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向來愛占小便宜,時不時來我家‘順’東西。
今年輪到舅舅家主持清明掃墓,幾萬塊買的茅台被舅舅偷喝換成自來水,雞鴨被舅媽做了給表嫂補二胎,八歲的表侄毫不避諱地玩起炮竹。
我勸他們不要糊弄祖宗,他卻發酒瘋,倒打一耙說我汙蔑,讓我爸賠錢。
我爸悶聲賠錢,把不服的我拉走。
後來那片被撒過假酒的土地變得血紅。
1
晚上下班回家,一進門就聽到我媽在勸我爸。
“今年輪到家明辦清明掃墓,你也知道他撐不住大場麵,你幫幫他吧。”
舅舅全名楊家明。
我媽家是典型的重男輕女,全家都對舅舅有求必應。
我爸還沒回答,我卻有點怒了。
“媽,你要我爸怎麼個幫法?要錢是吧?”
我說完我媽尷尬一笑。
“都是一家人出點錢怎麼了,那過節是全家的事情,話說那麼難聽幹什麼!”
那是一點錢的問題嗎?
表哥結婚前,舅舅要了我媽的嫁妝。
我爸死命勸我媽。
她卻說自己生不出兒子,已經把表哥當成親兒了,所以要把所有的錢都留給表哥。
我當時聽完第一反應是難過。
我媽對我也很好,隻不過她更喜歡表哥,為了這件事我和我媽冷戰半年,最後我媽服軟,又給我過生日。
可我沒想到我媽也越來越縱容舅舅一家。
但凡舅舅家要花錢,我媽總想著從家裏掏給他們。
當初嫂子去月子中心,我媽寧願餓著我和我爸,去給人伺候坐月子,還給帶孩子。
我和我爸每天工作累死累活,給我媽的生活費全被她補貼給舅舅家。
付出一點錢倒是小事,前些天我又和我媽大吵一架。
就因為我升職加薪,她非要我出錢請我舅舅家吃飯!
她非說給舅舅家沾沾喜氣,讓我表哥也能像我一樣厲害。
我一時沒想太多,也就答應了。
後來賬單簡直不忍直視,我自己都舍不得吃龍蝦鮑魚,他們點了一桌子!
到最後,我媽領著表哥給我敬酒,當著所有人的麵說:
“勝男啊你都是個小領導了,給你表哥安排個工作吧,要求也不高,就一個月一萬塊錢,稍微輕鬆點!”
我當場愣住。
表哥要找工作,怎麼說也得是請我吃飯吧,我好心好意請客,還得給他找工作倒貼?
我簡直氣笑了,毫不客氣:
“不好意思,我們公司連保安都得有證書,本科學曆以下進不去。”
表哥一下黑了臉,朝我罵道:“你看不起誰啊?我這不是在求你,這是你應該做的!”
我媽也用責怪的目光看我。
我一下就繃不住了,轉身離開。
這件事後我就認清了:我媽這顆心都偏給舅舅家了,一點沒給我。
於是,我學會了做飯,搬出去租房,最多節假日給我媽轉點錢。
我爸也經常出差不在家。
我本來以為她會意識到錯誤,沒想到是我大錯特錯。
我媽借口孤單,經常把舅舅一家請回家,給他們做飯。
我一回家就看到:表嫂戴著我的首飾,用著我的口紅。
每次舅舅一家來過就如同蝗蟲過境,家裏能被掃走的都帶走了。
我和我爸甚至要把房門上鎖才能安心。
都這樣了,我媽還不放過我和我爸。
我身心俱疲,看向我爸。
他卻對我搖搖頭。
算了,最後一次。
我媽還不知道,我和我爸已經計劃離開。
2
這次我升職是有條件的,下個月我要被調任到別的城市。
我爸說跟著我,我接下這個任務後,就和我爸已經打算在別的城市安家。
到時就會賣了農村的房子。
我媽看我和我爸不反對,露出笑容。
“這樣才對啊,一家人要互幫互助!”
我默默吃泡麵。
舅舅家明明從沒幫過我們。
一家人都跟蜱蟲一樣吸著血,咬人還疼!
幸好我爸腦子清楚,他直說:“我醜話說前頭,最近手頭緊,就拿五千辦個席吃,其他沒有。”
我媽點頭如搗蒜。
她也意識到剛才話有些重,就收了我的泡麵,給我重新下了一碗雞蛋麵。
聽著我媽給舅舅打電話說事成了,我看著碗裏的麵,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媽手藝很好,但她的麵對我們收費太貴了。
我很懷念我爸媽帶我出去玩的童年時光。
其實我知道,我媽心善,容易被利用。
這次是給我媽看清他們的機會,如果我媽不願意跟我們走,那房子留給她,我和我爸生活。
但是沒有了我和我爸,舅舅一家還會對我媽百依百順嗎?
我在心裏歎氣。
清明節前那幾天,我爸忙得腳不沾地,操辦席麵,還要接客。
我媽也在挨個打電話請人,舅舅一家完美隱身。
我看不下去,請假來幫忙。
我媽這脈人多,聽說是我家在操辦,每家都盡心送來祭品。
雞鴨是要這幾天殺了做席麵的,最好的茅台白酒要獻給各家的祖宗,還有幾大箱子炮仗來喚醒老祖宗。
等明天正式上山掃墓,我和我爸作為代表把這些抬上去,完成儀式。
想著外婆外公生前對我挺不錯的,我打心底盡心盡力。
最後把這些祭品小心搬到院子裏,天都忙黑了。
等我和我爸灰頭土臉回到家,舅舅一家到了。
舅舅看著院子裏擺的農村圓桌,一臉嫌棄。
“姐,不是說請咱宗去大酒店吃飯嗎?就這太寒酸了吧。”
我媽訕笑:“家明啊,這規矩就得辦席吃,咱總不能壞了老祖宗規矩吧。”
“可我話都放出去了,你這叫我怎麼收場啊?”
我舅沒能力還死要麵子,還怪我媽。
我直接翻了個大白眼開懟:
“你有那個錢,你請客啊,我們家不攔著。”
我舅瞪我一眼,“死丫頭你......”
我爸站到我麵前,無聲地看著他。
我舅頓時慫了,纏著我媽帶著一家子浩浩蕩蕩進了屋。
這幾人自來熟到什麼程度呢?
一鋪開沙發直接占完了,表哥拿起桌上我爸的好煙就點了起來,我舅跑到冰箱看到就隻有一罐啤酒,撇了嘴開始喝。
表嫂眼睛瞄到我開著的房門,想進去瞧。
我大步擋在她麵前,昂頭不讓她進,她說了句小氣回到了沙發。
舅舅一家一來,我媽就丟了魂似的,給他們切水果,端茶倒水,知道的是姐姐,不知道是保姆呢。
我看得生氣,累了一天,疲憊感席卷打算去洗洗睡了。
可我一進廁所,剛要脫衣服,就看到角落一雙大眼睛不懷好意盯著我。
我捂著胸口大叫一聲,這才看清躲在簾子後麵的是八歲的小表侄。
我簡直氣得爆炸,擰著他的胳膊走出廁所,抖著手指罵他:“你媽媽怎麼教你的,小小年紀就這麼齷齪!”
我爸媽看我一臉委屈氣憤連忙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誰知舅舅一家卻不認賬,舅媽叉著腰擋在表侄身前。
“你血口噴人!我孫子才多大啊,不過就是和你鬧著玩,你至於嗎?”
3
“就是,你渾身也沒什麼看點啊。”
我一聽這話,氣得胸口不停起伏,然後就看到我表哥瞄過來的眼神。
惡心得和表侄如出一轍。
“滾!”我拿起掃把就想把他們一家都打出去。
誰知這時候表嫂連忙捂著肚子。
“誒呦,要是動了胎氣怎麼辦啊!”
我止住手裏的掃把,震驚地看向嫂子的肚子,有點圓。
我媽一聽表嫂又懷孕了,臉色一喜。
“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啊,男孩還是女孩啊?”
表嫂驕傲地挺了挺肚子,“當然是男娃!”
我舅咳嗽一聲,就道:“這件事就是個誤會,勝男你就別抓著不放了,你嫂子現在還懷孕了,不能生氣,這可是條人命!”
我看向我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對她抱有期待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掙紮。
最後,我媽還是讓我失望了。
“勝男,這件事就算了吧......”
我最終放下手中的掃把,帶著滿腹委屈把自己鎖進房間。
第二天大早上,又出事了。
我被我爸著急忙慌拉到院子,原來是做席的廚子們說少了好幾隻雞鴨,沒辦法做菜,酒也少了好幾瓶。
我爸看著完好無損的鎖麵,也是不解。
“這東西都去哪兒了?”
我大早上還有點懵,也沒仔細想明白,先讓我爸去菜場趕緊買回來補上。
我則趕緊去院裏查一查還少了什麼東西。
雞鴨什麼的倒是小事,最貴的是那幾瓶茅台!
所幸我看到那幾瓶酒都好好地擺在台子上。
心頓時安定下來。
不過我剛想放下心,忽然發現茅台的開口不對,好像被打開了。
我一擰,果然一下就開了,雖然有一股撲麵而來的酒味,但是不濃。
我倒了一點在手上,一嘗寡淡無味,這分明是水!
一瞬間的血液都直衝天靈蓋。
而屋外,猛然響起巨大的爆炸聲。
車子被炸響,發出一連串的尖銳車鳴,我感覺整個人頭疼不已。
出了院子,就看見表侄站在炮竹旁邊嚇得不停地哭,這下子儀式全都亂了套了。
這下我可知道爛攤子都是舅舅一家搞出來的!
我在找武器時到了廚房,頓時血壓飆升,隻見滿屋子的雞鴨毛,垃圾桶裏全是雞骨頭!
此情此景,氣得我操起菜刀衝到舅舅的房門麵前,一腳踢開。
舅舅呼呼大睡,渾身酒氣。
舅媽看到我拿著菜刀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殺人了,殺人了!”
“誰啊?”舅舅被吵醒迷迷糊糊看見我舉著菜刀一臉凶狠地立馬嚇白了臉。
他酒也醒了。
“勝男,你,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指著院子,用盡最後的力氣質問他們:“那院子裏的茅台酒是不是你偷喝的!”
“還有那雞鴨誰吃的?”
“我和我爸好心好意幫你搞這次主持掃墓,你們就這麼坑我們啊?你們是不是要把人逼瘋啊!”
4
我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院子裏,一時間鴉雀無聲。
舅舅、舅媽對視了一眼,正是不知道怎麼回應期間,我媽帶著表哥他們下樓了。
一看到我媽,他們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舅媽擦著眼淚跟我媽哭訴:“你看你家勝男,我不就是想著兒媳二胎多補點營養,殺了兩隻雞嗎?她這是想要我老婆子的命賠啊!”
我媽為難地看了我一眼,我冷笑。
“那酒呢?”
“那可是人家買的幾萬塊錢的茅台!都被我舅喝了!這是獻給老祖宗的,這是現在能喝的東西嗎!”
我舅開始裝糊塗:“誒呦,我是真不知道那酒是祭品啊,我就是酒癮犯了,我還以為那酒是你要慶祝你嫂子二胎買的呢!”
“賴賬是吧!”
我再也不想忍了,直接就說:“我不管你們賴不賴,反正你們就是承認喝了,那就趕緊賠錢!”
“你這丫頭,明明是你們自己不說!能怪我嗎?”我舅反手把臟水潑我身上。
我氣笑了:“那鎖是自己長手把自己開了是吧?你瞎了你看不到那些都是祭品嗎?難道還要我給你寫個牌子立在那裏你才明白嗎?”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背部一記重擊,疼得我刀都拿不穩摔在地上。
我回頭一看,好家夥,大魔王正舉著石頭還要朝我砸過來。
我媽這次沒忍了。
她看見我受傷,直接狠狠甩了表侄一巴掌。
“你憑什麼打你小姨!你小姨給你買零食買玩具,對你那麼好,你憑什麼打她!”
我懵了,再就是眼眶有些熱。
我媽擰著表侄的耳朵就推到我舅麵前,她臉都氣得漲紅。
“敢傷害我女兒,我不會再管你家的事情了!”
我媽走到我麵前問我疼不疼的時候,我吸了吸鼻子。
“媽,我沒事。”
這時我爸也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我們村一個孤寡老頭,因為可憐他,大家每次吃席都會叫上這位老人。
我爸問清楚事情發生後,直說:“把酒買回來,這事還好說。”
可我舅壓根就沒錢:“反正給死人喝的,真的假的無所謂!”
這時,我爸身後的老頭咳嗽一聲:“清明不敬祖宗,這不吉利啊!”
我想到山上那一大片楊家祖墳,心裏忽然有點毛毛的。
“舅舅,我勸你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反正今年是你們家敬酒,出了事也怪不到我們頭上。”
我媽也極力勸舅舅:
“是啊,勝男說得對,之前有個小輩在上墳時沒拔草,回去可是燒了三天三夜,差點半條命都沒了!”
可我舅舅全家就跟滾刀肉一樣嚷嚷著沒錢。
我爸冷哼:“我們幫你能補得都補上了,那酒先賠給他們,你沒錢就打欠條,不然鬧出事情來,你是要去坐牢的!”
一聽坐牢,我舅立馬老實了,而且有我爸墊著,他壓根沒想著還。
他攬著我爸的肩膀:
“我就知道還是姐夫大氣,你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啊!”
我爸冷笑著讓他寫下欠條,一切又恢複平靜。
我心裏還是有一口惡氣。
可我爸淡淡道:“他們不忌諱這些,我們還要忌諱的。”
酒是賠給親戚了,可當天當祭品的酒我舅還是沒買,到了上墳的時候,他光明正大的把假酒倒在泥土上。
有一瞬間那被撒過假酒的土地變得血紅。
我揉了揉眼睛還以為看錯了。
一抬頭和我爸震驚的眼神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