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師徒重逢

過去豬八戒總覺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很卑微。有數不清的夜晚，他曾經發誓，絕對不會再讓別人玩弄我的感情。那時候豬八戒開始變得狹隘，變得越來越認不清自己。

“其實，男人應該胸懷坦蕩，”心月夫人對豬八戒說。

豬八戒沒有理由恨，按照他之前的心懷，應該是祝福心月夫人終於等來了奎木狼，可是豬八戒心裏隻覺得恨。

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沒有正當理由的恨是最可笑的。

不知道孫悟空有沒有這樣的經曆，有時候你很恨一個人，甚至你想到要報複，但是不知道要報複什麼，連讓她內心經曆愧疚的機會都沒有，你還是很恨，但是你不知道你究竟能恨誰。

“你喜歡那個女人？”孫悟空和豬八戒走出了烏煙瘴氣的妖界，如果換做以前，豬八戒走進妖界的時候，會渾身顫栗，每一步都會充滿遲疑，可是現在，他不僅沒有那種遲疑，反倒胸口也挺得更加筆直，莫名其妙的勇氣，他必須找到大師兄，他確實找到了。

“我想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山上，我，還有一條狗，就我們兩個，自給自足。”豬八戒說道，“所以我拚命找到你，完成我西天路上的最後一件事，把你帶給師父，我就離開。”

“我也很喜歡狗，”孫悟空說，“但是我不想孤零零地生活在山裏，聽著，我們需要朋友。”

豬八戒知道自己很不切實際，這也正常，他的夢想隻是夢想而已，他從來，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過它能實現，但是他知道孫悟空不一樣，他想要去做的事，就一定會完成。

有時候豬八戒很羨慕大師兄，有時候又覺得他很苦，這麼大的本事，被神仙們耍得團團轉，每個人生來在世，所做的一切，都應該有自己做主，而且大師兄一身本事，如果他能左右自己的生活，定是萬妖簇擁，一揮手便能左右蒼生。

人間要明媚得多。

“唐三藏？”客棧老板想了很久，“好像有這麼一號人。”

孫悟空和豬八戒都開心不已。

“想起來了，身為出家人，脾氣卻很壞，我覺得他這個和尚也是假和尚，跟誰都合不來。”客棧老板搖了搖頭，表情裏都是鄙夷的神態。

“他身邊是不是還有個地中海？”豬八戒又問道。

客棧老板點了點頭，可是似乎他並不想說那個地中海，他對唐三藏更感興趣，提起這個和尚就一肚子事，“你知道嗎？他和這條街的人都吵了一架。”

“為什麼？”

“因為這條街，不給行馬！”

“牽著也不行？”

“是馬就不行！”

“這是什麼道理？”

客棧老板笑了，“那個和尚也是這麼說，不過世界上很多事是沒有道理的，不給行馬就是不給行馬。”

“那他怎麼過去的？”

“沒過去，”客棧老板得意洋洋地說，“他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孫悟空和豬八戒聽到被抓，反而顯得有些開心，忙問道官府的位置。

“記得記得，有這麼一個和尚，牽著一匹馬！”官府人和善地說道。

“他現在在哪？”豬八戒問道。

“這個和尚，真的是不得了，”官府的人沒有正麵回答豬八戒，反而來了講故事的興致，“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和尚，他先是跟我們在路上辯解了一路，晚上又在監獄裏，跟整個監獄的犯人都爭吵了起來，大人拿他沒辦法，就把他給放了。”

“就這樣還能成為高僧，切，這年頭混蛋都走運。”官府的人末了又罵了一句。

孫悟空和豬八戒再次斷了線索，隻得背著手離開。

“你怎麼看？”孫悟空問道。

“我覺得師父還會往西走，隻要我們一路問過去，肯定能找到師父。”

“如果沒有呢？”

“不可能沒有，”豬八戒信誓旦旦地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

事實證明，豬八戒是對的。

隻不過問出唐三藏下落的時候，唐三藏已經被妖怪抓了去。

“是一個什麼樣的妖怪？”豬八戒問這路邊編竹籃的老太太。

“我沒有看清是什麼妖怪，反正肯定是個好妖怪！”老太太雙手拍著竹籃說道。

路邊的其他人也圍了上來，“這個和尚討厭得很，騎馬撞了我們不賠錢的！”

“最討厭的是他叫我奶奶，”老太太想起這個就來氣，“看我這麼年輕，叫我奶奶，是啥子意思？”

其他人都紛紛附和道，“讓他賠錢，他還不肯，說什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那條爛命值多少錢。”

“後來來了個妖怪，就把他收了，真是為民除害，大快人心！”老太太說，“看他騎著駿馬，還以為是什麼有錢的僧人！”

“還有有錢的僧人？”孫悟空問道。

“有，我們這裏和尚最有錢！”老太太說道，“那唐什麼，我看不是一毛不拔，是沒得毛拔！”

路邊糖串小販迎麵走了上來，稱自己知道那妖怪的來路，不過要孫悟空請自己吃三個串才肯說。

“那不是妖怪，”小販吃著自己串說道，“那是妖王。”

“什麼妖王？”

“獅駝王！”

孫悟空不信，這獅駝王不是在妖界嗎？剛跟他分別，又來人間鬧事？

“真的，我不騙你們！”

豬八戒望向了孫悟空，“看來我們又要出趟遠門了。”

豬八戒深陷在這種氛圍裏難以自拔，他相信每個人都會愛上這種感覺，就是你身在其中，好像神探一樣，把案件抽絲剝繭，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麵，這種感覺可以讓他暫時忘卻愛情帶給他的困擾，可以麻痹自己，就像自己千辛萬苦去找孫悟空一樣，不得不說，尋找孫悟空是其次，他愛上的，是尋找到的感覺。

“你真的相信是獅駝王做的？”此刻仿佛孫悟空是小弟，豬八戒才是大師兄。

“我信，畢竟是三個串買來的消息，不信的話，實在太可惜，”豬八戒說道，“不信的話，不就等於說我們被騙了嗎！”

孫悟空當然沒有被騙，不等他去找獅駝王，獅駝王已經找上了門來。

獅駝王受了重傷，吐血不止，孫悟空見狀忙上前去扶。

“唐三藏被我安置在山上的木屋之中，”獅駝王說，“我曾答應你要幫你找到師父，答應兄弟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你被誰傷成這樣？”

“是一隻猿猴，我不知道他的來曆，但是他手上有你的金箍棒。”獅駝王又吐了一口血，痛苦讓他緊皺眉頭，可是他卻笑了起來，“好了，我一直惦記的事總算是做完了，我還要謝謝他，給了留了最後一口氣。”

“一個男人最可愛的地方，是他一把年紀，還保留了一份童真。”豬八戒口中的童真，就是信奉承諾和兄弟情義。

誠然，這兩者都是在年歲之後變得不再重要的東西，更像一種謊言。

“這不是天真，”獅駝王辯解道，“這是我。”

豬八戒背著獅駝王回到了木屋，果然看到唐三藏和沙師弟正在屋內發呆，唐三藏看到孫悟空和豬八戒忙站起身來，這一瞬間的驚喜，讓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師父？”孫悟空叫道，這種稱呼似乎變得非常陌生。

“悟空！”

“我就說吧，二師兄一定會找到大師兄的！”沙和尚在一旁傻笑著。

獅駝王倒在地上，咳嗽了起來。

“這妖怪被你打死啦？”唐三藏看到受傷的妖怪更是覺得開心。

“是他帶我們來的，”豬八戒解釋道，“他是好妖。”

“可不要被妖怪騙了啊！”

獅駝王笑了起來，“我不是什麼好妖，你師父說得對。”

獅駝王扶著孫悟空站起了身子，“我幫你做完了最後一件事，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孫悟空點了點頭。

“把我的屍首放在山頭，扶著我，別讓我倒著死去。”

獅駝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孫悟空抱住了獅駝王，但是獅駝王實在太沉，孫悟空於是便喊來豬八戒和沙和尚。

這是妖王最後的尊嚴，一定要站著死去。

孫悟空把獅駝王安置在了山頂，獅駝王雙腳盤坐，威嚴地坐著，從遠處看好像一頭凶猛的獅子，他仰著頭，感受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