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次聽到陸景川的消息時，我剛拿到眼周癌細胞病變的報告。

閨蜜看著病曆報告，“晚晚，你為他放棄眼角膜值得嗎？眼周癌細胞擴散，你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聲音從哽咽，突然變得憤怒，“陸景川那狗男人，昨晚為新歡燒了一千多萬放煙花秀！要不是你，他早就是個瞎子，哪還能成為百億總裁。”

我苦澀一笑，失明五年，我早已習慣了黑暗。

可這一刻，我多想再看看煙花綻放。

一千萬的煙花秀啊，該是多麼美麗。

可惜，我再也看不見了。

甚至，我連減輕痛苦的止痛藥都吃不起了。

1

“這不是喬落嗎？”

“聽說你不是為了嫁給富二代，甩了陸總嗎？怎麼淪落到來會所按摩了？”

“你的消息滯後了，早在幾年前，喬落成了瞎子，就被那富二代玩膩給拋棄了。”

我沒有想到今天上班竟然會遇到熟人，我把手裏的東西放好，安靜的垂下頭，沒有回答。

我的沉默，讓他們的話語更加的肆無忌憚，“不是我說，喬落你還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要是你當初別那麼目光短淺，陪著陸總好好創業，現在你要什麼陸總給你買不起？”

“嘿，還真別說，我還沒有嘗過跟瞎子做是什麼滋味？”那人說著，手就摸上了我的臉，我慌亂的躲避著。

“你躲什麼？老子願意要你，是看得起你，你別給臉不要臉。再說你們按摩師這一行的潛規矩，誰不懂啊？”

“你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人盡可夫的拜金女。”

麵對對方的強迫，我隻感覺眼睛疼，黑暗中，巨大的恐慌席卷著我，慌亂之際，我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按摩工具，就朝對方的腦袋上砸去。

不一會，我就聽見那些人驚叫聲。

我被踹在一旁，直到警察來把我帶到了警察局。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也沒有想過我和陸景川再次見麵，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對方叫囂著讓我賠償，我沒有錢，陸景川的現任唐甜笑著撒嬌讓他替我把賠償款給了。

陸景川沒有拒絕。

給了賠償款，簽了字，陸景川和唐甜帶著我走出警察局。

“今天......謝謝你。”我默默地抓緊手裏的導盲拐杖，垂著頭，不敢去看陸景川。

盡管我看不到。

但我還是沒有勇氣去看那日思夜想的人，現如今的他是矜貴的上市公司總裁。

而我，隻是一個命不久矣的盲人按摩師。

“嗯。”陸景川的聲音很淡漠，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你就沒其他什麼想跟我說的？”

我抿了抿唇，朝著香水散發而來的地方看去，“恭喜，祝福你們。”

“謝謝你的祝福。”

陸景川沒有回答，回答的是唐甜。

雖然她是笑著的，但那語氣裏充滿了炫耀和嘲諷，“喬小姐，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麵，但我聽景川提過你。”

“我能跟景川走到一起，還要謝謝你當年的不嫁之恩。原來我聽景川說你當初是跟一個富二代走了，我還以為你會過得幸福，結果沒想到你現在在按摩會所上班。”

我默然，我和陸景川十二歲相識，十八歲在一起，相戀七年。

在相識相戀的七年裏，我們一起經曆了我爸出軌，我媽意外去世。他爸爸做生意被人設套卷款跑路。

那時候我們相擁相依，彼此加油打氣，從友情到愛情再到親情，我和他之間是彼此最信任的存在。

在我們最難的時候，我們看過淩晨一二三四點的星光，也看過清晨五六點的朝霞。

我們依靠著彼此，祈求著在這座冰冷的城市有個屬於自己的小窩。

可偏偏厄運專挑苦命人，在我們的生活剛有點盼頭的時候，因為陸景川不分日夜長時間的用眼，他的眼睛出現了間接性的失明。

為了給他治療眼睛，我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最後都收效甚微，最好的治療辦法就是做眼角膜移植手術。

接下來，我們經曆了將近三個月的漫長等待，我親眼見證了那樣如向日葵一般向陽生長的人變得頹廢、自暴自棄......

這讓我怎麼舍得？

我怎麼舍得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變成困獸不見光明。

他應該如草原上的獵豹，去廣闊的天地，實現他的抱負。

於是我決定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給他。

2

隻是如今他實現了他的抱負，可陪在他身邊的人，卻不是我了。

想起從前種種，我眼裏不受控製的泛起酸澀。

“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我不想再繼續停留下去，撐著導盲杖準備走。

看見陸景川神色動容，唐甜眼瞼微動，隨即，臉上笑容依舊，嗓音清甜。

“不過喬小姐到底還是幸運的，即使是眼睛看不見了，還能在高檔會所上班，在現在這個經濟環境，好多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都找不到月薪那般高的工作呢。”

“像我，要不是遇見了景川，恐怕現在還到處在投簡曆呢。”

“既然喬小姐都說要還錢了，那我們也不好推辭喬小姐的好意。”唐甜又拉著陸景川撒嬌，“過段時間我要參加慈善拍賣會，五十萬，可以讓很多山區的孩子吃飽飯呢。”

“你呀。”陸景川語氣寵溺，“都依你。”

唐甜撒嬌：“我還不是心疼你啊，要是當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我可舍不得在你最艱難的時候，為了一個花心的富二代，就拋棄我們的感情棄你而去。”

“更何況喬小姐長得好看，又在高檔會所上班，瞧，今天不就有人為了她鬧進了警察局嗎？”

“隻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昨晚你才向我求婚，今天喬小姐就惹事鬧到了警察局，還偏偏聯係了你這個五年前的前任，喬小姐是沒有其他朋友了嗎？”

唐甜很直白的當著我的麵，給我上眼藥。

偏偏，陸景川還真聽進去了。

他再次開口的聲音冷了很多，甚至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厭惡。

“喬落，你別再白費心機了，不管你怎麼樣，我都不會對你在升騰起一點點憐憫。你這樣的人，我連多看一眼都嫌臟。”

陸景川摟著唐甜轉身就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又側過頭，“還有，我希望以後類似的事情不要在發生，聯係我的事，僅此一次。”

麵對陸景川帶著警告的話語，我的心猶如我的眼睛一樣，徹底的陷入了黑暗。

我張了張口想要解釋。

可我又該從何解釋呢？

解釋我的手機通訊錄裏麵隻有他和閨蜜？

閨蜜把我送到會所上班之後，就去趕飛機出差了？

就如唐甜的言外之意那般，這一切真的是巧合嗎？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的巧合。

我怔愣在原地，直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響起，我再也控製不住眼中的淚水決堤。

我心心念念的人啊，還真是懂怎麼傷我最深。

就如當初我也了解他不會接受我的眼角膜給他一樣，為了讓他沒有壓力的手術，我請追過我的富二代王驍演了一場我不想再和陸景川過苦日子了的戲。

當時陸景川死活不答應跟我分手，他始終相信那個陪他一起經曆了那麼多的姑娘，不會丟下他。

我那時是怎麼給陸景川說的呢？

‘陸景川，你放過我吧，你不能你自己身處泥潭，就要把我也拽入泥潭裏。’

“這樣貧苦的日子，我早就受夠了，你看看你如今像什麼樣子，你還配得上我嗎？”

每每想起我曾跟陸景川說的話，我都覺得字字錐心，一抽一抽的疼，又何況是陸景川。

想到這些，我擦幹了眼淚，如今陸景川這樣對我，還真是因果報應。

3

我以為從那次之後，我和陸景川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卻不想交集來的這樣的快。

為了還陸景川錢，我再次找上了當初幫我演戲的那個富二代。

說實話，我挺感謝王驍的，我失明以後，找不到工作，還是他介紹我到那個按摩會所上班。

這幾年，要不是他的庇護，我不會安安穩穩在那按摩會所上班，也不會活這麼久。

畢竟尋常盲人按摩店，沒有那麼高的工資。

沒有高工資，也無法支撐我這幾年的藥物費和檢查治療費。

“喬落，你瘋了？”

“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情況，要是在失去一個腎你會立馬就死的！！”

“你這跟自裁有什麼區別？”

“我不會幫你的。”

被王驍拒絕在我意料之中，我知道這種事換做任何人都會拒絕，可是我沒有辦法了。

我需要還給陸景川五十萬。

五十萬，我一個月的工資才五千，五十萬我要不吃不喝存八年多才能還完。

八年多，我根本活不了八年，那些錢我要怎麼樣才能還清？

被王驍拒之門外後，我打算先自己想想辦法找路子，實在不行再來找王驍。

隻是我沒想到我剛出門，走進電梯，就被一股大力給拉住。

“喬落，你真夠心機的，昨天我識破了你的把戲，今天你就找上了他？那個拋棄了你的富二代。”

是陸景川，他語氣裏全是冷意和壓抑的怒火。

突然，他把我摁在牆上死死的捏住我的下巴：“你到底有沒有心？你的眼裏就隻有錢嗎？！”

我咬住唇，強忍著眼中的淚意。

他鬆開了我的下巴，靜默了一瞬，“說個數，你要多少錢一個月，一萬還是兩萬？”

我猛然抬起頭，空洞的雙眸，直直的向聲源處看去。

我還未從陸景川的驚人話語裏回過神，就給他給死死的吻住了。

我拚命掙紮著，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著，許是咬痛了他，他放開了我。

“你無恥！”我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嗬......我無恥？”陸景川冷笑，嗓音了變得越發淩厲，“比起你，我這算得了什麼？”

“不過，我還能更無恥，喬落，你說要是王驍家破產了，你會不會還來找他。”

“不，你不可以這樣。”我驚慌的低聲吼道。

陸景川笑，他冰冷的指尖從我的眉毛劃到我的下頜處，熟悉的氣息打在我的頸間。

“如果再讓我發現，你來找他，我說到做到。”

“落落，你知道的，我向來誠信。”溫柔又繾綣的話語，卻讓我止不住渾身發顫。

我不知道我最後是怎麼回家的，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包裹著我。

我隻能用工作麻木著自己。

從這天開始，我幾乎住在了按摩會所，沒日沒夜的按摩工作，不讓自己閑下來。

按摩多了，我的手指都有些發抖發僵，臉色更是蒼白的嚇人，眼睛也一日比一日疼。

“喬小姐，我們又見麵了。”包房裏，獨屬於唐甜的嗓音響起。

我沒想到唐甜會帶人到這裏來，還點了我。

我平靜的做好準備工作開始給唐甜按摩，唐甜輕笑道：“聽說喬小姐按摩的手上技術一流。”

“我這些姐妹聽說後，都想體驗體驗喬小姐的技術，其他按摩師用不上了，就喬小姐吧。”

我知道唐甜這是故意來找我茬的，但我沒有拒絕。

給誰按摩不是按摩？

多按摩幾個人，提成還能多點，也好早日還清陸景川的錢。

給唐甜一行人按摩完，我的手指抖的更厲害了，甚至拿東西都有些拿不穩了。

我正在收拾，就聽見唐甜驚訝的聲音，“老公，你什麼時候來的？”

“老公，喬小姐的按摩技術真的很好，下次有機會你也來按按。”

我沒想到陸景川竟然來了，我有一瞬分神。

這一分神，手中的還未蓋好的精油掉落在了地上。

“啊，這是我剛從巴黎定製的鞋子！”

“你不知道小心點嗎？”啪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瞬間，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薇薇，你這雙鞋子多少錢，讓喬小姐賠你就是了，喬小姐的眼睛瞎了看不見你別怪她。”

“甜甜，這雙鞋是高定，價值三百萬，她個死瞎子賠得起嗎？”

“就是，甜甜你別為這種眼瞎的人說話，人家高傲著的呢，怎麼稀罕你幫她說話。”

“再說她眼瞎還不是因為報應，連老天都看不過去當初她眼瞎拋棄了陸總，才真的讓她眼瞎吧。”

那個叫薇薇的女人，突然走過來抓住我的頭發，把我摁在地上，“來，你把我鞋子上的臟東西舔幹淨，我就不讓你賠了。”

我條件反射的掙紮著，因為我們的動作，旁邊放著的按摩工具和精油劈裏啪啦的落了下來砸在我身上。

痛......

好痛......

我死死的咬住唇，才沒喊出聲來。

我知道陸景川就在旁邊看著，他在等，等我求他。

可是陸景川啊，即使我再愛你，我也有屬於我的堅守，我不想破壞掉那些美好記憶裏的感情，那些東西是我黑暗中唯一的煙火了。

頭發被拉扯著，傳來陣陣刺痛。

我使勁的向後縮著，這種四肢被摁住的感覺，讓我想起了我在手術台上醒來，發現自己失明陷入黑暗時，有些不能接受的掙紮，卻被那些人死死地摁住給我打鎮定劑的場景。

摁住我的人，還在哄笑著：

“需不需要我們幫忙把鞋子塞在她嘴邊啊，她一個瞎子，就算想舔，也看不見舔那裏啊。”

就在我要陷入絕望之時，我聽見了王驍的大吼聲：

“陸景川，你個狼心狗肺的玩意，看好自己養的狗，誰都有資格罵她瞎子，唯獨你們不能，如果不是她，現在瞎的人就是你，你的狗哪還有機會在她麵前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