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勝男和徐招娣坐上了回縣城的大巴車，路上顛簸，大巴車把她們兩人都載著搖晃了起來。

徐招娣披散的頭發遮住了臉頰，戴上的帽子正好遮擋住了眼睛，再加上臉上的口罩，簡直是“全副武裝”。徐招娣將她的雙肩包放在胸前，雙手環臂抱著雙肩包，離家越來越近了，徐招娣隻覺得心口那股惡寒越來越重，這讓她煩躁不已。

於是拿出手機刷起了視頻，視頻中各大網紅各顯神通，有跳舞秀技術的、有唱歌各種吹拉彈唱的、有拍短片科普非遺技術的等等。可是徐招娣沒有心思去看，在車廂裏刷視頻讓她有些暈車，索性關上的手機，側頭看向身旁的周勝男，想和周勝男聊天打發時間，卻見周勝男正閉目養神，徐招娣無奈隻好扭頭看窗外的風景去了。

其實現在的周勝男心裏亂糟糟一片，她工作沒了，這該怎麼和家裏的父母開口呢？還是說先瞞著？可瞞著也不是個辦法，時間久了，總會露餡的。周勝男心裏就仿佛有兩個小人在以“失業了，究竟要不要告訴父母”為主題，開啟了一場辯論賽，正方的小人主張應該說出去，原因是讓父母知道周勝男的現狀，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問題大家一起麵對，一起想辦法解決。

而反方的小人主張不要說出去，原因是避免父母傷心，因為他們幫不了什麼忙，隻能幹傷心，不說出去也就避免了他們的嘮叨，周勝男本身就壓力大，不說出去的話起碼能避免來自父母的壓力。

周勝男心裏的這兩個小人持著不同的意見在周勝男的心裏不停的爭吵著，勢必要爭一個贏頭好讓周勝男拿個主意，周勝男煩躁極了，無聲的在心裏怒吼著：“煩死了，別吵了！”

她心裏的兩個小人，終於平靜下來了，大巴車也剛好到站。

徐招娣將胸前的雙肩包背到了後麵，對周勝男說道：“保持消息暢通，我去剪紙店等你。”隨後不等周勝男開口說話就走了。

徐招娣擔心周勝男的家人會來接周勝男把她也給認出來，到時候被家裏那倆神經病知道就完了，可是徐招娣多慮了，沒人來接周勝男，周勝男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著回家的。

周勝男也不著急回家，朝著家裏慢慢的走，享受著這路上帶來的片刻的寧靜。

這條路周勝男走了很多遍，是她從小走到大的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條路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可是卻已經見證了從荒無人煙的樹林到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房屋。

周勝男走在路上，就幾年沒回家，周圍的景物卻變了不少，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原先可以站著和周勝男打招呼的老婆婆，現在縮在輪椅上目光呆滯地盯著遠方，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從旁邊街道上衝出來一兩個小孩子相互追逐著又衝向了一旁的巷子裏，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

道路兩旁的房屋是越來越多了，周勝男依稀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這條道路最初還是泥土地，一到下雨的時候腳上特別容易沾到泥巴，幼小的周勝男就那樣蹲在家門口那滿是泥巴的地上，數著螞蟻玩著青草等著表哥接自己去外婆家玩。

那時候家兩邊是有很多的樹木，裏麵有很多周勝男不認識的花花草草，可這並不能阻止幼時周勝男的玩心，她會把這些樹木想象成童話精靈的王國，會和小夥伴們收拾出一塊空地，從中挑出兩棵樹木係上秋千，整日整日的在那裏蕩著，歡聲笑語充滿了整片樹林，風也會輕輕吹拂起樹葉傳出“嘩沙沙”的聲音。

再後來，周圍的鄰居漸漸多了，原來的樹林被夷為平地，築起了高樓，就仿佛周勝男的童年也一去不複回了，也是那一年，周勝男的弟弟周耀祖出生了。

思緒拉回到眼前，周勝男看著家門口的顏色，原先鋥亮的漆紅色門經過多年風吹日曬早就褪色的暗淡無比。

周勝男還沒有走進家門口，就聽到了裏麵陣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說了，不要你們管！”

“我們不管你誰管你？”

“誰要你們管了！連初中都沒畢業，你們有什麼資格管我？”

“我是你爸爸，她是你媽，我們怎麼不能管你？”

腳步聲離門口越來越近，門重重的從裏麵被拉開，一張滿是怒氣的少年的臉就這樣露了出來。

周耀祖待看到周勝男回來後明顯的錯愕了一下，隨後小聲地喊了一聲：“姐......”

“勝男回來了？”

一個婦人從裏麵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鍋瓢，臉上的怒氣明顯未消。

“你看看你弟，現在都是什麼樣子了！他硬是要玩手機，可他能玩嗎現在？馬上都要高考了，一點都不看書！”

周勝男聽得有些頭疼，忙岔開話題：“爸呢？我剛聽到他聲音了，身體怎麼樣了？”

“現在好點了，在後院呢。”

“我去看看他。”

家裏的布置還是和原來一樣，看著既熟悉又安心。

周勝男推開後院的門，就看到父親黑著臉坐在椅子上。

看到周勝男回來之後，周強頭也不抬道：“你弟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我們的話都不聽了。”

周勝男的心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沉了下去，周勝男頂著失業的壓力，因為擔心周強的身體連坐了幾個小時的大巴車才回到家裏，連飯都沒吃，原本以為第一句話是歡迎周勝男回家，沒想到還是要圍繞周耀祖。

周勝男沉著臉沒有說話，周強還在繼續道：“快發工資了吧？你那個工作還行，聽說待遇很好，什麼時候支援一下我們呀？你看看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現在遇到了一些事情，手頭有一些緊張。”

“什麼緊張不緊張？我身體都這樣了，做女兒的給錢給父母花不是很正常嗎？我就等著享你的福呢。”

周強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的，他死死地盯著周勝男，就像一條在攻擊狀態的劇毒眼鏡王蛇，周強覺得周勝男越發地不知好歹了，明明就是個賠錢貨，還敢對他甩臉色！這個賠錢貨是忘記了被打的滿地求饒的時候了吧？

想到這裏周強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