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突發地震。
我的老公陳雲廷毫不猶豫的撲向了家裏的那隻金毛,抱著狗就跑了下去。
從都到尾都沒有扭頭看一眼剛剛懷孕三個月的我。
我因為驚嚇過度動了胎氣,當場就血流了滿地,流產了。
等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卻聽到陳雲廷正在給一個女孩子打電話:
“小婷,你放心,你的狗我護的好好的。”
“我老婆......她就是純粹身體不好,福氣不夠留不住孩子,這不是你的錯。”
1
聽到這話的第一瞬間,我的大腦一陣發懵。
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陳雲廷掛斷了電話推門進來,紅著一雙眼睛,明顯剛剛才哭過。
他緊握著我的手對我說:
“淺淺,咱們的孩子又沒了。”
他的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胳膊上,淚水很快就浸濕了我的袖子。
冰涼涼的,有點冷的凍人。
這是我的第三次流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逐漸大了的緣故,知道這個孩子又沒了,我竟然感覺到了一絲麻木。
我好像就是天生倒黴,留不住孩子。
不管是最初的那個,還是現在的這個,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留不住。
懷孕三次,最多的一個懷到六個月,最小的一個隻有一個月。
我和他都沉默了好一會,陳雲廷才長歎了口氣說:
“涼的東西不要多吃,十幾年了,勸你都不聽。這下好了,孩子又沒了。”
我挪著嘴唇,有心要分辨上幾句,說孩子又不是因為我吃涼的沒得,我已經多年不吃涼食。
再說,這次我有夠小心,工作都不幹了,專門辭職在家養胎。
誰知道他卻紅著眼睛,握住了我的手:
“剛才我問過醫生了,再修養三個月,你就可以懷孕了。咱們今年加把勁,爭取生個龍寶寶。”
他的手很暖,我的卻很冷。
一股莫名的淒涼湧上了我的心頭。
“可以不生嗎?”我輕聲問他。
“怎麼能不生?”陳雲廷瞬間甩開了我的手,仿佛我在說什麼瘋話。
我抬起頭來和他對視。
陳雲廷今年已經三十五歲。
歲月格外的善待於他,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過多時間的痕跡,反而平添了一分少年時候沒有的成熟與儒雅。
想來是很討小姑娘喜歡的。
見我沒有說話,陳雲廷眉頭擰在一起,勾出一條淺淺的溝壑來,這是他不耐煩時候的習慣性表情。
他聲音冷冷的對我說:
“蘇淺淺,我明白告訴你。我不是丁克,必須要有個孩子。”
“這麼多年,你懷孕三次,又流產三次,把我的所有耐心都耗盡了!”
“都是因為你的破爛身體,完全葬送了我當父親的機會!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他的感受要照顧?那我的感受呢?
有人關心過我疼不疼嗎?
他嘴裏吐出的話,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小刀片,瞬間就把我的心割的血肉模糊。
我渾身抖的厲害,強撐著流產後疼痛的身體問他:
“小婷是誰?”
這個名字剛一說出口,陳雲廷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慌張,接下來卻是更加的憤怒。
他暴跳如雷,指著我的鼻子質問:
“你偷聽我說話?!還是偷看我微信?蘇淺淺,好歹是夫妻這麼多年,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我和小婷之間清清白白,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陳雲廷這個人,一向很少生氣。
我認識他接近二十年,這是第三次見他生氣。
憤怒之下,他奪門而出。
走之前,更是給我撂下一句狠話:
“你不想給我生孩子,有的是人想給我生!”
2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準確,其實前些天我就發現了陳雲廷的不對勁。
有天下班回來,他突然帶了一隻膘肥體壯的金毛回家。
他摸著那隻狗的頭對我說:
“毛毛是我同事的狗,他最近出差,托我照顧一段時間。”
狗呲出牙來凶我,我怕的躲到陳雲廷身後。
他還笑話我:
“一隻狗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我十六歲就認識陳雲廷,他明明就很清楚我怕狗,還怕的要命。
十六歲那年,我上高一。
在上學的路上,走過一條小巷,突然被巷子裏竄出的一條野狗叼住了書包帶子。
因為小時候被狗咬過,留下了陰影。
我怕的要命,拚命的掙紮,誰知道反而惹怒了那條野狗。
眼見著它尖利的牙齒就要啃上我的臉,陳雲廷出現了。
他一磚頭就將野狗趕跑,又伸出手來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你好,不用謝。我是見義勇為同學。”
他狡黠的笑了。
那道笑容,閃耀了我的眼睛,瞬間暈眩了我的心。
“老公,能不能把狗送走。懷孕了以後,我的鼻炎更嚴重了,家裏養不了寵物的。”
一邊說著這話,因為那條狗在我腿邊轉悠,我就猛打了幾個噴嚏。
“答應別人的事,怎麼能反悔?你要覺得難受,就把口罩戴上。”
說完這話,陳雲廷沒有再理我,自顧自的拿起遛狗繩,下門遛狗去了。
我躺在病床上,想到了這件事,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什麼同事的狗?是小三的狗吧?
小三的狗就是比我都要金貴的。
就算地震來了,也是先救狗,不救人......
正在這個時候,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陌生的本地號碼。
心情不好,本來我不打算接,但是電話卻一直執著的響著。
仿佛我不接起來,它就不會罷休。
“喂,你是哪位?”
我一連問了幾聲,對麵都沒有任何回複。
瞬間,我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對麵,可能是我老公的小三。
突然,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悶哼聲,接著是一陣細細的呻吟聲。
“雲廷哥哥,你別這樣~”一道年輕女孩的聲音傳來。
“你這樣你老婆知道會不高興的。她現在還在醫院,剛流產完,咱們不能這麼做。”
“管她幹什麼?”是陳雲廷的聲音。
“沒用的東西,三個月的孩子按道理都穩定了,還能被地震嚇流產?”
“要不是我十六歲就和她認識,我都懷疑她是不是被人搞多了,身體不行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過了三十歲,我就覺得她鬆的厲害,整個人都變臟了!”
陳雲廷輕笑出聲,聲音裏是滿滿的情欲。
電話在瞬間被掛斷。
我卻緊攥著手機,如墜冰窟。
3
我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夜沒有合眼。
這一夜,床頭的枕頭早就已經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被我的淚水浸透。
我想不明白,陳雲廷為什麼會這麼對我?
他說我整個人都變臟了。
這個“臟”字我隻要想起來,就覺得渾身都抖的厲害。
是因為我不能給他生孩子嗎?
可是我和他結婚領證的那天,他明明說過的。
“什麼狗屁孩子,誰愛生誰生,我反正絕對不能讓我老婆受苦。”
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他忘記了嗎?
結婚的時候,我們這裏有一個傳統習俗。
由男方那邊的親戚端上來一碗半生不熟的餃子,喂我吃一口,然後問我:“生不生?”
按道理來說,我該捏著鼻子吃掉餃子,然後說“生!”
但是陳雲廷卻一把奪過了我手裏的那碗餃子,狼吞虎咽的把所有半生餃子都吃了個幹淨。
當晚躺在喜床上,他就一直揉著胃,喊著肚子疼。
我嗔怪他為什麼要搶著吃生餃子,現在胃疼了活該。
他卻捏著我的鼻子笑著罵我:
“小沒有良心的。我不吃,他們不就逼你吃了!我不能讓我老婆吃一點的苦!什麼狗屁孩子,誰愛生誰生去,反正我們不生!”
明明都是同一個人,怎麼就變了呢。
從校園到婚姻,相戀十九年,終究是離散。
年少情深走到相看兩厭,那些美好都變成懷疑。
連同青春,都滿是傷口。
我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一個人默默的收拾起行李。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這次陳雲廷卻沒有來接我。
我自己打了輛車,回到了家。
整個家裏冷冷清清的,明顯好幾天沒有人回來了。
就連那隻金毛也不在家裏,想來它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試探出了陳雲廷的真心,所以就回到自己主人那裏去了。
我坐在電腦跟前,沒有再掉一滴眼淚,開始擬定離婚協議。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
就算是傷心,也不能夠傷心太長時間。
日子總是要往前走,又不是沒有男人就活不了。
我隻是慶幸,幸好我和陳雲廷在一起這麼多年,都沒有孩子。
本來痛徹心扉的事,在此時此刻,竟然變成了幸運。
4
我找到了我們當年的結婚證,上麵的照片卻是十八歲的時候照的。
剛高中畢業那天,陳雲廷說要送我一個特殊的禮物。
他拉著我去了市裏當時剛剛流行起來的韓式照相館。
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塊拍在了桌子上。
“給我老婆安排最好的!”
他眉眼飛揚的看向我,眼睛裏是滿滿的寵溺。
工作人員捂著嘴笑著建議:
“這位小弟弟,要不要拍輕婚紗啊?很有紀念意義的。現在拍了,你們可以結婚的時候用啊。”
我羞紅著臉一直擺著手拒絕,陳雲廷卻硬拉著我去拍,還說:
“反正你以後肯定是我老婆的,現在拍和以後拍有什麼區別。”
“等到大學畢業,我到了法定結婚年紀,肯定娶你!”
一滴淚落在了結婚證上,滴在了我的臉上,漸漸的有些看不清了。
明明說好了不哭,怎麼又開始哭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繼續開始收拾東西。
卻在衣櫃下方的抽屜裏,發現了一個小盒子。
這個小盒子是陳枝南的,我曾經見他拿出來過幾次。
上麵一直都上著鎖,我自覺裏麵肯定是他的隱私,不想侵犯,也就沒有窺探過。
但是今天,偏偏這個小盒子上沒有上鎖。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著反正就要離婚了,看和不看又有什麼區別。
就當作我任性一回。
打開一看,裏麵確是一份檢測報告。
上麵寫著幾個大字:“精子活性檢測報告。”
報告結果顯示:
陳雲廷的精子活性隻有百分之三,屬於天生弱精,精子畸形率更是高達98%。
報告上建議,他最好不要通過正常的懷孕方式,而要選擇人工受孕。
要不然因為精子本身的質量問題,胚胎不好,很容易導致孕婦的多次流產。
我十指發顫,那張薄薄的報告單,明明那麼輕飄飄的,此時卻那麼重。
重的我都快要拿不住了。
如果真的是陳雲廷的問題,這麼多年了,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為什麼要讓我一次次的,滿懷希望的懷孕,又備受痛苦的流產?
他為什麼能夠若無其事的說出來:
“你不想給我生孩子,有的是人給我生?”
真是可笑啊......
一瞬間,我呆坐在了地上,隻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大的傻子。
要是不傻,怎麼會被陳雲廷瞞了那麼多年?
我吃過的那些一碗碗苦澀中藥,為了懷孕保胎將肚皮都紮的青紫,辭掉的工作,因為多次流產而變得日漸衰老的臉。
原來都不是必須的嗎?
甚至我還曾經覺得愧疚!
我想,如果陳雲廷非要一個孩子,我又實在生不出來。
他可以和我離婚,我願意放他走!
誰能想到,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他的!
我恨的要命,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手腳也變得冰涼。
正在這時,大門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鎖聲。
“雲廷哥~你家真大,我好喜歡。”
是陳雲廷和那個小三!
我還沒走!他就帶著小三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來了!
我猛擦了一把眼淚,從臥室衝了出去。
陳雲廷似乎也沒有想到我竟然在家,看到我嚇了一跳。
我卻緊緊盯著這個叫小婷的女孩子的臉。
因為她,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