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生來便是與常人有所不同。
師姐愛慕師兄已久,每次火爆脾氣的師姐見到大師兄總會一副臉紅嬌羞樣,他們管這叫愛慕之情。
可是我不懂,也一直無法切身感受。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讓我知道原來在這個世上,有種東西叫做牽掛。
可惜偏偏天降劫數讓我們深陷其中,陰陽相隔。
1
人間魔怪肆行已久,百姓苦不堪言,流離失所。
而我所在的宗門是天下第一宗門天禧宗,修仙成道,隻為平定天下一切苦難,降妖除魔,還人間安寧。
一日,宗主在回來的路上見一還在繈褓中的幼兒被遺棄在一棵銀杉樹下,於心不忍,便收留帶回宗門,親自養在身邊,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
那個幼兒便是我,我叫若杉。
早有傳言,不久後魔主降世,宗門被滅,人間徹底大亂,魔主成為天下之主,百姓們淪為奴奴,任由宰殺,再無翻身之日。
為了防止這些事的發生,宗主和老祖翻閱了各種古老卷軸,踏山尋水,查遍了各種方法,終有所獲。
喚來宗門內最有天賦的幾位弟子入密室說是要事相商。
其中除了我還有師姐和大師兄以及一位最近挖掘出潛力無限的小師弟。
老祖看著我們,麵色沉重,「你們是宗內最有天賦的弟子,特別是你,若杉。你們可知道此番叫你們前來是為何事?」
我和師姐搖了搖頭。
大師兄似乎有所想法,「可是尋出了誅殺魔主的方法?」
宗主欣慰地點了點頭,「正是。」
老祖開口道:「千年之前,有一神女算盡天道,注入她所有神力攥寫了一本無上天書,此天書承載了神明的全部神力。隻要通過此天書,以身侍神,喚出神明,便可誅殺魔王,救濟天下。」
「可惜我同宗主隻尋得了半部天書,另外一半在俞山。而此次召你們前來,便是想讓你們前往俞山尋回那半部天書。」
「老祖,請問‘以身侍神’是何意?」小師弟不解的問道。
「所謂‘以身’便是以自己的身體為媒介請神上身。不過想要開啟天書,不僅僅是獻出生命還要獻祭靈魂,魂飛魄散,從此,世上真正的再無此人。」
眾人深吸一口氣,渾身發涼,魂飛魄散,再無來世,想都不敢想。
我開口打破了凝固的氣氛,「老祖,宗主,不如這個侍神的人選我來吧。」
宗主愣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若杉孑然一身來此世上,終有一天也會空無一物地死去,於我而言,並無任何區別。」
這世間萬般種種,於我而言不過匆匆過客,而我在這個世上也並沒有不可割舍的牽掛。」
就算是撫養我長大的宗主也不例外。
宗主知曉我素來是個無情之人,忍痛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2
行至半月,大師兄見師姐實在是太勞累了,索性先尋一間客棧停留一個晚上。
看著眼前平靜清澈的湖水,大師兄將手伸進湖水中,涼涼的冷意纏上他的指尖,「要前往俞山,勢必要渡過此湖,明日一早我便去尋個船夫,盡量明日啟程。」
我跟師姐小師弟附議。
打點好行李後,我同師姐到客棧一樓點了些許小吃,扯扯閑話。
小二聽到我們提起了明日渡湖,麵色一變,「兩位客官可是明日要渡湖啊?這可使不得。」
師姐挑了挑眉,示意小二繼續說下去。
「兩位是最近才來的吧,肯定沒聽說過,那湖裏有東西。」小二把音量降低。
「我們這原來有不少以開船為生的人,前幾個月出船的人到現在還沒回來。」
「上個月也有不少開船渡湖的,最後隻有一艘小船開回來了,回來的人都說湖底有很多黑影,還會吃人,前麵的船家直接被吞了。得虧他們的船是開到最後的,見勢不妙立刻開了回來,不然啊全軍覆沒。」
「就因為這事兒,現在沒有一家敢出船。」
旁邊的客人招呼小二過去,小二連忙趕了過去。
我和師姐對視了一番,師姐沉思了片刻,「看來這湖有妖邪作祟,我去把這事告知長青。」
我點了點頭,目光伴隨著師姐走遠。
吃了會兒點心,我挨不住困意,上樓入寢。
3
早上是師姐來敲門喚我起來洗漱。
吃完早飯,簡單收拾好行李後,到客棧門前同師姐他們集合。
人齊後,大師兄開口道,「昨日我已通過雨荷師妹得知那件事了。早晨的時候我找了幾位船家,都以此事為由拒絕了,看來此事怕不是口頭傳言。」
師弟賊兮兮的笑了笑,「兩位師姐放心,今日肯定能渡湖。」
看著他這藏著鬼點子的樣子,著實有點好笑,我輕聲笑了一聲,「說吧,你又幹了什麼事?」
「今早大師兄一邊去問船家,另一邊讓我去買船。船是買到手了,就是有點小。」
雨荷師姐半開玩笑地說,「那誰來開船,我跟若杉可不會,小師弟啊,看你這樣子也不行啊......」說完看向了大師兄。
看見師姐的小眼神,小師弟很上道地說,「當然是大師兄啦,大師兄可是無所不能的!」
我的目光投向了長青師兄,倘若是他的話,確實沒什麼好疑惑的。
大師兄不光是在修道上天賦極高,對於生活中再繁瑣的事也是一看便懂,可謂是真正的天才。
......
出船時,陽光明媚,湖水清澈平靜,除了微風撫起些許波瀾。
這片湖平靜的讓人誤以為詭怪一說都是假像。
湖很大,開了足足一個上午才終於駛到了湖中心。
長期的平靜讓人卸下防備,那些傳言看似像唬人的話術。
就在這時,白霧四起,很快掩蓋住了周圍的風景。
我不禁握住了長劍,眉頭輕皺,這大霧突起,實在不同尋常。
「那是什麼?」師姐指著湖水。
湖水裏似乎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在快速遊動。
還沒等我看清楚,突然有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船底。
我差點沒站穩,還好小師弟及時扶住了我。
穩住身形後,眾人都拔出了劍,局勢瞬間緊張起來。
湖裏的黑影突然破水而出,向師姐襲去。
大師兄一劍斬去,將黑影斬散,化作黑煙消散在空中。
更多的黑影開始瘋狂的攻擊,小師弟沒招架住,手臂被劃傷了很深的口子,鮮血順著手臂低落下來。
問到血的味道,原本圍攻其餘三人的黑影轉向小師弟的方向,開始瘋狂的攻擊他。
我趕緊上前幫他解圍,蓄力一劍斬滅了一片黑影。
可是黑影越來越多,無論怎樣啥都殺不完,反而越來越多。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遲早會力竭。」師姐一個不注意,一道黑影直衝她背部襲去。
「師姐小心!」我驚呼試圖讓師姐避開。
但是這個黑影速度極快,師姐來不及阻擋,被它貫穿了身體。
師姐身體前傾,大師兄及時單手將她攬了過去。
「雨荷!」大師兄一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探查情況,一手不停歇的阻止靠近的黑影。
一股血腥味湧上喉嚨,從口腔湧了出來,師姐麵色蒼白,想說什麼,卻被湧出的血堵住說不出來。
此時實在過於危險急迫,看著師姐受傷,我心裏已有應對的法子。
我提起長劍在左手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高舉在空中,衝師姐他們喊去,「大師兄、小師弟,你們帶師姐先走,到時候我們在俞山彙合。」
說罷,我也不顧他們的阻攔,騰空站在長劍上,施法送風將船推遠。
「相信我,俞山見。」我打斷大師兄想要說的話,不再回頭看他們,看向四周被我的鮮血吸引的黑影。
船隻越走遠遠直至消失在迷霧中。
我嘴角輕揚,眼底閃過一絲紅光,此刻的我內心開始興奮起來,同剛才沉著冷靜的自己判若兩人。
我終於可以大開殺戒了。
「嗬嗬......」我輕笑了幾聲,收回腳底的劍,從胸口中拔出了那把通身赤紅的長劍,將手心的鮮血抹在劍上。
沾染了血的劍開始興奮地顫抖,像極了原本沉睡的美人醒來後變成了一個嗜血的瘋子。
劍指前方,肆無忌憚,「來吧。」
4
一艘小小的紙船停在了岸邊。
我睜開眼,腦海裏閃過之前的畫麵。
我殺了很多詭怪,但數量實在太多,最後力竭,用了宗主給我的保命寶物,幻化出了一艘紙船,飄到了這裏。
想到那些黑影我心裏還有些後怕。
然而此時的我並不知道湖中的詭怪已經被我殺了個精光。
上了岸,我伸了伸懶腰,在船上躺久了,骨頭都感覺要散架了。
此時正是白日,岸邊有三三兩兩的人,一切並無異常可我總感覺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前方有位小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請問這裏是何地?」
小兄弟轉過頭看著我,他的臉麵無血色,極白,跟鬼一樣,瞳孔的顏色很淺淡,灰暗暗的,一直盯著我也不開口說話。
我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收回手退後一步,這時小兄弟緩緩開口了,「這裏是鬼域。」
「鬼域?」
「生者進不來,死者出不去。」
聽到此話,我看向了其他人,各個麵色蒼白,有些甚至臉部潰爛,手腳有損。
我試探地問了句:「你是鬼?」
小兄弟以為我也是鬼,剛死不久,「自然,不過......」
小兄弟神秘兮兮的在我耳邊說道,「也會有生人入內。」
他離我太近,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是他們要麼死了,要麼永遠的留在了這裏。活人是禁止入內的,活人是禁止入內的......禁止入內的!」
小兄弟臉上掛著慘兮兮的笑容,話語也越來越激烈,實在是瘮人的慌,。
我又向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距離。
小兄弟嘴上一邊念叨著,一邊往左走去。
看著他走遠,我打了個激靈。
鬼域?
沒想到紙船居然飄到了這種地方,我得尋找出路,好早日同師門彙合。
5
我戴上了麵紗,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路上遇到的鬼看見我後眼睛便一直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舒服。
我向右拐走一會又向左拐,走走停停。
當再次右拐的時候,沒走幾步,我感覺到有結境波動。
我回頭看著剛剛走過的地方,伸手朝空中試探。
果不其然我感受到了一層結境。
心存疑惑,看著結境內的場景。
漫漫黑夜,燈火通明,兩邊是各種商鋪、地攤。
結境外還是白天,結境內已然是黑夜。
走到一個賣器具的地方,攤主熱情的上前詢問,「這位姑娘是想要買點什麼?」
我直言不諱:「這是何處,一晝一夜。」
「姑娘是第一次來吧,這裏是黑市,你想要什麼東西都有。包括陽間之物。」
「什麼都有?」我隨意地問了句,「那有沒有可以掩蓋生人氣息之物?」
看著攤主帶有質疑的目光,我補充了一句,「我朋友需要。」
攤主立刻會意,「哦,我懂我懂,確有此物,不過那是種香囊,前麵有家專門製作香囊的,至於賣與不賣,那就得憑您的本事了。」
攤主小聲地說了句,「那家老板隻認有緣人。」
「多謝。」
按照攤主指出的路線,我來到了一家門店很小的香囊鋪。
誰曾想裏麵卻是別有洞天,空間遠遠比外麵看著要大上好幾倍,精致的裝潢,香氣四溢,卻不膩人。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聲很禦的女音從樓上傳來。「這位客人有何需求?」
女子穿著一身青衣雲絲長裙,婀娜多姿的身材,麵色不同其他人般蒼白反而是帶有紅潤,她一步一步緩緩下樓,強大的氣場讓人升起尊敬之心。
很快,女子走到了我麵前,她拿著玉釵撩開麵紗挑起了我的下巴,打量著我,明明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你是活人?」
她笑了一聲,「真是難得。讓我猜猜,你是想買掩蓋氣息的香囊,對吧?」
見心思給猜中,我也不推脫什麼,點頭承認。
女子圍著我繞了一圈,輕皺了皺好看的眉眼,「奇了,你這人,我竟是看不透。」
「看來此番相遇是緣,不可說。等著吧。」
她輕轉身姿朝樓上走去,消失在走廊中。
我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門口的鈴鐺聲響起,我抬頭看去 隻見一位身穿黑色錦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眉眼溫柔似一川春水,眼尾微挑,一頭白發讓人有些詫異,高挺的鼻梁,絕色的容顏,讓人沉淪遐想連篇。
我們兩人目光彙聚,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向我點頭示意。
我也點頭回應後,移開目光,看向了周圍掛著的各種款式的香囊。
我起身想要觸碰其中一個香囊。
「姑娘要是不怕爛手的話 可以盡管碰。」
聽到他的這番話,我下意識收回了手。
他走到我身後,「這是天嵐妖香,專供死人使用,姑娘是活人吧。」
我心裏一陣吃驚,看向他。
「你也是鬼?」
他淺笑了一下,「姑娘說笑了,我看起來像活人還是死人呢?」
他雖然麵色蒼白,但是嘴唇紅潤,
看起來也不像鬼,可是他......
正當我思考不解時,之前的女子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看著樓下的我,「姑娘,你要的東西。」
話落的一瞬間她出現了我的麵前。
我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撞上了後麵的男子,他握住了我的手肘,我連忙道歉。
女子看見男子的時候輕點了一下頭。
男子的眼眸中暗示性的閃了一下,不過我沒有看見。
女子將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了我。
我將蓋子打開,裏麵放著一隻沉香鏤雕花紋的香囊,我將香囊拿了起來,端詳著,一股清幽的木香襲來,是一股我從未聞到過的味道。
「還請姑娘日日將其戴在身上,此香名喚若木,在眾多香中,唯有此香最接近姑娘身上的氣息。」
我點頭言謝。
想掏出銀錢,卻又想到這是鬼域,怕是用不上。
女子看出了我的窘迫,「此香與你有緣,免費贈與你了。」
「老板娘,你上次給我的香已用完。」白發男子將他的香囊拿了出來,看見香囊的外觀竟是與我的一模一樣。
老板娘:「稍等。」
看見我眼底的疑惑,白發男子似乎被我這副模樣逗到了,「你不會還以為我是鬼吧?」
被取笑到了,我有些惱怒,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出了店。
這時老板娘出現在二樓走廊上,「第一見你說這麼多話,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白發男子沉默片刻,嘴角輕揚,眼底帶有些許柔光,「她很特別,不是嗎?」
6
沿著來時的路,我從鬼市的出口走了出去,一陣刺眼的光芒襲來,我連忙抬手遮住眼睛。
自從我戴上香囊後,果然再沒有奇怪的眼光看向我。
我找了個客棧準備入住,將左手上戴著的,青玉鐲子當做了押金。
老板陰沉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差異,死死盯著我半天,最後還是收下了,在我準備上樓回房前,傳來老板死氣沉沉的話,「晚上睡覺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開門。」
「多謝提醒。」
在我上樓後不久,老板娘狠狠拍了下老板的頭,「讓你不要嚇著客人,微笑懂嗎?你在陽間會不會笑?」老板娘兩根手指叉在老板嘴角上,將他的嘴角向上提。
......
夜深,我躺在床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
漸入夢境,我看見今日遇見的白發男子從身後把我攬入懷中,緊緊抱著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叫著我的名字,「若杉......」
我睜開眼,愣了片刻,為什麼才見過一麵的人,就入我的夢裏。
晚上門外總有奇怪的聲音,有時是一陣敲門聲,有時是小孩子的嬉笑,更甚者,我聽見師姐在門前叫著我的名字,但我一直想著老板的提醒,索性封閉了聽覺。
......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下樓,一抹熟悉的白色入眼,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夢裏出現的人站在我麵前,我有些恍惚。
「又見麵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