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琪愣了一瞬,有些沒想到裴頌宸是這樣的反應。
他一向很作,一點點小事就要鬧個不可開交,早上她剛告訴他打算和懷遠回去見家長時,小家夥臉色難看得像是能擰出水,一句話都不說就上了樓。
她本來想解釋,但看他這麼甩臉色,她索性晾了他一陣,想讓他自己識趣別再胡鬧。
但現在,裴頌宸懂事得近乎毫不在意,她心裏又莫名有點堵。
孟安琪緊盯著裴頌宸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出一絲異樣情緒,可那雙眼睛卻平靜得毫無波瀾,竟讓她生出些心慌。
默了一瞬,她試探問:“不會不高興?”
裴頌宸牽了牽唇,語氣和平常一樣溫和:“嗯,不會的。”
所有的情緒崩潰爭吵撕扯,都是以愛為前提的。
隻有愛能讓人生出無限的占有欲,會被對方牽動心緒,可是都決定要結束了,他還有什麼好不高興。
距離過年回家僅剩五天,五天後,他在他這裏的身份就是“姑姑的閨蜜”。
八年暗戀,五年戀愛,隻當是年少無知就好了。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應該尊重你的,之前是我太計較,今後我不會再多幹涉什麼,更不會越界。”
他補上一句:“下樓吃飯吧,把宋先生一個人晾在樓下也不太禮貌。”
孟安琪掐緊掌心,看著他拿起外套下樓,莫名覺得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卻沒深想。
大概是她剛剛的話說重了,才讓裴頌宸生出危機感怕她不要他,所以變得那麼聽話。
算了,等到時候處理完懷遠那邊的事,回來好好補償補償他,他想見家長,也可以過段時間再商量·......
孟安琪壓下心裏那些異樣下樓,緊跟著裴頌宸下樓來到餐廳。
桌上放著他昨晚煲了一個通宵的豬肚湯,還有她最喜歡吃的麻辣武昌魚和清蒸大蝦。
宋懷遠坐在孟安琪左手邊的位置,見她下樓,起身妥帖替她拉開椅子:“忙完了?飯菜都有些涼了呢,趕緊吃吧。”
等孟安琪落座,他又夾起一塊魚放進她碗裏,眼中滿是柔情。
“以前你就最愛吃魚,這麼多年口味也還是沒變,快多吃點,當心涼了。”
孟安琪回望他,神色也溫柔極了,夾起魚肉送進嘴裏:“謝謝懷遠,你真貼心。”
裴頌宸沉默落座,看著麵前餐桌上那些菜肴,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孟安琪似乎忘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其實不愛吃魚,因為小時候被魚刺卡過,就算看見很想吃,心裏都有陰影。
後來他察覺到這事,每次吃飯都會細心給她挑去魚刺,自己下廚時更是將魚肉處理得幹幹淨淨,生怕她不仔細。
那個時候,她也誇過他貼心,可後來她習以為常,這些就變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
現在,她白月光用他親手做的菜獻殷勤,反而要被她誇上一句體貼了。
裴頌宸忽然覺得沒勁,看見兩人拉絲一樣纏 綿的眼神,更覺得自己多餘。
永遠都這樣,從宋懷遠再次出現在孟安琪麵前,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男友倒像是成了他們之間的第三者,永遠也插不進去。
桌上那些菜讓他沒什麼胃口,反正其實這些年他在家做飯都是依著孟安琪的口味。
裴頌宸起身,聲音仍舊平靜:“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孟安琪也沒注意到他幾乎沒動筷子,呷了一口豬肚湯理所應當吩咐:“湯有點冷了,去熱一下再端來吧。”
裴頌宸沉默一瞬,還是接過鍋走進了廚房。
總歸很快就要離開,沒必要為了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浪費精力爭執。
他在廚房熱著湯,外麵不時傳來兩人的低語和笑聲,是他和孟安琪少有的輕鬆。
她在他這裏,總要端著姐姐的架子,好像隻有對上白月光,她才會有女孩的嬌嗔。
他努力想做她的依靠,可她從來也沒想過朝他靠攏一點。
砂鍋裏的湯冒起熱氣,裴頌宸關了火,帶著手套將湯拿出去。
孟安琪正笑著剝蝦,先放了一隻打算往宋懷遠那邊放,看他出來,又調轉方向放進他盤中。
“再吃個蝦吧,嘗起來還挺新鮮。”
裴頌宸動作一頓。
這一桌菜,其實沒有一樣是他愛吃的。
海鮮他過敏,麻辣口味的魚他胃不太好,也不能吃,內臟他更是從小看著就惡心。
但孟安琪喜歡,哪怕沒法接受,他也認認真真學著做,笑著陪她一起吃飯。
隻是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他端著湯走向餐桌,正想開口婉拒,卻沒注意到宋懷遠眼中閃過一抹嫉恨的光。
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子,憑什麼得到孟安琪的青睞?
等裴頌宸走到近前,他忽然起身,像是沒注意到他端湯過來,直直撞向裴頌宸手臂。
裴頌宸來不及避讓,一整鍋熱湯打翻在他胸口,滾燙的砂鍋也砸在腳上,摔得粉碎。
鑽心的痛從腳趾,碎片也割開了裴頌宸腳背。
宋懷遠捂著肩膀驚呼一聲,眉頭緊皺著起身。
孟安琪也回過神,趕忙起身湊過去:“你燙傷哪裏了?”
她本來是想看看裴頌宸的情況,宋懷遠卻勉強笑笑,脫下那件大衣道:“我沒事,幸好這湯不算燙。”
孟安琪皺了皺眉,看他隻是衣服弄臟,也鬆了口氣。
懷遠沒有燙傷,那裴頌宸應該也沒事吧?
說完,他又欲言又止道:“......頌宸,我剛剛是撞到你了嗎?怎麼湯撒了?”
裴頌宸臉色都有點發白,隻覺得這話惡心極了,卻疼得說不出話。
他有沒有撞到,自己心裏沒數麼?
孟安琪卻沒注意到異常,看見裴頌宸低頭不語,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如果懷遠沒撞到裴頌宸,那就是他故意的了?
她沉下臉斥責:“連個湯你都端不穩了?裴頌宸,你非要大過年的和我作對是不是?”
“懷遠是客人,更是我重要的合作夥伴!你對他這麼沒有禮貌,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幸好他沒燙傷,不然我不會輕饒你!”
“馬上道歉,把這裏處理幹淨,別讓我生氣!”
裴頌宸疼得眼窩泛紅,心也冷得像是揉了一把冰碴子。
穿著羊絨大衣當然不會燙傷,可他隻穿了一件單薄襯衣,胸口火辣辣的疼。
宋懷遠是沒事,可她看不見他流血的腳和已經腫起的腳趾麼?
他什麼都沒做錯,卻要他道歉?
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