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萌芽

我的宿主是個菟絲花。

每天除了情情愛愛，心裏就裝不下別的東西。

因為她，我在係統界被其他統子嘲笑，業績次次墊底。

我很生氣。

我決定，給她也找點苦吃。

1

自從綁定了這個大腦空空的宿主後，我就沒再有一天舒心日子。

我發布讓宿主讀書的任務。

她轉頭去看‘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的戀愛小說。

我讓宿主多掌握些生活技能。

她說能找到男人依附也是一種能力。

我很無助。

我的宿主，她好像天生痛覺失調。

今天還因為男人的態度心如刀絞。

明天就能因為一兩句廉價的甜言蜜，語重新對未來充滿幻想。

我實在不懂。

她完成我一個任務。

我獎勵給她的東西，不比那些男人隨便哄她的兩句話值錢多了嗎？

她為什麼就非要做那個菟絲花呢？

我決定給她一點教訓，當作她傷害我精神的報酬。

我帶著宿主穿回了七零年代。

這個年代苦。

隻要愛情不要麵包的路子，是行不通的。

這個時候，他們的偉人可是提出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

我就不信了，宿主難道還能不被環境影響？

親愛的宿主，你完蛋了。

和我一起在這裏好好改造吧！

【親愛的宿主，歡迎體驗70年代生活。】

【在這裏，你將意識到自立自強有多麼重要，期待你的轉變，恨你的統~】

2

我給宿主安排的身份是下鄉的知青。

現在正是開墾北大荒的好時候。

而種地恰恰又是一個很考驗人的活動。

給我好好地在勞動裏體驗人生吧！

看得出來，地裏的宿主很驚慌。

她夾著嗓子剛要質問我。

被我一個電擊給打斷了。

【不許矯情，乖乖幹活兒。】

但我沒想到的是，作為農學的大學生。

宿主四體不勤就算了，居然還五穀不分！

這不是戀愛腦，這是沒長腦呀。

她到底是怎麼順利畢業的？

宿主給出的解釋我也不能接受。

“哎呀，我們都是在期末考試周之前背背書啦？我很少去育苗的，其他時間我男朋友要我陪他啊。”

哦，很好。

我掏出小本子記上下一條。

【強製宿主參加並上岸77年高考】

專業課也敢水？我不允許。

但是即使在我嚴加看管下，宿主老實了沒兩天，又給我整出幺蛾子了。

1973年以後，全國大力推廣種植雜交水稻。

我覺得這也算涉及到宿主的專業知識了。

實踐不行，理論總該行吧。

我以為，她能憑借50年後的知識和大家一起做大做強。

誰知，她又給我玩上經典重現的戲碼。

“我就說愛情是最美好的吧，你看就像我和我的男朋友。”

“不管發生了了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們不離不棄情比金堅。我賺的工分給他分一點又怎麼了？”

宿主手支著頭，紅著臉看向窗外，看樣子她是又幸福了。

但我快氣死了，我恨鐵不成鋼。

這說來也怪我的父親！

讓他幫忙把宿主和我傳送過來，沒想到竟然把宿主男朋友一起稍帶過來了。

宿主來這裏兩個月，不適應這個不適應那個，唯一適應的就是這裏的愛情。

嗬。

在一個地方還不守一個地方的規矩，看來宿主還是沒學乖。

我電她。

【宿主，隊裏是不會允許你這種行為的，被發現你們倆這個月都是不會記工分的。】

宿主在電擊中對我嗤之以鼻。

她否定我，說不會有人發現，更不會有人舉報。

我問為什麼，她回答說因為愛情是偉大的。

這兩者之間好像並沒有必然的聯係。

宿主很自信，但我是無所不能的係統。

不會有人舉報？沒關係，那我來舉報！

我讓石家灣大隊知道了宿主和趙子實戀愛的情況，兩人當天就被叫去了隊長辦公室談話。

那個男人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沒責任沒擔當。扛不住隊長的追問，那水還在冒熱氣呢，他就三句兩句地全交代了。

不止如此，他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了我親愛的宿主頭上。

“隊長我錯了，是她主動找上我的啊，隊長你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向上反映......”

我親愛的宿主呆若木雞瞠目結舌，就這麼看著她的男朋友把一盆又一盆的臟水潑在她身上，然後委屈巴巴但一點兒都不帶反駁的。

你說啊！解釋啊！爭論啊！！

你愣在這裏幹什麼！！

【請宿主在三分鐘內向隊長闡述真實完整的事情經過，否則宿主將受到電擊懲罰】

然後，我看見宿主眼淚汪汪地張了張嘴，最終含淚認了下來。

3

我不能理解......宿主她到底要幹什麼！

這件事最後以扣除宿主本月所有工分並小範圍通報批評收場，但是出了辦公室的門，宿主這會知道上去質問了。

“你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說？”

“對不起，我這也是被逼無奈，我想參加今年的工農兵大學生評選，我們這樣......”

這男人還挺入戲的，這麼快就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了。

但是，他這句話一出來，我就知道完了。

工農兵大學生，多麼積極正麵的一個理由啊，我的宿主又要發揮她的專長了。

宿主聽完後，果然對頭頂一個又一個的帽子不在意了。得到理由的她滿意了，她理解了，她原諒了！

我氣的整個係統都要紅溫了。

【宿主，世界上不隻有愛情。請宿主睜眼看世界！】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男人輕飄飄的兩句話，宿主就能原諒他們對她做出的一切傷害。

我剛和宿主綁定的時候，宿主也是這樣一副委曲求全的窩囊樣。

宿主畢業後本來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但是這個男人一句話，就能讓她放棄前途，不遠萬裏地去陌生的城市重新發展。

工作越換越辛苦，工資越來越廉價，偏偏宿主不僅能忍受甚至還樂在其中。

當然也有其他情況，但對我來說還不如沒有，我隻恨自己長了眼睛。

每每吵架，宿主除了伏底做小道歉求和以外，就是在無人處獨自emo。

我問過宿主，難道她一生都要圍著愛情轉？她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但是我更希望宿主是她沒說完的後半句：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宿主，你不能隻向我訴說你遭受了多少痛苦，受到多少傷害，卻不做出任何改變。

【請宿主按照要求，好好投入生產勞動，否則將會受到電擊懲罰，懲罰對象：趙子實】

4

宿主終於老實了，她開始硬著頭皮幹起之前推脫的所有事。

挑水、砍柴、收稻穀，我看著宿主摔進泥坑裏，渾身狼狽；我看著宿主割傷自己，鮮血淋漓。

宿主從一開始崩潰大哭，到後麵逐漸接受現實。

她開始參與生產，參與建設，但是我覺得不對。

我需要宿主改變的，不僅僅是她的行為，我更希望能扭轉的是宿主的思想。

統算不如天算，在我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的時候，我親愛的宿主遇到了大問題。

從該秋收的前幾個月開始，就沒下雨了，整片地幹裂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接下來的時間裏，勞動考核成為了最嚴肅的問題。

收成不好，按勞分配，宿主第一次用工分隻換來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糙米粥之後，她終於意識到麵包的重要性了，或者說生命的重要性。

愛情在陷入困境時一無是處，甚至還會要你一次次放血割肉地反哺。

“舒雲，你最近怎麼不來找我？我上次不是都和你解釋清楚了嗎！怎麼好好的又生氣了？”

“你還有沒有多的工分，再勻我一點。”

那個男人又恬不知恥的來了，在麵包不夠富足的情況下，愛情就是一盤散沙。

自從宿主老實幹起活了之後，她的工分夠她一人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但即使宿主再節省也禁不住三番五次地被人打劫。

我本以為這一次宿主又要戀愛腦附體，慷慨地扮演散財童子了，但是這一次她讓我很驚訝。

她說：“不。”

不？宿主竟然說的是不！老實說，作為係統，我很震驚。

宿主真的肉眼可見地在現實的、迫切的生存壓力下成長了。

我知道在這段時間裏，宿主不止一次地想過放棄，逃避勞動，逃避現實。

但是慢慢地，她不再像之前一樣怨天尤人，她會出去觀察、交流，和其他人在溝通中重新煥發新的精神色彩。

我看著她和隊裏其他女性的交流，李嫂，王嬸，還有諸多和她們一樣勤勤懇懇勞作的時代女性。

宿主最開始很疑惑，她問：“你們這樣不覺得累嗎，這些粗活累活我們怎麼負擔得起呢？”

“當然累。可是從前在舊社會，我們女人甚至都沒有這個機會。”

“現在新社會了，我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同工同酬的平等機會，怎麼能因為苦和累就輕言放棄？”

她們給宿主講新中國成立前百姓受到的苦難，講戰亂時社會的動蕩，講女性沒有生存資本時的孤苦無依......

她們說：“小同誌，你瞧那標語上寫的。毛主席可是很早就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啊！”

我一點點看著宿主在大環境裏學會了多聽、多看、多說、多做。

整個人也從死氣沉沉的枯藤，逐漸變的像泥土裏長出的新芽一樣，煥發生機。

我覺得宿主應該是想明白了：阻礙個人進步和社會發展的一切都要通通靠邊站。

她終於摒棄了自己那個菟絲花一樣的性子，扔掉了自己那個隻裝著愛情的腦子。

她說：“陳子實，世界上不是隻有愛情這一種東西，睜開眼睛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