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診斷出‘漸凍症中期’時,我老公的公司在納斯達克成功上市了。
我原以為我們終將苦盡甘來,高興的抱起花束準備第一時間去公司給他慶祝。
卻不想意外聽到了他跟律師的談話:
“按照目前的法律,在陸太太沒有出軌也沒有重大過錯的前提下,離婚後您將要分她一半財產。”
離婚?
我抱著花的手猛然一緊。
陸子夜沉靜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來:“如果讓她出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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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置信的透著門縫看去,陸子夜身姿高挑,他站在落地窗前,我隻能看見他的背影。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他離我好遠好遠。
“如果陸太太出軌,在有實質證據的前提下,可以酌情減少一部分財產分配,但這比例並不會太高。”
裏麵的談話還在繼續,卻讓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泛起刺骨的冷意。
我從未覺得陸子夜的聲音是那樣的冷,“那如果她出軌並且還有了孩子呢?”
我瞳孔猛然縮緊,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著我的全身。
“陸總,依據現在的法律關係,私生子依然享有財產繼承權,這表明您太太哪怕懷的不是您的孩子,這對於你們的離婚財產分配影響並不大。”
“況且,陸太太陪您一路創業走來,我想隻要您想離婚,跟她說明緣由放棄公司股份,您補償她一些金錢,她肯定會同意的。”律師突然勸了一句。
但陸子夜接下來的話,讓我遍體生寒。
“如果當初不是她非要嫁給我,現在陪我擁有這一切的就該是菲菲,她搶走了屬於菲菲的位置,要是我再多分給她點錢,菲菲該不高興了。”
“錢,我會給她的,隻不過她向來節儉,錢太多了,她用不來,也用不上。”
我被陸子夜的話,刺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連帶著手腳都有些發抖。
我一直以為陸子夜和那些人是不同的,原來,他心底也是嫌棄我的啊。
我和陸子夜相識八年,結婚五年。
八年前,我被蘇家找到,告訴我是被抱錯的真千金,剛回到蘇家時,我有些不適應,從小生活的圈子不同,陡然從小山村到富貴迷人眼的富人圈,我很難融入。
那個占據我人生十八年的假千金蘇雲菲,帶頭孤立我。
在那個圈子裏,我是一個小醜,任人嘲諷由人嫌棄。
隻有陸子夜,會溫和的跟我說話,會耐心的給我講我不懂的一切。
還記得那年,蘇雲菲和眾人聊珠寶豪車,我插不上話。
蘇雲菲說:“我姐姐向來節儉,珠寶豪車什麼的,從來不沾。”
誰都知道,蘇雲菲這句話看起來是在誇我,實則是在諷刺我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
當時陸子夜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節儉是一種美德,再者,千人千麵,每個人的愛好都可以不同,清禾雖不懂珠寶豪車,但她懂植物是如何生長的,她畫工了得,畫得出珠寶豪車,也畫的出小橋流水煙火人家稻穀禾田。”
他的一句話,替我解了圍,也讓蘇雲菲圈子裏的那些人,不敢在隨意嘲笑我。
隻是如今呢?
‘節儉’成了刺向我的一把刀。
這把刀還是陸子夜親手刺給我的。
現在想來,我可真傻,節儉是一種美德。
但被誇為美德,被傳頌的,有幾個的下場是好的?
我垂下頭,看著抱著花束的手,自從五年前,嫁給陸子夜之後,我這雙手就再也沒作過畫。
反而拿起了菜刀舉起了鍋鏟,打起了算盤。
五年來,我當了廚娘,成了會計。
結果到頭來,現在成了我搶了蘇雲菲的位置。
當初陸家破產,是蘇雲菲非說這婚約原本就是屬於我的。
現在成了我非要嫁給陸子夜。
我諷刺的扯了扯唇角,抱著花束轉過身,從來時的那條路返回。
初識陸子夜那三年,他教會了我鑒賞珠寶,識得時尚。
嫁給陸子夜後,我把那些都悄然珍藏,埋在心底。
如今,卻成了他少分我財產的理由。
從公司大門口出來,烈日正當,刺的我眼花。
不知什麼時候,我早已淚流滿麵,淚水劃過臉頰,掉落在了懷裏的桔梗花束上,原本盛放的桔梗花,也因烈陽的照射,變得有些焉。
我忽然覺得懷裏的桔梗花刺眼極了,我把花束丟在垃圾桶裏,僵硬的伸手抹去眼淚。
手掌滑過臉頰,我才清晰的感受到我曾細心保養好的雙手,又在這五年間變得粗糙。
我愣了一下之後如同宣泄一般的奔向商場,不斷的買買買。
珠寶首飾,衣服包包,隻要我看上的,我統統拿下。
我不知道我買了多少,直到我精疲力盡我才停下手。
等我回到家時,難得的陸子夜早已在家等我了。
“清禾。”陸子夜的語氣依舊很溫和。
我脫掉外套,漏出瘦骨林柴的手臂,走過去坐在陸子夜對麵的沙發上。
“我們談談。”陸子夜推了一下眼鏡,身子微微朝前傾。
我直直的看著陸子夜,不得不說上天到底是眷顧他的,他的五官俊秀,長相更屬上乘,他有些近視,偏愛戴金絲眼鏡,讓他憑添了幾分禁欲感。
再加上,他酷愛穿黑色襯衫,顯得更加的斯文敗類了。
如果不去看他那雙越發沉穩的黑眸,光看外表,比起八年前我剛遇見他的時候區別不大。
而我......
我有些粗糙的手,恍若無覺的勾起已經開叉的發絲。
我想想,我已經多久沒有好好打理過自己了呢?!
好像是從五年前,和陸子夜結婚後,我就再也沒有好好的打理過自己了。
連去理發店的時候都屈指可數。
每天洗手羹湯,打理家務,就占據了我大半部分時間,剩下的時間,我還要為陸子夜的初創公司管理賬本。
家裏家外,都需要我精打細算。
不然,公公心臟病住院的錢從那裏來?
初創公司十幾號人的工資從那裏來?
那些日子,我恨不得把一塊錢變成兩塊花,結果現在節儉成了懸在我頭上的彎刀。
“清禾,你今天怎麼想起去購物了?”
陸子夜的話,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玄關處擺滿了購物袋,那些都是我今天的戰利品。
“怎麼了,我不能買嗎?”
我以為陸子夜和律師在我走後商討出了新的方式對付我。
卻不想他是問我這個。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子夜推了下金絲眼鏡,“我以為你一向不喜歡這些。”
“你現在想開了,想買些東西,我自然是支持的。”
他突然笑了下,“現在你老公有錢,你想買什麼都可以。”
“真的嗎?”陸子夜會這樣說,我絲毫不意外,畢竟他從小就生活在富貴窩裏。
陸家破產後,最苦的那幾年,因為有我在背後為他精打細算,他過得也沒多苦。
對於我今天買的那些東西來說,他並未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
“當然是真的。”陸子夜身子往後一靠,神情放鬆,“你現在這樣逛逛街,購購物就很好。”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清禾,現在公司已經上市,邁入正軌,我打算請專業的財務管理團隊來管理公司賬務。”
我心微涼。
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
他起身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清禾,跟我結婚這麼久,你還沒好好休息過。”
“現在既然公司已經步入正軌,你又不是專門學財務管理的,正好趁著這個時候,你好好歇一歇,以後你就好好的當你的陸太太。”
“對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喜歡畫畫和插花嗎?等你把公司的財務交接好,你想畫畫就畫畫,想插花就插花。”
“現在家裏也有了保姆,爸那邊你也不用經常去,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
講真的,在陸子夜說他還記得我的愛好時,我是有些動容的。
可他接下來的話,又給我潑了一盆冷水,把我剛升騰起的那點心軟,又給我潑滅。
“還有,我們結婚五年,還沒有孩子。趁著這個時候,你好好調養一下身子備孕。”
他溫情的抱住我,“老婆,我想跟你有個孩子。”
“現在你太瘦了,等你交接完,我會請營養師來為你調養身體的。”
我被陸子夜圈在懷裏,但我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溫度。
我隻覺得冷,好冷......
淚水不受控製的流淌著。
如果不是我白天不小心聽到了他和律師的談話,我一定會被他這溫柔的話語所感動。
許是感受到我的哭泣,陸子夜放開我,拿紙巾給我擦掉眼淚,“怎麼哭了?”
我搖了搖頭,強忍住內心的悲涼,問道:“陸子夜,你真的想要我跟你的孩子嗎?”
“傻瓜,你這是在說什麼話,我當然想要你和我的孩子了。再說了,我不跟你生孩子,還能跟誰生?”
陸子夜放下紙巾,雙手我握住我的肩膀,語氣裏全是溫柔繾綣。
那雙看向我的眸子,也溫柔極了。
這一刻,我甚至分不清他的真情和假意了。
這時,他的電話聲響起,打破了這難得的溫情。
在看清電話屏幕上的名字時,他快速的起身,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我看著陸子夜的身影,腦子裏很亂。
那個屏幕上的名字,我看見了,菲菲。
我那個假千金妹妹,蘇雲菲。
在陸家破產後,蘇雲菲迅速跟陸子夜撇清了關係,等我嫁給陸子夜後,蘇雲菲去了國外。
前不久,蘇雲菲才回國,我不知道她和陸子夜是從什麼時候又開始聯係的。
沒多久,陸子夜回到我身旁,他輕柔的摸了摸我的頭,“清禾,你現在太瘦了,我舍不得你在繼續勞累下去。”
“等你好好養養,我們就備孕。”
說著,他親了親我的眉骨,“等營養師來了,乖乖聽營養師的話,好好調理身體,我現在都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擁有一個我和你的孩子。”
“公司那邊有點急事需要我去處理,晚上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在他起身時,我拉住了他的西裝,希冀的看著他,“你能留下來嗎?”
我想隻要他說留下,我就不計較白天所聽見的一切,也不計較他對我的算計,反正我都已經漸凍症中期了,距離晚期也要不了多久。
更甚至,快一點的話,我活不了多久了。
等我死後,陸子夜不用離婚,也不用算計,都能得到全部的財產,也能和蘇雲菲雙宿雙飛。
陸子夜在我滿懷希冀的眼神中擰了擰眉,又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我會盡量早點回來陪你。”
最後那點僥幸被破滅,我垂下了拉著他的手,看著他匆匆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悲痛又無力的蜷縮在沙發上,我捧著臉,無聲悲戚,淚水從我的指尖滑出。
陸子夜,你為什麼就不能再繼續騙騙我呢?
放在一旁的手機,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我不想動,可它卻孜孜不倦的響著。
我撐著有些僵硬無力的手,打開手機。
是蘇雲菲給我發的消息。
有她和陸子夜在電影院的親吻她臉頰的自拍,也有他們十指緊扣的照片。
“姐姐,你瞧,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如我,五年前你的親生父母放棄了你,現在你的丈夫,也隻需要我一個電話,他就回乖乖的來到我身邊。”
我握著手機的手都有些發抖。
不得不說蘇雲菲是真的很了解我,也很知道怎麼最能戳中我。
蘇雲菲的親生父母,也就是我的養父母重男輕女,對我並不好,要不是我學習成績好,年年都拿獎學金,恐怕我連書都讀不上。
所以在回到蘇家後,我很期望能得到我親生父母的愛。
我卑微的討好過,也努力的靠近過,可有的時候感情就是這麼奇怪,不管你多努力多卑微,都比不上嘴甜會撒嬌的那個人得人心。
所以在陸家破產時,我的親生父母舍不得從小就被嬌養在身邊的蘇雲菲陪著陸子夜吃苦,輕而易舉的就放棄了我。
當時他們是怎麼說的呢?
“清禾,好孩子,爸媽知道你聽話你堅強,嫁給陸子夜你會活的很好的,菲菲跟你不一樣,菲菲從小被我們嬌寵著,沒吃過苦,陸家現在那種情況,她會受不住的。”
蘇雲菲還真是厲害,一句話就勾起了我不想回憶的過去。
我的視線,再次落到蘇雲菲給我發的照片上,照片上的陸子夜也很溫柔,但他看著蘇雲菲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寵溺。
我的指尖輕輕劃過陸子夜那張溫柔的臉,那雙寵溺的眸子。
我忽然自嘲的笑了。
就算陸子夜願意陪我演,繼續騙我下去又能怎麼樣呢?
再深情的愛,摻雜了別的感情,那也就不純粹了。
想到陸子夜剛剛親過我的唇,又親了蘇雲菲,我忽然就覺得他臟了。
一個臟了的男人,我還是丟的起的。
五年前我能斷舍離放下對父母的愛,放下對親情的期盼。
五年後我依然能夠斷舍離放下對陸子夜的愛,放下對愛情的期許。
未來的日子,我應該肆意的為我自己而活,別人不愛我,我自己愛自己。
我擦掉已經涼透了的眼淚,給蘇雲菲回了一條消息。
“恭喜你,以後他們都是你的了,幫我轉告陸子夜,我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