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司言青梅竹馬且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
在我家突逢變故,我患上了厭食症之後,隻有他會包容我接納我所有的壞脾氣。
我以為他是愛我的,直到我在學校聽見他說:
“就蘇曦那笨頭笨腦瘦成骷髏頭的樣子,我看著就煩,一想到會跟她結婚,我就忍不住做噩夢。”
“更何況,我隻喜歡燃燃,想要娶的人,也隻有燃燃。”
“要不是我爺爺顧及兩家情麵,說什麼都不同意退婚,我早就跟她退婚了。”
我沒想到他厭惡我至深,甚至想要和我退婚。
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他。
1
我爺爺和傅爺爺是好兄弟,我還沒出生,就給我和傅司言定了娃娃親。
出生後,長輩們經常在我耳邊說,傅司言將來會是我的老公。
那時候年幼,我並不懂老公是什麼意思。
但我喜歡黏在傅司言身邊,長輩們好奇問我:“曦曦為什麼總是黏著司言呀?”
我眨了眨眼,奶聲奶氣的回答:“因為他陪我玩,還長得好看。”
頓時一片哄笑。
隻是這樣的歡聲笑語並沒有持續多久。
爸爸車禍去世,媽媽再嫁,我多了一個妹妹。
我也因此患上了嚴重的厭食症,一下子瘦成了皮包骨。
媽媽帶我去看了很多醫生,但都沒用,媽媽也沒轍了。
隻有傅司言總是很有耐心的,變著法的讓我吃點東西。
有時候我煩了,向他發脾氣,他也從來都不生氣。
我以為,我和他是相互喜歡的。
直到,我在學校聽到他和同學的談話。
“我就想不明白了,蘇曦又笨又醜,可江燃大學霸,校花級別,你爺爺怎麼就偏偏讓你跟蘇曦定了娃娃親?”
“就是,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來娃娃親這一套,俗不俗,你難道就沒想過把親事退了?”
傅司言苦笑一聲,“退婚?我要是能早出生那麼一秒,都不會同意這親事,而且我爺爺顧及兩家情麵,說什麼都不同意退婚。”
一同學倒是換了一個思緒。
“不過,就蘇家在京市的地位,你畢了業以後,那可是平步青雲,想要什麼offer,賺多少錢,不都是手拿把掐。”
“豪門婚姻,各玩各的再正常不過了,結了婚,不管你在外麵養了多少女人,蘇曦敢說什麼,畢竟她那麼喜歡你。”
傅司言臉色恢複如往常般嚴肅,“就蘇曦那笨頭笨腦的樣子,我看著就煩,一想到會跟她結婚,就像做噩夢一樣。”
“更何況,我隻喜歡燃燃,想要娶的人,也隻有燃燃。”
同學並不這樣認為,“蘇曦畢竟是蘇老爺子唯一的孫女,你先把他們家財產搞到手,之後的事,不都是你說的算了。”
又笨又醜?
原來,我在傅司言的眼中,如此的不堪,甚至到了讓他看到我都會做噩夢的地步。
我渾身發顫,喉嚨緊得發不出聲。
媽媽再嫁後,傅司言成了我生命裏唯一的一束光。
可在聽到傅司言說喜歡江燃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
原來,這束光從來都不屬於我。
2
我落荒而逃的跑到了廁所,用冷水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裏瘦得像一具沒有血肉的骷髏,果然是難看至極。
而腦海裏同學們私下的嘲笑和蛐蛐,就像電影一樣反複重放著。
“一個學渣,一個學霸;一個醜八怪,一個校花,蘇曦和江燃真的是親姐妹嗎?”
“當然是親姐妹了,不然江燃能容忍自己天天跟一個蠢貨來往?”
“也是可憐了咱們江大校花,要跟蘇曦那樣的醜八怪住在一個屋簷下。”
“她呀,就是個災星,車禍中害死了她爸爸,我勸大家還是離她遠點,免得倒大黴!”
“我看最可憐的還是傅司言,對著一具骷髏架子,怎麼下得去嘴。”
“哈哈哈......”
江燃有多受歡迎,我就有多受嫌棄。
即使我不參加任何宴會,在學校也是盡可能的當一個小透明。
可大家說起江燃的時候,還是會想到我。
其實,我不討厭江燃,她溫柔大方,學習又好,還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
我隻是羨慕她,羨慕她在父母的寵愛中,能夠快樂、無憂無慮地成長。
反觀我,隻要一想到爸爸的死,內心就如同有千萬隻在啃噬,讓我痛不欲生。
我沒辦法忘掉,更沒辦法去好好生活。
所以,在我眼裏江燃就是另一個我,我希望她耀眼奪目,希望她萬事順遂。
而江燃對我也很好,就算我總是沉默寡言,她也會在我耳邊滔滔不絕。
聽到同學們不好的議論,她也會出麵維護我。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我的身體不太舒服,就請假回家了。
“姐姐,你要的紀行舟絕版CD,找到了!”
江燃放學回來,高興的第一時間就跑來我房間。
當她把CD展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覺,這並不是在做夢。
紀行舟是曾經的頂流歌手,可惜不久前退圈了。
但他的歌曾在無數個夜晚救贖了我,我收集了很多他的CD,唯獨這張絕版了。
我小心翼翼的拿著CD,跟江燃道謝,“燃燃,謝謝你。”
江燃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姐姐要謝的話,應該謝司言哥。”
是傅司言聽說江燃在找這張CD,所以才四處托人打聽。
我拿著CD的手,指節泛白,緊了幾分。
找CD的事,我不是沒有跟傅司言提過,可他卻說“你有這心思,還不如放在學習上”。
心底裏被猛地撞擊後,我問:“燃燃,你覺得司言怎麼樣?”
江燃認真回答:“司言哥給我講題的時候,溫柔又有耐心,還有,之前我被幾個校霸攔住,也是司言哥狠狠地教訓了他們,所以司言哥會給人滿滿的安全感。”
我鼻子忽然一酸,才發現我跟江燃認識的壓根就不是一個人。
傅司言在我麵前永遠是沉默寡言的那一個,可在江燃麵前,他會有說不完的話。
別人嘲笑我時,傅司言也從沒為我出過頭,隻會讓我別放在心上。
我從錢包裏取出一筆錢,“找這張CD,他肯定花了不少錢,改天你替我把錢還給他。”
江燃挑了挑眉,“姐姐和司言哥之間還用這麼客氣嗎?”
以前自是不用的,可現在不一樣了。
3
第二天周末,江燃要上舞蹈班,我媽讓我陪她去給江叔叔買生日禮物。
在各種品牌店穿梭了半天,我媽最後還是決定去給江叔叔買一塊表。
就在我媽細心挑選的時候,店裏來了一個穿著樸素的少年。
店員嫌棄的抿了抿嘴,上前想要把人攆走。
可少年拿出一塊表,緊張又含糊的開口,“在你們店買的,我現在......想退了。”
店員看了一眼表,毫不留情的說:“現在高仿是越來越厲害了,不過你來錯地方了,我們這兒是正品店。”
少年不依,“我就是在你們這兒買的,你仔細看看這裏麵還是定製的天蠍座圖案......”
原本我也隻是看個熱鬧,可在聽到這句話後,我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定製腕表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是表帶上的“言”字圖案,是我專門為傅司言設計的。
而這塊表,也是我送給傅司言的十八歲成人禮。
我紅著眼,嘴唇顫顫巍巍:“你哪兒來的?”
許是少年察覺了我的異象,警惕得往後縮了縮,“當然是我的。”
我垂聲:“他們不收,我收,隻要你告訴我,表是從哪兒來的?”
少年猶豫了片刻,“一個學生撞倒了我的外賣車,他就把這塊表賠給我了。”
“他說這塊表能值很多錢,我就是想換成錢,重新換一輛電動車,誰知道是個高仿,早知道就讓他賠車了。”
少年後悔的抱怨著。
我立馬去銀行取了一筆現金,從少年手中換回了表。
少年拿著錢,頭也不回的跑了,生怕我會反悔。
店員覺得我被騙了。
是啊,我被騙了,被傅司言騙了足足十八年。
當日送他成人禮,他是不想收的。
後來,還是江燃來了,送了一套限量書,他才跟著一起收下了。
那時,我高興的想,他每看一次表,就會想我一次。
可現在表又重新回到了我手上,就好像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4
跟媽媽回家後,沒想到正好撞見了傅司言和江燃。
他們在別墅花園寫作業。
我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們二人時不時有說有笑的樣子,心裏不由得一陣揪痛。
傅司言從來沒有對我笑過,我以為他性子淡漠。
卻沒想到他隻是不想對我笑而已。
“司言哥你真好,不僅教會了我很多習題,還給姐姐帶了草莓小蛋糕。”
“我隻知道燃燃你喜歡草莓味的小蛋糕,這些小蛋糕是給你的。”
我說呢,傅司言怎麼每次來家裏,都帶的是草莓味小蛋糕。
曾以為這跟他從一而終的性子很是相配。
卻沒想過小蛋糕從來都不是給我的。
如今看著他在江燃麵前小心謹慎的樣子,更是讓我覺得陌生。
江燃緊張的站起身,“司言哥,你和姐姐已經定親了,這些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要是讓姐姐知道了,肯定會傷心的。”
傅司言臉上滿是憂愁,“燃燃,你知道的,我每次準備兩份禮物,都是為了能夠讓你能夠安心收下,可在我心裏,隻想準備一份,那就是專屬於你的那一份。”
“我知道你有顧慮,你放心,爺爺那邊我會想辦法。”
他鄭重的給了江燃承諾,卻碾碎了我心底裏最後一道防線,甚至將我的尊嚴踩在腳下狠狠踐踏。
我雙手攥成了拳頭,一下子濕了眼眶。
我和傅司言同一天出生,一起長大,一起經曆了種種。
在爸爸死於車禍,我患下厭食症之後,也是他陪伴在身邊。
他送我東西,想方設法讓我吃點東西,我以為是因為他在意我。
然而,我現在才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沾了江燃的光。
他沉默寡言,性子淡薄,隻是對我無意。
多荒唐。
是我誤把關心當成愛。
5
當天晚上,我就病倒了。
我的身體本來就比常人更脆弱,發起高燒,更沒有那麼容易恢複。
送進醫院後,連輸了好幾天的吊瓶。
江燃趴在我的病床邊,小聲啜泣著為我祈禱:“姐姐,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之後,因為馬上就要期末了,江叔叔和媽媽怕影響到江燃,就沒讓江燃來醫院了。
而我總會在半夢半醒之中,想起我和爸爸遭遇車禍的那天。
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傅司言的生日。
我們一家決定去國外旅遊過生日,那也是我第一次沒有和傅司言一起過生日。
放學後,爸爸去學校接我,然後直衝機場。
爸爸說這一天,無論我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
“爸爸,我要學潛水!”
“你年紀太小了,等我們家曦曦再長大些,爸爸就帶你去學潛水,好不好?”
我有些難過,“爸爸騙人,說好的什麼要求都會答應的。”
爸爸見我生氣,妥協了,“好,那爸爸就包一片海域,親自教曦曦,好不好?”
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一天,可沒想到突如其來的車禍,粉碎了這場夢。
一聲巨響,車身猛地翻轉,玻璃碎片如雨點飛濺。
我血淚模糊中,看著鮮血順著爸爸的額角流下。
我拚命想抓住他,可耳邊充斥著金屬扭曲的尖嘯,世界天旋地轉。
“曦曦,你沒有爸爸了。”
“她就是一個災星,害死了她爸爸。”
“千萬別跟蘇曦走得太近,小心倒大黴。”
“傅司言跟她定了娃娃親,以後的日子慘咯。”
......
一道道尖銳刺耳嘲笑和諷刺,就像上千上萬根針紮在我心上。
可我多希望這隻是夢一場。
6
直到我出院,傅司言都沒有來看過我。
從期待到心如止水,好像並沒有多難。
回到家後,我把傅司言送給我的所有東西,通通收進紙箱,然後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賣給了收廢品的奶奶。
走這一段路,並不是我舍不得這些東西,而是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跟傅司言的種種告別。
奶奶把能收的收了,“孩子,這麼漂亮的水晶球,也不要了嗎?”
這個水晶球,是五年前聖誕節的時候,傅司言送的。
不。
與其說是送的,倒不如說還是沾了江燃的光。
我難得的想出一次門,傅司言卻說天寒地凍的,還是待在家裏好。
可江燃說天氣預報裏有雪,去外麵過聖誕節,沒準兒還能遇到初雪。
傅司言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
在逛街的時候,我盯著攤位上的水晶球看了好久。
江燃也看上了一個聖誕老人的水晶球,她充滿幻想的說要是把這個水晶球放在床邊,許願肯定靈驗。
我嘴角扯了一抹笑意,被江燃的童真感染到了。
恰此時,天空真的飄起了雪花。
正好那時學了很多詩,便一心覺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說的就是我和傅司言。
我站在他身邊,開心地認為,我們以後也會這麼幸福到老吧。
但忽略了詩的後麵還有一句“白頭若是雪可替,世間何來傷心人”。
到頭來,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不要了。”
我丟掉水晶球,認清了現實。
我要退婚。
我媽覺得我在開玩笑,“是不是鬧別扭了,都這麼大人了,不要再跟一個小孩子似的。”
她看我不說話,“婚事是你爺爺和傅爺爺定的,我做不了主。”
我知道,她是想借此打消我的念頭。
“那我去找爺爺。”
她攔住我,“蘇曦,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有門親事已經很不錯了,而且你妹妹正在準備數學競賽的事,你能不能別給家裏添亂了?”
聽到這些話,我其實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和難過。
因為這些年我早就習慣媽媽對我的忽視和打擊,對江燃的偏愛。
江叔叔怕我們母女起爭執,“曦曦,你媽媽不是那個意思,你爺爺近來身體不好,你媽媽隻是不希望因為這些事打擾他老人家休養。”
“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想考上大學之後就跟司言結婚嗎?”
媽媽不留情麵地說:“就她的成績,考什麼大學,哪個學校願意收她?”
是啊,這些年因為厭食症,我荒廢了學業,傷害了自己的身體,唯一在意的就是傅司言了。
可到頭來,唯一在意的都是個笑話。
“你們不必把話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你們不想讓我去找爺爺,不過就是不希望我惹惱爺爺,影響你們的生意。”
“我還知道要不是我爺爺的緣故,江叔叔你也不會喜歡我,裝了這麼多年,我都替您累了。”
啪!
媽媽一個耳光甩在我臉上。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女兒,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重重的倒在地上,耳朵嗡嗡作響。
這一巴掌,讓我徹底清醒。
我離開了江家別墅,他們認為我隻是耍小孩子脾氣,沒人挽留我。
出國前,我把法律認證的協議退婚書送去了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