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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幾乎用性命幫程璟年贏來的王位,他卻說要和白狐族公主一起分享。

那隻他少年時求而不得的白狐。

“如今你已經替初兒掃清了所有障礙,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牽著她走上王位了。”

麵對我的質問,他卻隻是殘酷提醒我看清自己的身份,我隻是一隻卑微低賤的豹女獸人。

我屈辱地從他懷裏退出來。

看著他溫柔深情地看向白狐族居住的方向。

“她實在太珍貴了。你和她,終歸是雲泥之別。”

可他忘了一件事,豹子天性,自由,驕傲。

1.

我蜷縮在程璟年的懷裏,低頭舔舐著破損的皮毛,血腥味彌漫在鼻尖。

程璟年的指尖觸碰到我的毛發,微微停頓了一下,很快收回了手。

“七天後,我就要繼承馴獸族的王位了。那天我會帶著初兒一起去。”

初兒,林初?

我渾身一僵。

已經很多年沒有從他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你和她,是什麼時候聯係上的,那我呢?”

嘴裏發澀。

程璟年鬆開了環抱著我的雙臂。

“之禾,你僅僅隻是我身邊的獸人,別忘了自己的位置。”

我喉嚨發緊,羞辱地從他懷裏退出來。

獸人和馴獸師的地位懸殊。

可這些年,我一直以為我和他與別人不同。

小時候的程璟年不被他父王重視,到了挑選獸人的年紀,滿園子的猛獸都被挑走了,隻剩下我。

那時的他拉著我的手,眼中滿是熱忱。

“之禾,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登上王座,接受所有人的跪拜。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都對我們臣服!”

可他口中的“我們”,原來並不包括我。

我張了張嘴,聲音發澀。

“所以,我的存在,就隻是為了幫林初掃清障礙,是嗎?”

“她太珍貴了,不能受傷。”

是啊,白狐的皮毛潔白柔順,哪怕是一點點傷痕,都會破壞她的美。

我低頭看著自己這身黃黑色的毛發,暗淡無光,被血汙染得斑駁。

原來他剛才縮回手,是因為嫌棄啊。

屈辱感翻湧而上。

我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

“我知道了。”

程璟年卻一點都沒有察覺我的異樣。

“把傷盡快養好。”

他把一個溫潤的藥瓶塞進我手裏。

我怔了一下,心底某個地方似乎鬆動了一點。

“別忘了,我們還有最後一場角鬥要打。”

程璟年嫌棄地皺了皺眉。

“你能不能保養一下自己?把皮毛弄得那麼難看。到時候怎麼護送我和初兒繼位?初兒最喜歡漂亮的東西了。你現在這樣,會讓我在她麵前丟人的。”

這些年為了幫程璟年得到王位,我不停地參加大頻率的角鬥和高強度的訓練,為的就是幫他在他的一眾兄弟裏脫穎而出。

可他卻現在卻嫌棄我的外表讓他丟人。

我的牙齒深深嵌進嘴唇,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是我的錯。”

他沒再看我,揮揮手讓我退出去。

走出很遠,我才意識到臉上一片水痕。

這是這些年來,我第一次哭。

哪怕是在角鬥場上被撕裂皮肉,哪怕是被利爪劃破喉嚨,哪怕是斷骨被踩在地上,我都沒哭過。

可這一刻,我忍不住了。

記得第一次和程璟年站在角鬥場上,我們贏了。

他激動地拉著我歡呼,卻在看到我身上的傷口,哭得像個小孩子。

“之禾,都是我不夠厲害,以後我一定會更努力,再也不讓你受傷。”

“放心吧,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好看的小豹子。”

當年的他,我相信是真心的。

隻不過現在的他,也是真的。

既然他已經變了,那我也該離開了。

2.

這些年,我為程璟年招募了許多獸人。

當我告訴他們我要離開時,他們都愣住了。

“為什麼?你馬上就要苦盡甘來了!你是殿下最信任的獸人,等他繼承王位,你就是未來的馴獸族王後了!”

我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在意。

“王後是林初。”

片刻的寂靜。

“怪不得她前段時間來得那麼勤,原來是來撬牆角的!”

原來,她早就和程璟年有了聯係,可笑隻有我不知道。

心口一陣酸澀。

“之禾,你甘心嗎?”

我沒有回答。

“你要走的這件事,殿下知道嗎?”

“我會告訴他的。”

總該有始有終。

繼位決賽後,我就會離開。

算是報答他這十年給我一個容身之地。

我站在主殿門口,正要敲門。

“璟年,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家裏默默為你祈禱。”

女聲柔柔的,帶著幾分撒嬌般的甜膩。

我屏住呼吸,透過窗欞看進去。

這就是林初嗎,真的很美,高貴潔白。

程璟年緊緊摟著林初,眼神深情。

“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你,是你給了我向上爬的動力。初兒,我想要給你幸福。”

“如果沒有你一直在等著我,我恐怕早就堅持不下去了。我今天能有這一切,你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我的手用力抓住窗欞,才能讓自己不至於站不穩。

他受傷,是我替他擋刀。

他瀕死,是我用自己的血喂他救他。

他被他的親兄弟們欺負,是我半夜闖過重重阻礙,把那些人打得跪地求饒。

可現在,他的成功,竟然是林初造就的。

窗欞的木刺刺入肉裏,疼痛讓我勉強保持清醒。

不,不能再聽下去了。

我抬腳想離開。

可他們忽然轉頭,目光穿過窗戶,落在了我身上。

我像個正在行竊被當場抓住的小偷。

“之禾?你就是之禾吧。”

林初已經快步走了出來。

她拉住我的手。

“謝謝你這些年一直幫我照顧璟年。”

我愣在原地。

她的手好軟,好白。

而我的手,粗糙、布滿了咬痕和爪痕。

我甚至覺得,如果我的手用力一些握住,都會磨傷她。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的瞬間,我羞恥地想要掙脫。

林初卻突然腳步踉蹌,向後倒去。

“小心!”

“初兒!”

還好,程璟年一把接住了她。

“沈之禾。”

程璟年臉上透著怒意。

“跪下!”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璟年,我不是,我沒有…”

“跪下。”

他的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一隻忤逆的野獸。

林初連忙擺手。

“璟年,不用這樣,我和之禾都隻是獸,不該讓之禾跪我。”

“可你是我未來的妻子。”

程璟年沉聲。

“而她,隻是一個低賤的獸人。”

我腦袋轟的一聲炸開。

他怎麼能在林初麵前那麼說我。

“跪下。”

我緩緩地,顫抖地,彎下了前肢。

屈膝跪在林初麵前。

沒有人讓我起身。

等林初上了馬車後,程璟年才冷冷開口。

“我要帶初兒去買首飾,你保護我們。”

我不想去見證他們的幸福,而且,獵豹對危險天生的敏銳,今天讓我有些不安。

“這幾天是決賽的關鍵時刻,你的幾個哥哥可能做一些小動作…”

林初不滿地皺眉。

程璟年看了一眼林初的表情。

“所以讓你保護好我們,不是嗎?”

首飾店裏,他拿起一條價值連城的祖母綠項鏈,輕輕地為林初戴上。

“好看嗎?”

他輕聲問。

“好看。”

“那就都買下。”

在沒人看見的角落,我悄悄摘掉了自己手腕上的木串。

這是程璟年送給過我唯一的禮物。

我默默地看著他們,心底某個東西一點點死去。

果然,出門後就有一場埋伏在等我們。

程璟年想都不想,第一反應就是護住林初躲到隔壁巷子。

而我,被困在轉角跟他們搏鬥。

“留個女人在這,程璟年,你算什麼男人?”

“別喊了,他不會過來的。你們的對手是我。”

隻要撐一會兒,護衛隊很快就來了。

“還好帶之禾一起出來了,她很厲害,肯定沒事。”

是程璟年在安慰林初。

豹子的耳朵足夠靈敏,能清晰聽見一牆之隔的對話。

“她會不會受傷?”

“獸人保護主人本就是應該的,而且她受傷是家常便飯,很快就會好的。”

“之禾真厲害,不像我,笨手笨腳,還需要你保護。”

“說什麼啥話呢,我願意一輩子保護你。初兒真是心善,之禾剛才那樣對你,你還關心她。”

我的心緒被擾亂,差點露出破綻。

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到了隔壁。

護衛隊來了。

我心下一鬆。

“之禾在旁邊跟他們纏鬥,你們去幫她。”

“璟年別去,我害怕。”

“這,那我們先送你回去,安全後再來救之禾。”

他們,就這麼走了。

我的胸口被利爪撕裂,劇痛侵襲全身。

3.

疼痛仿佛無數隻利爪在我的身體上撕扯。

昏迷中,我隱約聽到有人在爭執。

“殿下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們先去救之禾?她差點死在那裏!”

“林小姐當時根本沒有危險,我們都看到了,為什麼非要先送她走?”

“就算主仆有別,可之禾跟了殿下那麼多年,就算沒有感情,也該有點功勞苦勞吧?她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是我的小夥伴們。

他們的聲音裏帶著疑問、委屈,甚至還有隱忍不住的悲憤。

連帶著我的心口也痛了起來。

“都怪我,我當時就該死在他們的爪下。我就不該活下來,讓我給之禾抵命吧。”

林初在抽泣。

“不許說這種話。”

“你們不是問之禾的性命值不值錢嗎?那我就告訴你們,之禾這條命遠不如初兒的一根毛發重要。”

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刺進我的心臟。

“你們應該慶幸今天初兒沒事。要不然,你們,加上沈之禾,都別想活。敢質疑主人的決定,都下去領罰。”

護衛隊的刑罰,輕則二十鞭,重則一百鞭。

我想要睜開眼睛幫他們求情,卻隻是感到一股劇痛,徹底暈了過去。

昏睡中,好像有一道視線一直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如果她醒不過來,你們醫療隊全都得死。”

這是,程璟年在說話。

這個“她”,是指我嗎?

程璟年怎麼會這麼在意我。

一定是因為我還沒幫他打完最後一場角鬥,他還需要我,所以才不能讓我死。

他的掌心輕輕貼上我的額頭,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

“怎麼會傷得那麼嚴重?”

再次醒來時,屋子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被子裏隱隱殘留著熟悉的氣息。

屬於程璟年的味道,溫熱而霸道,還帶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似乎一點點浸透了我的皮毛。

我四肢都僵住了。

依稀想起來,昏迷時醫生似乎說過。

“之禾失血過多,體溫驟降,若是再冷下去,很可能…”

所以…程璟年是抱了我一整夜?

我甩甩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甩出腦子。

被子下的身體,渾身血汙。

程璟年連看我都嫌棄,怎麼可能抱我。

指甲陷進掌心,卻痛得讓我清醒幾分。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然後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

櫃子裏的東西大多都是程璟年給的。

包得最好的,是屬於我們的第一個戰利品。

曾經我視若珍寶,現在卻覺得刺眼。

這些東西,我一樣一樣地丟進垃圾盒裏,直到櫃子裏空空如也。

所有關於程璟年的,我全都不要了。

4.

我在床上養了幾天,身上的傷口縫合好了,卻依舊隱隱作痛。

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補品送來,都是極其名貴的東西。

“這待遇,整個馴獸族也就隻有林小姐能比得上了。”

我垂眸,不作回應。

既然決定跟程璟年劃清界限,那我該去道聲謝,不能白得他的好處。

門半開著。

程璟年半躺在榻上,白衣鬆垮地披在身上。

兔女伏在他懷裏,眼神癡迷。

“殿下,聽說您那天一整夜都待在沈之禾房裏呢,現在還給她那麼多好東西。”

“嗯?”

他低垂著眼睫,漫不經心地順著兔女的毛,指尖一下一下地撫弄著她光滑的皮毛。

她吃味地咬了咬唇,語氣有些酸澀。

“林小姐身份高貴,我們自然比不上。可沈之禾,她還不如我年輕好看呢,憑什麼能讓您對她那麼好?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才小聲地問。

“難道您喜歡沈之禾嗎?”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明明是來劃清界限的,可這一刻,我竟然隱隱生出幾分期待。

程璟年的手忽然一頓。

“你也配來質疑我?”

轉瞬間,他猛地掐住兔女纖細的脖頸,把她像拎著一隻真正的兔子一樣提了起來。

兔女雙腿在空中無力地蹬著,眼裏全是驚恐。

“不論是你,還是沈之禾,我身邊的畜生,生死都要由我來決定。”

程璟年語氣冷淡,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兔女的臉被憋得通紅,淚眼婆娑,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上他的手背。

這是她在求饒和示好。

程璟年眼底閃過一絲愉悅,手上的力道鬆了些,一把將兔女扯到懷裏。

兔女衣裳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一連串行為,程璟年已經欺身而上,直接將她壓在身下。

屋內響起曖昧的喘息聲。

我站在門外,突然覺得好笑。

屋裏這個曾經我以為全世界最好的少年,其實早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爛透了。

鬥獸場裏,林初坐在程璟年專門為她準備的包廂裏,盛裝出席。

“聽說之禾很擅長角鬥,今天我也想開開眼界。”

“林小姐,之禾還在養傷,我們兄弟幾個可以代替她上場。”

“今天這場角鬥可是關乎了璟年能不能繼位。如果輸了,你們擔不起這個責任的,隻有死路一條,你們能承受嗎?”

他們臉色一白。

我不想讓她為難我的夥伴們。

“林小姐不用這麼咄咄逼人,我自然會去。”

林初這才笑了。

“那你可得拚盡全力,千萬別害得璟年失去一切呀。”

我指尖微顫,垂下眼眸。

“不敢。”

程璟年一直沒出聲,隻是看著我。

“我們是並肩作戰十年的搭檔,我信你。

角鬥場上,血腥味彌漫,觀眾激動地呐喊著。

我的每一次進攻都牽動著胸口的傷口,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林初在台上興奮地叫喊著,每一次她的聲音響起,我的對手都會迅速做出反應。

她不懂角鬥,一直在害我暴露位置。

對手是頭狼,他猛撲而來,獠牙狠狠撕裂我的肩膀,一塊血肉生生被咬了下來。

我悶哼一聲,踉蹌著退後。

程璟年皺了皺眉,低喝.

“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死死咬住牙關,沒有回話。

現在沒時間跟他解釋。

林初突然大喊。

“璟年,之禾好像有些不專心呀,要不要試試你們的招牌進攻?”

我心裏一震,猛地抬頭看向程璟年。

那個動作,是我在角鬥場上最震撼的一擊,但是對胸腔的拉扯極大。

我的傷口剛剛縫合,如果再做那個動作,一定會裂開。

程璟年猶豫了一下,但也隻是一瞬間。

“之禾,照做。”

我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出口。

那就做吧。

胸口的縫線徹底崩開,我能清晰感覺到皮肉翻開的痛感。

宣布勝利的聲音響起,角鬥場陷入沸騰。

我狼狽地跪倒,鮮血順著毛發流淌,在地上暈染成一片刺目的紅色血池。

“之禾,我們贏。”

程璟年朝我走來,似乎想要伸手拉我。

可下一秒,林初已經跑進場中。

“璟年,我們贏了!你終於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程璟年頓了頓,最終手停在半空,穩穩地抱住撲進他懷裏的林初。

“沒錯,我們終於贏了。”

林初臉色微紅,在眾目睽睽下吻上了程璟年。

兩人在幾萬人和獸的注目下擁吻。

他一把抱起林初,朝著高台上的王座走去。

我拖著殘破的身體,在全世界為他們響起的歡呼聲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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