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大半輩子都在忍。
婚後被婆婆刁難時我在忍。
懷孕被公司找借口辭退時我在忍。
生完孩子後我沒日沒夜的侍奉公婆、照顧老公褚易東、照顧一大家子時我還在忍。
直到我老公的白月光得了絕症住進我家,打翻我做的菜後,我不忍了。
01
「啪!」
宋一寧把我做好的飯菜打翻在了地上,剛買的餐具混著我辛辛苦苦做了兩個多小時的菜碎了一地。
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她說我做的菜沒營養,不利於她養病。
第二次我換了菜,她卻說我做的菜太鹹了。
這一次我隻放了一點鹽,她依舊是隻嘗了一口,就滿臉嫌棄的打翻在地上。
就算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我呢?
就在這時,門響了。
六十歲的宋一寧依舊保養的很好,她像隻蝴蝶一樣撲到了褚易東懷裏。
褚易東笑的溫和,遞給了她一大捧花。
是結婚三十多年,褚易東從沒給我買過的花——玫瑰。
宋一寧坐在沙發上抱著花笑的臉紅,褚易東放下包走進廚房,有些驚訝的看著一地的飯菜。
「這是怎麼了?」
他有些不解,看著我歎了口氣:「喬楠,我知道讓你照顧一寧,你有情緒。」
「但有情緒你也不能不讓一寧吃飯啊,她本就胃不好......」
啪!
他的嘴張張合合,似乎還在喋喋不休,但我已經聽不清了。
等回過神,我才發現我已經抬起了手。
而褚易東用力的握著我的胳膊,陰沉著臉。
「你這是要幹什麼?」
他用力甩開我的手,手腕被攥的發紅他卻視而不見。
「人越老脾氣越大,做錯事說你兩句還說不得了。」
「晚飯我和一寧出去吃,你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小聲嘀咕:「天天閑在家連個菜都做不好,娶你有什麼用。」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偌大的房子就剩下了我,還有一地垃圾。
02
我不知所措的站著,看著窗外漸漸落下的夕陽,直到女兒褚禾進了門。
「媽,你做飯了沒,老師說你沒去給甜甜送飯。」
女兒一進門就開始抱怨:「甜甜還在練舞呢,她現在才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飯怎麼行。」
她走進廚房,看到了站在一地狼籍中的我,皺了皺眉。
「這是怎麼了?」
她真的很像他的父親。
模樣像,神態像,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媽,你是不是又和寧姨吵架了?」
「不是我說你,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一點事都不懂啊,寧姨都病了你讓讓她又怎麼了?」
「看看這飯菜撒的,你一天天呆在家怎麼連個菜飯菜都做不好。」
她歎了口氣,也不說幫我打掃,轉身摔上了門。
我呆呆的扭過頭,看著已經完全落下,僅剩一絲光亮的夕陽。
就像我這一眼望到頭的大半輩子。
從結婚開始,公婆刁難,我想反抗。
父母勸我忍忍,說誰家媳婦不是這麼過來的?等公婆百年之後就好了。
懷孕生了孩子,公司辭退了我,帶孩子照顧一大家子都是我在忙。
身邊人勸我忍忍,說帶孩子就是這樣的,等孩子長大就好了。
可現在呢?
我忍不住苦笑,我都六十多歲了。
孩子早就長大了,可我身上的擔子半點沒放下。
我不僅要照顧褚易東、照顧女兒、照顧孫女......,現在就連褚易東的初戀也要我來照顧。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重重關上了門。
我在外麵走了很久,腦袋空空什麼也不想,直到月牙高懸才回了家。
站在門口,歡笑聲隔著厚厚的門鑽進我的耳朵。
我開了門,褚易東和宋一寧下著棋。
宋一寧換了一身新裙子,身上噴了香水,二人笑的眉眼彎彎。
可一見我進來,褚易東的眉頭逐漸鎖緊。
「大晚上的去哪了?」
「你怎麼沒收拾廚房?一地的玻璃渣,要是紮到一寧和孩子們怎麼辦?」
03
我腦袋裏的弦啪一聲斷了。
我冷冷開口:「我不在你就不會收拾嗎?這個家難道我一個人住嗎?」
他微微一愣,忍不住開口:「你生氣了?有什麼可生氣的?」
「本就是你打翻了飯菜......」
「我沒有。」
我打斷了他的話,盯著褚易東,以及在他身後輕笑的宋一寧,握緊了拳頭,聲音有些顫抖。
「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是宋一寧打翻了我做的菜,為什麼要我來收拾。」
宋一寧眼眶突然紅了,她拽了拽褚易東的手。
「易東都是我不對,但吃了喬姐的菜,我的胃真的不太舒服,因為總是太鹹或者太油膩。」
褚易東將宋一寧護在身後,看向我的眼神滿是不滿。
「喬楠,是你做的不合一寧胃口。」
「醫生都說了,一寧的病對飲食要求格外嚴,你本就應該多注意些。」
「何況一寧的身體你也清楚,你跟個病人吃醋,你還有沒有點同情心?」
女兒和女婿也接了練舞的孫女甜甜回來了。
一進門,甜甜就像隻小兔子一樣蹦到了宋一寧懷裏,遞上了一大捧百合。
「宋奶奶。」
甜甜的聲音奶聲奶氣。
「謝謝你給我買的衣服,甜甜祝你早日康複。」
宋一寧感動的收下了花,褚易東也滿臉笑意的摸了摸甜甜的腦袋。
「還是甜甜乖,才八歲就這麼懂事了。」
他瞥了我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
「不像有的人......」
女兒女婿也帶著營養品進了客廳,直接越過了我走向了宋一寧。
「爸,宋阿姨你們吃了嗎?」
在聽到肯定的答複後,褚禾才隨口抱怨了一句。
「那就行,也不知道媽怎麼了,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在家不做飯不說,還把廚房弄成這個鬼樣子。」
他們聚在一起,當著我麵編排我的不是,隨後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有人關心過我吃沒吃飯。
也沒有人在意那些餐具摔碎時劃沒劃到我。
最後陪伴我的,隻剩下清冷的月光以及一地狼籍。
03
客廳漆黑一片,我坐在沙發上接著月光看著牆上我和褚易東的結婚照。
我和褚易東經雙方父母介紹認識的,結婚三十多年了。
結婚前,褚易東曾經說起過他和宋一寧的戀情。
他和宋一寧少年慕艾,青梅竹馬,隻可惜宋一寧一家要移民國外,他們這段初戀最終以分手為這段感情畫上句號。
結婚前,我說過如果褚易東還想和宋一寧在一起,我可以退出。
當時褚易東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我和宋一寧有緣無分,不是所有感情都能開花結果。」
他還說:「楠楠你放心,結婚後,我會對你好的。」
雙方父母很滿意這段婚姻,而褚易東也像他說的一樣,做到了一個眾人眼中合格的丈夫。
結婚三十多年,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偶爾會在過節時小酌倆杯。
除了他從來不和我過任何情人節和紀念日。
他不會陪我逛街,不會給我買衣服首飾,更不會給我買玫瑰。
我一直以為是他對這些不看重,畢竟父母都說結了婚把日子過好才是正經事。
可今天他卻將玫瑰送給了宋一寧,還陪她去買了新裙子。
就像他曾經說過,我是一個很好很合格的妻子。
可我現在才知道,合格的妻子,不代表是他心中最愛的人。
第二天一早天剛剛亮,我出了家門。
等我回家時已經上午九點多鐘了。
褚易東正和宋一寧吃著外賣,褚易東擰著眉,顯然外賣並不合他的胃口。
畢竟除了我還有誰會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照顧他的口味做好飯菜呢。
一見到我,褚易東扔下筷子,眉頭緊緊擰著。
「你去哪了?連飯都不做還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你知不知道女兒女婿還有甜甜還要上班上學,不吃早飯怎麼行?」
「還有我和一寧,你也知道一寧她......」
「那又怎麼了?」
現在我連半點眼神都不想分給他們。
「你們餓了就自己做啊?畢竟你們說過......」
我輕笑了一聲:「做做飯而已,有什麼累的。」
04
隔著房門,我依舊能清楚的聽到褚易東和宋一寧的說話聲。
和往常一樣,宋一寧會不動聲色的將問題都甩到我身上。
從宋一寧住進這個家開始,她不知道用了多少這樣的手段。
我跟褚易東說過,還不止一次。
但哪怕就算是我為了作證,把監控懟到褚易東麵前,但他依舊選擇了視而不見。
有時候被我說的煩了,他就會甩出那句。
「一寧已經得了絕症,難道你要和一個病人斤斤計較嗎?」
「喬楠,怎麼老了還願意吃這種沒有意義的醋了?」
在我與宋一寧之間,他從來不會站在我這邊。
他隻會指揮著我,一日複一日的照顧著一大家子和他的初戀。
卻從不肯伸手幫幫我,就連言語上的安慰都沒有。
我忽然覺得累了,從身到心。
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在褚易東和宋一寧震驚的目光中離開了家,像他們一樣,把門摔的震天響。
仿佛要將這麼多年的怨氣關在身後。
我搬到了閨蜜朱怡靜家。
我們是高中的同學,認識了大半輩子。
隻是我子孫滿堂,怡靜她一生未嫁。
我當年沒結婚時,父母說女人不結婚不行。
不結婚老了沒有兒女照顧,會活的很淒慘。
可我和同歲的閨蜜見麵,我卻像是比她老了十歲。
她穿著時興的衣服,燙了頭發,家裏幹幹淨淨還養了兩隻小貓。
一見到我,怡靜眼淚就流了下來,緊緊抱住了我。
「楠楠,這裏就是你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沒再多說什麼,隻是默默聽我說完家裏發生的一切。
直到最後,她才問了我一句。
「那你怎麼想的,打算離婚嗎?」
我沒說話,她也沒再說什麼,隻是把那隻吃的胖胖的橘黃小貓抱到了我的懷裏。
「楠楠,你已經怎麼做我都支持你,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我在怡靜家住了一段時間,期間褚易東一個電話沒打過。
反倒是一個月後,女兒主動找上了門。
「媽,你這一個月也該消氣了吧?」
「你不回去,誰照顧爸和宋姨啊?」
我還沒說話,摸著貓的怡靜在旁邊忍不住笑了。
「褚禾,阿姨得說你兩句。」
「你爸和那個宋一寧有手有腳,又不是四肢退化成了廢人,怎麼就照顧不好自己了?」
「那些家務你媽都幹了大半輩子,怎麼他倆一個月都做不了嗎?」
女兒被怡靜說的啞口無言,呆了半天最後隻留下一句讓我好好想想,就走了。
怡靜任握著貓爪點了點我,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生的女兒怎麼一點沒繼承到你的優點?」
「這什麼孩子啊,媽出來住了一個月不問問身體怎麼樣,就知道數落你。」
「真是不如生塊叉燒。」
看著閨蜜,又想了想我這大半輩子的人生,我心中的想法忽然就落了地。
握著閨蜜的手,我回答了第一天住進來時她問的問題。
「怡靜。」
「我想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