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搬新家時，爸媽把我的房間改成了妹妹的。

他們說妹妹從小就在鄉下，剛接回來必須用最好的。

我成了留宿客廳的常客，被來訪的所有親戚嘲笑。

住鄉下的奶奶安慰我，不舒服就去她那裏，住哪都行，地方大寬敞。

我搬過去後，卻無意中聽見她給爸媽打電話。

“夏月已經被我騙過來了，放心吧，不會讓她有機會跟她妹妹搶財產的！”

1.

我躲在門後，聽著奶奶的話，身體越來越冷。

奶奶耳朵不好，電話開的免提，爸媽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

“辛苦你了媽，還不是早年建業他脾氣不好，怕夏優受委屈，我們隻能把她先送到你那去，這麼多年，她在鄉下，我們一年見不上幾回，都心疼死我了！”

“哎呦，你們心疼什麼？現在心疼的是老婆子我！優優從小就養在我身邊，你們這一下接走了，我可不習慣了！”

奶奶拍著大腿，抬手抹了一把眼淚。

“這不是有夏月過去陪你麼？夏月怎麼樣了？在鄉下還習慣麼？”

聽見我的名字，奶奶的臉上轉換成一副不耐的表情。

“她這麼大人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有地方住有口飯吃就行唄！我現在就念著我的優優，能有個美好的未來，以後能出人頭地！”

“放心吧媽，優優在我們這肯定讓她吃好喝好，等過段時間我們就帶她去看您，到時候肯定讓優優胖上一圈！”

奶奶連說了幾聲好，這才掛斷電話。

我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趕緊躲回被子裏。

沒一會，輕柔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

“月月啊，醒了沒？跟奶奶去外麵走走啊？”

我努力控製住情緒，讓聲音聽起來像沒睡醒一樣。

“你去吧奶奶，我想再睡一會。”

“行，你睡吧月月，奶奶出去了，早飯就在桌子上，你起來記得吃，涼的話去鍋裏熱熱，奶奶給你做的你愛吃的炒肉片。”

等奶奶走出門，我終於抑製不住哭出聲來。

如果不是剛才聽見奶奶的電話，我肯定還被蒙在鼓裏。

家裏的這些人，居然沒一個是真的愛我！

爸媽一直念著妹妹夏優，奶奶也隻心疼她。

原來爸媽當初說怕生了二胎我的心裏不平衡，才送走妹妹的話，根本就是借口。

實際為了妹妹能離脾氣暴躁的爸爸遠點，免得挨打挨罵。

如今我大學快畢業，我爸也年近五十。

相比較年輕時，他脾氣好了太多。

就在我以為苦盡甘來的時候，爸媽忽然說要把妹妹接回來。

現在的房子也不住了，要換個新地方。

原以為我們一家團聚會和和美美生活。

沒想到他們為了趕我走，居然聯合我奶唱了個雙簧，目的就是想讓我失去和妹妹爭搶的資格。

扶著牆麵，我從床上坐起，本想拿點紙擦眼淚，忽然感覺碰到了什麼。

突然，盒子砸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2.

環顧四周，沒看到奶奶的身影，我鬆了口氣。

她確實和剛才說的一樣，出門溜達了。

我下床把地上的盒子拿在手裏，由於年頭長，盒子上的鎖被摔壞，裏麵的東西自然而然掉落了出來。

是一張房產證。

房產證上的名字隻有兩個字，夏優。

我如遭雷擊，跌坐回床上半天站不起來。

前幾天得知我的屋子被換給妹妹時，我十分傷心。

奶奶聽說了這個事，專門給我打電話。

她在電話中說了一大堆寬慰我的話，表示如果我在家待的不高興，隨時歡迎來她那裏住，她在鄉下的房子地方大，我睡幾個屋子都行。

她還說要是爸媽偏心妹妹，就把自己的房子留給我，不會讓我受委屈。

我過來後，她確實和自己說的一樣，對我百般照顧。

我以為她是真的心疼我，房子不房子的我不在意，但她之前那樣說，我心裏真的好受很多。

沒想到，今天看到的東西，徹底打碎了這場祖孫和諧的夢。

原來家中所有的一切，早就跟我毫無關係。

我顫抖著手，把盒子恢複原狀放了回去。

發了會呆，我擦幹眼淚播出去個電話。

“英華公司麼？對，我是前幾天麵試通過的畢業生，我願意去英國分公司工作，不回來了也沒關係。”

掛斷電話後，我看著奶奶家中的裝飾，眼淚再一次決堤。

搬到奶奶家後，為了感謝奶奶的收留，我用自己兼職的錢，在網上買了好些東西。

牆上的掛畫，是我和奶奶親手換上去的。

當時奶奶扶著椅子，生怕我摔下來。

掛好後奶奶捏著我的手，訴說著自己這些年的不容易。

她吐槽妹妹不懂事，在家裏什麼都不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不順心就給她臉色看。

她說盼著我早點長大，努力工作好好攢錢，將來要看著我出嫁，她會準備一個大大的紅包讓我在娘家有底氣。

現在，這些話都成了空談。

我應該是等不到它們實現的那一天了。

深吸一口氣，我既然決定好了離開這個家，就得打起精神過好自己生活。

擤幹鼻子，我去洗了把臉。

確認自己的狀態看起來和平常沒有差別，我才走出房間。

來到廚房，鍋裏確實和奶奶的說一樣，有她特意做的炒肉片。

剛到這裏時，奶奶就問我喜歡吃什麼，當晚給我做了一桌子大餐。

我記得那頓飯就有炒肉片，但是有點鹹了，我吃的時候皺了皺眉。

奶奶立馬察覺到不對，仔細問我是不是她做的菜不合口味。

我如實相告，奶奶當即表示這道菜她今個自己吃，等下次給我做的時候一定注意鹹淡。

拿了雙筷子，我夾了片肉塞進嘴裏。

味道剛好，比我來時吃的那次淡了許多。

我不明白，既然奶奶偏心妹妹，又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讓我在下狠心的時候，總會感覺無比的心痛。

“月月，奶奶跟你說個好消息！你爸媽他們過兩天上這來，等他們過來了，奶奶幫你好好說說他們！”

奶奶從外麵小跑進來。

她的喊聲透著歡喜，卻在看清我臉後換上了一副驚慌的語氣。

“月月，怎麼回事？你怎麼哭了？！”

3.

原來不知何時，我再次淚流滿麵。

擦了把臉，我謊稱打了好幾個哈氣，想把奶奶搪塞過去。

奶奶卻湊過來，用滿是皺紋的手輕撫我的臉。

“月月啊，你別委屈，你爸媽對優優那麼好，是因為她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了我這，這麼多年，你們一家人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團聚，優優也是一直念得附近的學校，現在你們大了，生活好了，優優被接過去受點重視很正常，別心裏不平衡，你不還有奶奶麼？奶奶最疼的就是你！”

聽到她的話，我更加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想問她，你口口聲聲說最疼我，為什麼還怕我搶了妹妹的東西？為什麼房子寫她的名字還要承諾以後留給我？

我從小被我爸當成出氣筒，受了十幾二十年的氣，現在變好了妹妹過去坐享其成，為什麼還讓我不要心裏不平衡？

“好了好了，別哭了月月，你現在哭夠了等你爸媽來了千萬要表現好好的，奶奶去給你燒點熱水燙燙臉。”

奶奶說完轉身去接水。

我嘴裏還有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炒肉片，嚼到現在早就沒了味道。

使勁咽進肚子，我路過忙碌的奶奶，回到臥室。

整理衣服，我把它們平整放進行李箱。

既然決定好了去國外工作，我必須打起精神做好一切準備。

奶奶剛才說爸媽過幾天要來，這也許是我們這輩子見的最後一麵。

如果出去了，我想我是不會再回來了。

一晃兩天過去。

我就職的英華公司已經給我發了網上合同，機票也已經寄出，大概明天就能到。

就在我以為出國前和爸媽的最後一麵也看不到了時，突然聽見外麵傳來了熟悉的汽車鳴笛聲。

“月月，快出來！你爸媽來了！”

奶奶隻是在客廳喊了一聲，就樂不得跑出去迎接。

我在窗口看到奶奶略過爸媽，一把抱住了剛下車的妹妹。

她狠狠親了妹妹一口，顫抖著手遞過去一個厚厚的紅包。

妹妹接過來，風輕雲淡踹進兜裏。

我也這時候才注意到，妹妹身上穿的都是當下最流行的款式。

我記得這個品牌，當初我也求著爸媽給我買過，隻要最普通幾百塊的都行，卻被倆人無情拒絕。

我媽訴說著家裏的不容易，責怪我貪得無厭，衣服夠穿總想買新的。

我爸則幹脆利落打了我一頓，還把我衣櫃裏的衣服都翻出來甩在地上，聲稱要是想買的新的就等舊的穿出洞再說。

我那時的衣服幾乎都是撿親戚不要的，屬於自己的寥寥無幾。

不過是覺得漂亮想跟爸媽撒嬌買個一兩件，卻被他們那樣羞辱，想想都覺得可笑。

想到這，大門忽然被人打開，其他人沒看見，隻有妹妹從外麵走了進來。

似乎看出我疑惑，她大咧咧往沙發上一坐，隨手打開電視。

“我奶說我回來一次不容易，非要爸媽開車帶她去市場，她要買許多好吃的給我做，你說她這麼大歲數了，還折騰什麼？”

說完她有意無意拿出奶奶給的紅包，點了一下裏麵的金額。

“說了別給別給，你說咱奶，非得塞過來，幾千塊也買不了什麼，像我身上這件，一個上衣就五萬塊，咱奶給的兩千，怕是連個線頭買著都夠嗆！”

她目光流轉，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姐，你以前穿的是哪個牌子？看你現在身上這些，不會連個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吧？”

4.

我沒搭話，隻是盯著地麵默默發呆。

妹妹卻還在不依不饒。

“我記得剛搬新家的時候，你以為我住的屋子是你的，還把衣櫃放在了我屋裏，你走得急都沒帶完，等我發現的時候，櫃子裏的衣服都臭了！”

她吹了吹手指。

“臭了以後我就都給丟了，姐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我無意與她爭辯，搖搖頭還是沒說話。

“唉，好些天沒回來，咱奶家的變化還挺大！”

她站起身，在客廳裏閑逛，看到我掛在客廳的畫，伸手就扯了下來。

“什麼破玩意兒！醜死了！”

路過冰箱時，她又把上麵的冰箱貼都甩到了地上。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記得我奶以前也不整這些，別是被誰給騙了！”

一樣樣一件件，妹妹把我買來的裝飾幾乎毀個幹淨，她像是在提前行駛房主的權利，把所有不屬於房裏的東西全部清除。

下一步，她應該就是要清除我了。

果然，她接著開口：“姐，我記得你今年大四馬上畢業了，還沒找到工作麼？不會那麼不要臉，要賴在咱奶家一輩子吧？”

見我沒回答，妹妹嗤笑一聲。

“姐你說你念的大學那麼好，怎麼這麼沒出息呢？我看你還不知道吧，咱奶這房子寫的是我的名，換句話說你住的其實是我的房子，我想讓你什麼時候走，你就得什麼時候走。這樣吧，我也不逼你，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再到咱奶這來，要是看你還住在這，別怪我招呼咱奶把你趕出去！”

我咬緊下唇，還是沒搭話。

妹妹這話屬實不客氣，說的我心裏一股火往外冒。

她這莫名其妙的敵意想我也能猜到，肯定是被爸媽接走後，他們告訴了她實情，才會讓她這麼有恃無恐。

她怕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覺得我這種可有可無的可以隨便欺負，這才跑過來給我一頓下馬威。

我已經不是很在意了，甭說一個月，我能在這呆的時間隻剩下不到三天。

到時候不用她趕，我自己會走。

這次我直接飛到大洋彼岸，最好一輩子也不見麵。

“對了，我有點渴了姐，爸媽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你出去給我買點喝的吧！”

妹妹扭頭衝我露出個笑。

我指了指冰箱。

“你想喝什麼裏麵都有。”

“那真不巧，我剛才看了，我想喝的還真不在裏麵，隻能麻煩姐姐出去一趟了，你看你住我的房子我都沒跟你收房租，你也應該報答報答我吧？”

“行。”

都說到了這份上，我也懶得跟她磨嘰。

誰知剛走到馬路邊，妹妹突然在窗口喊住我。

我停下腳步回頭去看，還沒等聽清她喊的內容，下一秒一輛車直直撞到了我的身上。

我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5.

“我的媽呀，真對不起，我看了眼手機沒注意前麵，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抱著半昏迷的我，車主慌忙朝車後排走去。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詢問還在窗口的妹妹。

“這人是你們家的麼？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醫院吧！”

妹妹卻無辜地眨著眼睛，搖搖頭。

“我不認識這個人，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

“那好吧，萬一有人過來找她，你就讓他們去市醫院，我在哪裏等她的家裏人！”

車主開車走後，妹妹又在窗口站了一會。

她臉上掛著笑，麵上是無比痛快的表情。

等爸媽帶著奶奶開車回來，她已經回到電視機前繼續看電視了。

“月月呢？她怎麼不在家？”

奶奶一臉疑惑在屋內尋找。

妹妹聳了聳肩。

“不知道，我到這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見了。”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奶奶打開門，發現外麵站著的是鄰居大嬸。

“淑芬啊，我剛才聽人說，你家夏月被車撞進醫院了，咋樣了？沒事吧？”

“什麼？！被車撞了？！”

奶奶的音調一下拔高，就連爸媽的臉上都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