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七周年紀念日，我接到一通電話。

「沈先生，小寶突然發高燒不降，你能不能讓綰綰姐過來一趟。」

「我實在是打不通她電話…」

男孩嗚咽聲明顯。

靠在我肩上的女人一怔。

急忙起身穿衣。

拿起桌上的鑰匙出門。

從頭到尾，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我愣了很久。

直到手機傳來震動，幾天前我拿去的親子檢驗單結果出來。

那個孩子，是我老婆的私生子。

1

七周年結婚紀念日這天，我買了蛋糕，鮮花，像往常一樣約好餐廳等待宋綰。

從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一點。

她都沒來。

我打開微信，刷新一遍又一遍，也沒有她的消息。

反倒是看到了陳澤川的朋友圈。

一枚戒指的圖片。

「感謝姐姐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陳澤川是我兩年前引薦給宋綰的人才，後來成了她的秘書。

沒想到，這小子現在居然事業愛情雙豐收。

我點了個讚，便向宋綰發消息。

「我等你很久了。」

「今晚很忙嗎？」

頁麵上方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是十分鐘過去，卻隻字未見宋綰的回複。

窗外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時間剛過淩晨十二點。

看來，宋綰是不會來了。

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我吹掉蠟燭，拿過刀叉切牛排，麻木向嘴裏塞東西。

其實我早就料到宋綰不會來。

昨天，我才和她吵了架。

因為她手機上突然出現的一個嬰兒照片。

眉目與宋綰是七分相似，我當場就和她鬧了起來。

最終她摔門離開，我跪坐在客廳裏，不知道我和她怎麼變成了這樣。

明明很多年前，我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隻是前幾年，我查出無精症後，一切都變了。

宋綰開始時常不回家，之前還會用理由搪塞我，後來直接無視我。

那段日子我很焦急，想了很多辦法，做試管，領養孩子。

卻換來宋綰一句。

「沈清凡，別鬧了行不行？」

「生不了就生不了，我又沒說和你離婚，有必要做這些來惡心我嗎？」

嘴裏突然傳來苦澀。

我吐出魚刺，猛灌幾口水才將胃酸衝下去。

我一向不喜歡這些海鮮，可是因為宋綰，我吃了七年。

沒了吃東西的心思，我結完賬單，便打車回別墅。

沒想到，燈居然是亮的。

推車門的手似乎突然來了力氣，我眼睛濕漉漉看著別墅，心裏全是歡喜。

宋綰回來了，

是不是意味著，她原諒我了，不願再與我吵架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前，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故作平靜的推開門。

2

「回來了？」

宋綰坐在沙發上，熄了手中的煙，抬眉看我一眼，瞥向桌上的禮盒。

「今天太忙了，沒看信息。」

「喏，七周年紀念日禮物。」

我緩慢踱步到她跟前。

時間仿佛在宋綰這裏停滯了一般，她麵容依舊精致，眉眼也從年少的稚氣變為清冷。

隻是，她眼裏全是不耐煩。

「沈清凡，你又是在不滿嗎？」

「我累了一天，不想再和你吵架了。」

我伸手就抱住她，熟悉的清香在我鼻間徘徊，我閉上眼。

有很久，我沒有抱過宋綰了。

感覺到懷裏的人僵了一會兒，然後開始使勁推開我。

「沈清凡你能不能別這樣…」

可宋綰僅僅一米六三，推不開一米八五的我。

我得逞一笑，然後找到她的唇親了下去。

她慢慢平靜，不再掙紮。

我悄悄睜開眼，看到她充滿欲望迷離的雙眼。

房間漸漸升溫。

…

過後，我將宋綰清洗幹淨放在床上，手指輕輕描繪她的眉眼。

我愛了七年的女孩。

她蹭了蹭我的手指，嘴裏呢喃著什麼。

我湊近想聽清，卻被一陣鈴聲驚醒。

是陳澤川。

這麼晚了，他找我幹什麼？

猶豫過後，我按下接聽鍵。

「喂。」

那邊呼吸急促，「沈先生，小寶突然發高燒不降，你能不能讓綰綰姐過來一趟？」

「我實在是打不通她電話。」

「聽說今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我知道不該打擾你們，但能不能求你告訴她一聲…」

「小寶好歹也是綰綰姐的…」

啪的一聲，突然醒來的宋綰奪過電話一把掛斷。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

她便翻身下床，穿好衣服。

甚至因為步伐匆忙而摔了一跤。

在桌上拿過鑰匙後，她拿起手機，邊打電話，邊往外跑。

「我知道了，馬上過來，你別害怕…」

我望著宋綰離去的背影。

望著那扇沒關緊的門。

直到手機叮咚一聲，我才回過神來。

床上還有她存留過的痕跡，被單皺巴巴，沐浴露的香味竄進我鼻尖。

而我一眼看見，那張親子檢驗單上顯示著。

那個孩子與宋綰，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血緣關係。

我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隻是忽然想起來幾年前那個夏天。

我查出無精症時，沉默了整整一天。

宋綰是個喜歡小孩的人，更何況，她家境殷實，又隻有她一個獨生女，繁衍後代的擔子自然落在了我們頭上。

我想過離開她，想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最終哭著倒在宋綰懷裏。

她輕輕拍著我。

沒有責怪，沒有為難，隻有心疼與擔憂。

「沒關係的，大不了我們去領養一個孩子。」

「這樣我還不用生了，我很怕妊娠紋變醜呢。」

而陳澤川的那個孩子，恰好是兩歲。

所以，在宋綰輕哄我說生不出孩子也不要緊的時候，她也正在和另一個更年輕更有力的男人親密。

甚至，這個男人是我親自送到她身邊的。

我無言。

隻覺手腳冰涼，從頭到尾，仿佛浸入冰窖一般。

3

天亮後，我打車去了醫院。

不知道是哪家，我便把所有醫院都跑了個遍。

最終在我查出無精症的那所醫院旁的早餐店看見了宋綰的身影。

她將買到的早餐放在陳澤川的桌前。

遞了一杯豆漿喂進他嘴裏。

懷裏的孩子咿咿呀呀叫著，宋綰伸出手與他逗樂。

臉上全是滿足的笑容。

隻不過在看見我的時候，笑意凝固在臉上。

他眼裏閃過慌亂。

想要朝我走過來，可是陳澤川拉住了他。

「綰綰姐，我還有些餓，想吃南灣的餛飩。」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好，我去給你買。」

然後絲毫沒有猶豫，帶著陳澤川和孩子上了車。

似乎他們才是一家人。

而我隻是一個偷窺者。

我心有不甘，跟了上去。

來往的車很多，沒一會兒，我就找不到宋綰的蹤跡。

隻能著急的開著車來回瞎轉。

終於，在一個路口，我看到了熟悉的車牌。

剛想要踩油門衝過去時，頭頂上的路燈忽然由綠轉紅，一輛大卡車從左邊衝出。

我雙眼聚焦，極速的轉方向盤。

可是，來不及。

「砰」的一聲，我直直撞在方向盤上，眼前被大片的紅色暈染。

抬起眼，熟悉的車牌已經模糊看不清蹤跡。

身邊響起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我失去力氣，閉上了眼。

4

仿佛做了一場夢。

夢裏我沒有無精症，宋綰沒有出軌，那個孩子是我和她的。

我們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直到眼前景象破碎，陳澤川的臉浮現出來。

我心死。

從混沌中醒了過來。

「你傷的很重，腎臟處甚至有破碎的嫌疑，要臥床好好休養。」

醫生抬了抬眼鏡。

「另外，建議你讓你的家人前來照顧你，依你目前的狀況，恐怕連下地都艱難。」

我猶豫一番，最終撥打了宋綰的電話。

傳來斷斷續續的忙音。

響了一分鐘後，那邊掛斷。

再撥過去時，手機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我轉頭看窗外，才發現自己這所醫院附近的遊樂場居然是我和宋綰曾來過的。

宋綰一直被家人管的很嚴，長期處於各種壓力之下，沒有像別的小孩一樣有過美好的童年。

為了彌補她，戀愛那年，我帶她來了遊樂場。

那天宋綰笑的很開心，在摩天輪上與我接吻。

那時的我們在一起誰都不同意，甚至宋家以斷絕關係為理由讓宋綰和我分手。

可她始終不願。

從家裏搬出來，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變成甘願在超市打雜的收銀員。

她堅持了一年，終於，宋家同意我們結婚。

宋綰興奮的摟著我，說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後來我進了她的公司，給她做秘書，當保潔，為她擋酒喝到大出血。

宋家越來越繁榮，我們手頭的資金也越來越多。

正巧這裏拆遷，遊樂場要重建，我便買下了這塊地。

宋綰不解。

說這塊爛地方有必要買下來投資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內心卻告訴自己。

這是我和她待過的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的見證，我希望它永遠存在。

摩天輪依然高高的矗立在中央，上麵的設施已經破舊。

在整座現代化的城市中，遊樂場的存在突兀又特別。

一如現在的我。

在宋綰的世界裏，如此的令她不喜歡。

我忽然笑了。

然後埋首，哭的泣不成聲。

手機鈴聲響起，格外刺耳。

我沒接。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

我直接開了靜音。

最後，宋綰發來消息「你在哪？」

「你來找我，咱們談談吧。」

我抹了把眼淚，往上翻我和她的聊天記錄。

每天的互道早安晚安，必須說的我愛你。

她的自拍。

一直到去年，這些習慣開始消失。

隻剩下了轉賬，以及簡短的「今晚不回家。」

「你先睡。」

「公司加班。」

可我卻從未發現。

底下又來了新消息，我點開。

宋綰說。

「我們之間和陳澤川無關，別為難他和孩子。」

看著這句話，我瞬間呼吸艱難，手指顫抖著握住手機。

死死咬著下唇。

良久，才回複。

「好。」

抬起頭。

那高高在上的摩天輪，忽然刺的我眼睛酸痛。

5

心情平複下來後，我翻出遊樂場這塊地的合同。

看了半天。

最終將它拍了張照。

沒管醫生的話，我拔掉手上的針頭，在第二天一早便開車回了家。

宋綰沒在。

我便給司機打了電話，問宋綰去了哪裏。

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

我冷了語氣，「小安，不止宋綰是你的上司，我也是。」

「你要是不想現在就退休的話，最好回答我，宋綰到底在哪裏。」

那邊沉默良久，最後開口，

「先…先生，小姐在琴德書院。」

這個答案讓我愣了兩秒。

琴德書院是一個小別墅，據我所知，宋綰沒有認識的人住在那裏。

那麼，會去幹嘛呢…

我看著陳澤川朋友圈裏的位置顯示，眼神晦暗。

「小安，你知道宋綰和她秘書的事情嗎？」

小安聲音顫顫巍巍。

「我…我不知道…」

我摁滅手機，煩躁的揉了揉眉心，緩慢開口。

「小安，剛說過的話，你又忘了嗎？」

整整一個小時，小安向我講述了宋綰和陳澤川勾搭的時間線。

他最開始被我引薦進公司的時候，對宋綰是沒有想法的。

可就在一次慶功宴後，宋綰和他都喝多了。

兩人出來後，小安看到宋綰臉上明顯的潮紅，當即便明白發生了什麼。

可宋綰和我，他誰都惹不起，於是便將這些咽進了肚子裏，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自那之後，陳澤川開始瘋狂追求宋綰，並向她承諾會讓她生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宋綰動心了。

於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她懷孕了。

以異國出差為理由躲了我一年，生下孩子後，她便給陳澤川買了一棟別墅。

此後，便嘗嘗去陪他們。

而這些，宋家父母也知道，但因為孫子大於天，他們也跟著宋綰瞞著我。

所以那段時間，我提心吊膽害怕自己離開宋綰，沒日沒夜睡不著覺以至於快要心梗的時候。

她在用簡短的加班理由敷衍我，去陪陳澤川。

我攥緊拳頭，氣的發抖。

到了地方，小安緩緩踩下刹車，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我臉色。

急忙開口。

「先生，是我對不住你，可你們兩個我都得罪不起…」

「您別生氣，要打要罰我隨您處置。」

半天我才冷靜下來，摁滅了手中的錄音筆。

平靜開口。

「算了，你也是可憐人。」

「隻要你不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我就不會為難你。」

而剩下的一切，就看我了。

6

剛到門口，我就聽見了裏麵的歡笑聲。

本已平複的心情又開始波濤起伏。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我叩門，

好久，門才被打開。

我一眼就看見坐在陳澤川懷裏的宋綰，抱著那個孩子，笑著陪她玩積木。

見到我，她表情驟變。

「你怎麼來了？」

我壓住內心的情緒，「不是你叫我來和你談談？」

宋綰沒說話，轉頭看了一眼陳澤川。

他抱著孩子進了臥室。

宋綰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從下而上仰視我，眼裏卻沒有絲毫的示弱。

「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