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初中和小學在一個學校。
中午,我看到爸爸隻拿著個飯勺,站在花壇邊。
走近才發現小叔在他身旁,正把爸爸碗裏的肉挑進自己碗裏。
連一粒肉沫都沒放過。
「別挑了!」我趕緊製止小叔,「誰教你這麼做的!」
小叔抬起頭。
分明比爸爸小兩歲,身高卻和爸爸差不了多少,臉也圓潤許多。
「媽媽說哥哥就應該照顧弟弟,那他的好吃的也應該都給我。」
最稚嫩的聲音,說著最霸道的話。
上一世,我求小叔看在爸爸供養他讀書的份上,救救爸爸。
他也是用這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對我說:
「哥哥撫養弟弟是他的義務。」
至親的情感綁架是不幸的根源。
我爸從小被奶奶教育要順從大哥、愛護小弟。
奶奶卻沒教過大伯小叔要感恩別人的給予。
以至於他們理直氣壯地朝我爸索取。
我爸卻不明白,不懂感恩的人不值得付出。
我拿過花壇上裝著肉的碗,問小叔:
「有沒有聽過孔融讓梨的故事?」
「人家四歲就知道把大梨子讓給哥哥吃,你十歲了,更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說罷,我把裝著雙份肉的碗遞給爸爸。
爸爸老實地站著,遲疑著沒接。
唉。
他在畸形的教育環境下長大,習慣了忍讓、付出,什麼都用最差的。
一時有人對他好,反而無所適從。
「拿著!去我辦公室吃完再出來。」
我擺出教師的威嚴。
爸爸隻能端著碗走了。
小叔望著爸爸離開的背影,又看看手裏連一點肉沫都沒有的飯菜,哇地大哭起來。
「你們欺負我!」
他怒目圓瞪,啪地將手裏的碗砸在地上,身子一縮,躺在地上打起滾兒。
路過的老師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沒事,教育一個調皮的孩子而已。」
他很認同我的做法。
「小小年紀摔碗打滾,是該好好教育教育!」
小叔見沒人幫他,停止旋轉。
「我要給我媽說你們欺負我!」
「嗬,那我就告訴她你摔碗,浪費糧食。」
奶奶在生大伯之前,有個大女兒,是被餓死的,所以她最恨浪費糧食的人。
我俯視著小叔,毫不掩飾眼裏的凶光。
要不是看在他還是個孩子,我真想把這個小白眼狼打一頓。
小叔氣勢萎下去,明顯有些怕了。
我懶得和他糾纏。
命令他起來,把地上的飯菜打掃幹淨。
警告他以後不許再占我爸便宜。
當晚,小叔狼吞虎咽連吃三碗飯。
奶奶看不過眼,「中午沒吃飯嗎?做這熊樣。」
我正在院裏乘涼,小叔悻悻地瞟我一眼,接收到我威脅的目光後,嘟囔:
「吃......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