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發誓此生絕不納妾的夫君燕淩雲，背地裏卻把一位遠房表妹藏在別院整整十年。

她孕有一子一女，腹中更是懷上了第三胎。

就連公婆對此也心知肚明，那些精致昂貴的補品，隔三岔五地送過去。

帶我闖進了那個被精心遮掩的小院。

燕淩雲站在女子身前，臉上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布滿了警惕和冷漠。

“周桃，你怎麼來了？”

“依依懷孕多月，不能受一點刺激。”

我質問燕淩雲為何騙我。

然而，他語氣平靜，“難道我要看著燕家絕後嗎？”

家族長輩聞訊而來，勸我接受這一切。

“你也莫要這樣咄咄逼人！淩雲對你如何，大家看得分明。他在外頭養個外室，也是為給你們燕家延續香火，沒動你的正妻之位已是仁至義盡。”姑母輕搖茶盞，慢悠悠道，“再說了，等那邊孩子多了，挑幾個記在你名下，豈不更好？你要感恩才是。”

我知道自己無力回天，隻能做最後的努力，

“我可以同意接孩子回來......但洛柳依必須離開。”

話音未落，燕淩雲陡然站起身，

“依依是怎樣的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她柔弱孤苦，為我們燕家付出良多，你竟還提這樣的條件！若納她為妾，怕是對她極大的委屈。”

“所以我決定，待她順利產下這個孩子，便迎娶她為平妻。”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皆嘩然，但我已無言以對，抬起眼直視著他，

“燕淩雲，我們......和離吧。”

這短短幾字出口，我久違地感到一絲輕鬆。

1

我剛說完，四周瞬間安靜得嚇人。

那種靜，連燭火跳動的細微聲響都聽得清清楚楚。

燕淩雲臉上的笑容像凍住了一樣，緩緩抬起頭盯著我，滿臉不可思議，眼神中滿是驚訝。

“周桃，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他眉頭緊鎖，語氣裏帶著一絲埋怨。

“咱倆結婚都十多年了，積英巷誰不知道咱倆是恩愛夫妻？你怎麼能隨便提分開這種事？”

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像是被丟進了冰窟窿，苦笑著搖了搖頭。

是啊，十二年婚姻，表麵光鮮。可他呢？暗地裏偷偷把洛柳依養在別院整整十年。

新婚時，他握著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說這輩子絕不納妾。

可轉頭第二天，他就跑到別院去安慰那個孤零零的洛柳依，還說一定要跟她生一堆孩子。

我現在看著他，完全覺得麵前這個人陌生得可怕。

然而，燕淩雲似乎還沒停嘴，繼續數落我。

“你在家裏當了這麼多年的主母，怎麼還不懂事？依依為我生兒育女，從未要求過名分。她那麼小心翼翼，默默愛著我，等著我，哪怕隻是做個丫鬟，也隻希望能陪在我身邊，你就這點寬容都沒有？”

“要不是你不能生，太醫早就說了，你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咱們燕家豈不是要絕後？”

“你現在竟然還想鬧著分開，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我差點笑出眼淚，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一點寬容都沒有？”

“燕淩雲，你還好意思說？當初是誰賭咒發誓，說這輩子絕不納妾的？”

“我為什麼不能生孩子？又是誰害的？”

燕淩雲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他知道，他全都明白。

那三個沒了的孩子，每一條命都是斷送在他手裏。

第一次懷的是個健康的男孩，剛滿三個月。為了搶世子之位，他設計害死了我的孩子。

小產後，我躺在床榻上，哭得幾乎窒息。

而燕淩雲眼眶通紅，低聲安慰我：“阿桃，別哭。這是暫時的辦法，我們一定還能再有的。”

後來果然又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但他們的命運同樣沒有逃脫他的掌控。

朝廷裏的爭鬥步步驚心，貴妃也需要幫助。我腹中的兩個孩子，成了他爬上去的踏腳石。

這十二年來，燕淩雲踩著我們的孩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每次祭奠，他會為他們做個小小的衣冠塚，總是抱著我說：“阿桃，我會永遠記住這三個未曾出世的孩子。等下次你懷孕的時候，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們也一定要平安地生下來。”

可是老天不給機會。

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太醫斷定，這三次流產已經徹底傷了我的身體，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懷孩子。

得知真相時，燕淩雲看起來震驚極了，但更多是一種深切的悲痛。那時候，他緊緊抱著我，說了一句讓我以為他會守一輩子的話。

“阿桃，既然你不能生，那這輩子我們就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公婆知道後，天天輪番勸說他跟我分開。他也一次次試圖來說服我懂事些。

但我冷靜地掰開了他的手指，目光冰冷且認真。

“燕淩雲，向來孝順的人無需違背雙親意願。我和你離婚便是。”

我一個人留在紙上簽下了和離書，牽了匹馬獨自離開。

是他不遠千裏追回來的。當他騎馬趕上我的時候，把我抱上馬背，哽咽著懇求我：“阿桃，不要再走了。”

那天回去後，他直接用匕首架在脖子上，在公婆麵前跪了下來，紅著眼睛對他們許諾。

“阿桃是我的生命。她的不能生育，是我害的。你們如果逼她分手，我就死在你們麵前！”

刀刃慢慢刺破他的皮膚，鮮血冒出來的一刹那。

老太太直接嚇得暈過去，老爺立刻服軟表態，再也不會逼迫我們分開。

我以為他們是真的認了命。

結果，幾個月後，一個美若天仙的洛柳依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別院。

我也終於明白了。宮宴上，當別人誇讚我和燕淩雲感情深厚的時候，有些人為什麼忍不住偷笑捂嘴竊語。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外麵藏著另一個女人。

隻有我一直蒙在鼓裏，被當成笑話嘲笑。

2

我一步步往後挪，結果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在了之前被打爛的茶杯碎片上。

手心傳來一陣陣刺痛，低頭一看，滿手都是紅彤彤的血跡。

燕淩雲的臉色瞬間變了，急忙抓住我的手腕。

“阿桃......”

他身後的洛柳依，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死死咬著嘴唇，眼神哀怨地盯著他的動作。

我忍著疼痛推開他，苦笑著說道：

“燕淩雲，你想娶妻納妾，生一堆孩子，完全可以直說，我又不會攔你，幹嘛要騙我？”

“明明是你親口說絕不納妾，這輩子不要孩子的，現在出爾反爾，當初何必裝模作樣許下那些承諾？”

“洛柳依沒做錯什麼，但我想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的聲音透著絕望，在場的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公婆更是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周桃！你鬧夠了嗎？”

燕老夫人冷冷瞪著我。

“現在的形勢和從前不一樣了，淩雲注定是未來的清平侯，總不能斷了後。”

“你還想當侯夫人的話，就該學會退讓，凡事以侯府為重。”

我垂下眼簾，默默不說話。

燕淩雲歎了口氣，走過來按住我的肩膀，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

“阿桃，現在我要把依依娶進門做平妻，不過是為了給孩子們一個嫡子嫡女的身份。對你來說，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不會有半點改變。”

“如果你喜歡孩子，等依依生下肚子裏這個，我可以把他記到你名下，這樣你將來也能有依靠，你說好不好？”

我冷笑一聲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回應，懷胎八月的洛柳依已經虛弱地跪在了地上。

“雲姐姐，隻要您肯放過我們母子，我願意替您和侯爺當牛做馬，任勞任怨，隻求您能讓孩子認祖歸宗啊！”

她邊說邊磕頭，額頭撞得咚咚作響。

仿佛我成了那個無情無義的壞人。

過了好一會兒，我忽然笑了。

“你不用跪我。”

洛柳依愣住了，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依舊帶著笑容，“你既然能給燕家傳宗接代，燕淩雲又願意娶你當平妻，那你以後就是侯府真正的主母了。”

燕淩雲眼前一亮，滿臉激動地握住我的手，“阿桃，你答應了？”

“這種事，哪裏輪得到我點頭？”

我惡心地抽回手，從袖子裏拿出那封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遞給他。

“一旦簽下這紙協議，你我就再無瓜葛。”

燕淩雲眼神中的光漸漸暗淡下來，冷笑一聲接過和離書，直接撕了個粉碎。

“周桃，別在這裏胡鬧了。”

“大家都清楚，你是我三媒六聘娶回來的正妻，若是和離，你自己覺得還有什麼臉麵留在世上？”

“你覺得，還會有哪個男人願意接納你這樣的棄婦？”

他說完，抱起洛柳依身邊三歲的女孩，又牽著五歲男孩的手往外走。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道：

“周桃，好好想想吧，等你明白了道理，我會讓依依來給你敬茶，到時候你依然是侯府高貴的主母。”

他臨走時還順帶叫上了老侯爺和燕老夫人。

燕老夫人出去前狠狠朝我呸了一口。

“一個不會下蛋的雞，居然還有這麼多事！要不是當年我兒子心疼你，早把你趕出家門了，哪還有你今天的好日子過？”

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我再也撐不住，身體無力地癱倒在地。

丫鬟慧春進來時嚇了一跳，“夫人，天這麼冷，您怎麼坐在地上？”

她忙搬來火爐為我取暖。

我怔怔發呆，甚至沒注意到手指險些被火燒到，幸好她及時拉住了我，不然我的手可能廢了。

慧春忍不住流下淚來，“夫人，就算是侯爺在外麵有了新人，您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呀。”

“連我這做下人的看了都覺得心疼！”

她一邊給我敷藥，一邊唉聲歎氣，可我卻對那塊燙傷沒什麼感覺，隻是呆呆地盯著傷口。

“慧春，去把梳妝台錦盒裏的玉佩拿來吧。”

那是貴妃娘娘賜給我的玉佩。

當年為了幫皇上和貴妃爭取實權，我舍棄了腹中的孩子。

他們為了表示感激，給了我這塊玉佩，並承諾隻要我開口，他們一定會幫我實現一個心願。

本以為一輩子都用不上它。

可是現在，也隻有貴妃娘娘還能幫幫我了。

3

聽到我拿著這塊玉佩，隻求一道和離的聖旨，貴妃娘娘端著茶杯的手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周桃，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和燕侯爺一路走來，可是共過生死的夫妻啊。”

“當年那麼艱難的時候，他差點死在宮廷權鬥裏，連遺書都寫好了，你們都沒分開。”

“現在好不容易熬出頭了，難道是因為孩子的問題？當年的事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們。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忙安排領養一個孩子，你就當自己的親生骨肉養......”

貴妃娘娘替我想得很燕到，但我隻能苦笑了一聲。

“多謝娘娘的好意。”

“隻是，從前的燕淩雲已經不在了，現在的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陪著，兒女雙全，已經不再需要我了。”

過了好一會兒，貴妃歎了口氣，似乎終於明白了我的心思。

她讓身邊的宮女擬好了聖旨，剛遞到我手裏，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通報聲。

“娘娘，清平侯燕淩雲求見。”

貴妃還沒來得及讓我躲到屏風後麵，燕淩雲就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著懷孕八個月的洛柳依。

“貴妃娘娘安好。”

兩人一起行禮時，燕淩雲的目光滿是溫柔，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確認她站穩後才慢慢抬起頭看向我。

當他看到我時，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周桃，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裝模作樣鬧著要和離，背地裏卻跑到貴妃娘娘這兒求助，是不是想攔著不讓依依進門？”

“但這次，恐怕你打錯了算盤。”

我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窖，冷得讓人麻木，連疼是什麼感覺都已經不知道了。

貴妃正要為我解釋，我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他根本不相信我，再多辯解也是無用功。

貴妃問他，“侯爺今日來找本宮，是為了何事？”

燕淩雲冷冷掃了我一眼，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出來。

“回娘娘，臣再過幾個月就要迎娶洛柳依為平妻。看在她已為燕家生下三個孩子的功勞上，臣想為她求一道誥命。”

此話一出，貴妃頓時愣住了。

我也猛地抬起了頭。

“哦？”

貴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可侯爺，一府隻能有一位誥命夫人，那你的原配周桃呢？”

“臣會護她燕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保證她這一輩子平安順遂，完全不需要誥命。”

燕淩雲輕飄飄的一句話砸過來，卻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

可就在幾年前，他親眼目睹我在一場宮宴上被人羞辱。那時他還怒氣衝衝地為我撐腰，並信誓旦旦地說過。

“阿桃，以後我一定會拚命為你掙一份誥命，讓你成為人人羨慕的女人，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而如今，這些話也變成了空話。

那份他曾費盡心力去爭取的誥命，就這麼輕易給了別人。

貴妃一連幾次看向我，眼神充滿疑惑。見我臉上毫無波瀾，便最終點了頭同意了。

離開宮殿時，洛柳依故意走到我身旁，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雲姐姐，雖說貴妃娘娘封了我一品誥命夫人，但畢竟你進府比我早。就算我成了他的妻子，我還是會尊稱你一聲姐姐。”

“不用了。”

我冷冷開口，“是我沒那個福分，擔不起這個名號。”

眼下，貴妃娘娘簽好的和離聖旨，就藏在我袖子裏。

從此以後，燕淩雲娶誰，我再也不關心；他為了誰爭誥命，也與我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