了些自己的名聲。
人人都喊我是小將軍。
我和爹一起守衛邊疆好幾年,因此我和陳子宣隻有過年時才能相見。
二十歲那年回家時,我發現他身邊多了位嬌嫩的小女孩,他管她叫念兒妹妹。
我也跟著叫念兒妹妹。
但江念兒一直不願意和我親近,我隻當她害羞。
再過了一年,新皇登基,朝廷不穩,我爹在邊疆遇到太多戰亂,一朝不慎直接被人砍了頭。
我來不及悲傷,提著劍殺進敵軍拿回我的爹頭顱,還拿回了敵軍的。
陳子宣知道後,立即封我為將軍,要我繼承我爹的衣缽。
表麵上我從容淡定。
可私下我窩在他的懷裏,將多日沒有發泄的悲傷統統發泄出來。
醒來時,我發現他一直保持著抱著我的姿勢,眼下還有烏黑,一副一夜沒睡的模樣。
他從懷裏拿出兩樣東西,一個他特地為我織的劍穗,一個是先皇從小贈與他的玉佩。
“這個劍穗就當做是我陪在你身邊。”
“以後,我就是你的靠山,若我負你就像這個玉佩一樣。”
啪。
他當著我的麵將玉佩掰成兩半,另一半遞給我。
我嚇得驚醒,而後心底泛起無盡的酸甜,接過後連連點頭。
二十三歲那年,我平定戰亂後直接回京,卻聽見了他要迎娶江念兒當貴妃的消息。
我以為是誤會,去問他時,他坦然承認了,
“長纓,我是君王,不可能真的隻和你過一輩子。”
我顫著手拿出玉佩質問他。
“這個玉佩你都忘了嗎?”
可他也隻淡淡得掃了一眼。
“不過是小時候胡說的話罷了,不必當真。”
我當即將玉佩摔碎在地上,告訴他這輩子和他隻是君臣關係,再無任何瓜葛。
他沉默了,我架著馬回到了邊疆。
又過了好幾個月,有人舉報我通敵叛國,被壓著回京時,看見江念兒嘴角的笑意。
陳子宣完全不聽我解釋,直接提著劍捅進我的肩膀逼我住口,氣得要將我送到敵國。
在被押去敵國的當天下午,江念兒就找上門用指甲刮花了我的臉,麵露凶狠。
我才知道她從第一次見我時就厭惡我。
“你這個哪哪都不如我的人憑什麼占著子宣哥哥心裏的位置。”
“下地獄去吧!”
我倒真想去地獄,入了輪回一了百了,比隻能飄在陳子宣身邊強。
邊關戰事迫在眉睫,所有人都在催促陳子宣趕緊讓我出征。
陳子宣愁得睡不著,派一批又一批禦林軍想要找到我。
無一例外的,沒有人發現我的蹤跡。
“臣無能,望皇上恕罪!”
禦書房內,陳子宣再一次聽見這句話時終於忍無可忍,將手上的奏折砸了過去。
“恕罪恕罪,你們除了這些還能說什麼!”
“出去給朕繼續找,再找不到提腦袋來見我!”
禦林軍誠惶誠恐,應了一聲後立即退出禦書房。
我歎息一聲,默默祈禱他們別回來稟報了。
畢竟我的屍骨都在敵國呢。
無所事事,我隻能看著他桌麵放的桃酥默默流口水。
從前爹爹還在世就愛做甜食,隻要在家中有空都會給我們做一道出來。
酥脆香甜,外麵沒有一家鋪子比得過。
殷朝不喜甜品,我平時也隻能吃豬食。
我已經好多年沒嘗過這個味道了。
看得實在饞,我隻好背過身去當作沒看見。
“報!”
一位禦林軍急匆匆闖進來,喘著氣半跪在地上,麵色沉重。
陳子宣不耐煩地開口。
“又是要朕恕罪的話就住嘴,朕賜你現在自盡!”
禦林軍的頭低得更下。
“稟告皇上,我們找到柳姑娘了。”
陳子宣眼神一亮,立即站起身來要禦林軍速速帶路。
隻是剛站起身來就撞見捧著花瓶的江念兒。
上麵擺著的是她精心剪好擺好的花束,顏色搭配得到,嬌嫩好看。
她眼神被花擋住,小心翼翼將花瓶放在桌上時,一個不留神將桃酥推翻在地。
桃酥落在地上立即碎成了好幾瓣。
她掃了一眼後,皺皺眉。
“禦膳房怎麼回事,不知道皇上最近不能吃這粗鄙不堪且重油的小食嗎,到時候吃壞肚子了怎麼辦。”
沒人理她,她轉頭才看見一直站在一邊的禦林軍,臉上的神色立即轉為欣喜。
“柳姐姐可是找到啦?”
禦林軍朝她行了個禮大聲道。
“正是。”
我看著江念兒在霎那間攥緊拳頭,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那可真是太好了,姐姐在哪,我也要......”
還未說完,她兩眼一閉當即暈了過去。
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每次聽到我的事都要裝上一回,打斷陳子宣要找我的想法,偏偏陳子宣深信不疑。
但這次陳子宣卻是繞過江念兒匆匆出門,對太監吩咐一下照顧貴妃後匆匆離去,眼底滿滿是焦急。
還有一絲欣喜。
但這一絲的欣喜在看見我的墓碑後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