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五年後,前夫池崢獲封影帝,風光無限。
在頒獎典禮上,主持人笑著問他還有什麼遺憾。
池崢握著話筒,低眸答道:「有個問題,我很想得到答案。」
所有人都以為他預備向緋聞女友表白。
哪知,下一秒他卻喊出了我名字。
「薑盈,現在我已經跟你站到同一個高度了。」
「跟我離婚,你後悔了嗎?」
國內最具權威的金球電影節頒獎典禮開始時,我正陪《斬仙》這部電影的導演應酬。
包廂裏坐了一堆投資方。
導演說,隻要我能拉到投資,就給我一個女二號的角色。
我攥緊酒杯,撐著笑臉敬了好幾輪酒,喝得胃裏泛起燒灼感,又忍下這群人摟腰摸腿的揩油,卻還是沒能讓他們鬆口出資。
「看來我們薑影後魅力大不如從前了。」
導演摟著一個剛出道的女演員,語氣輕慢地出聲譏諷。
「我記得沒錯的話。以前薑老師一呼百應,大家想找你合作,得四處求神拜佛裝孫子。」
在座的投資方們,包括導演,其實都是從前捧著錢,低聲下氣求我合作,卻被我拒絕的熟麵孔。
赴這場酒局前,助理溫雯就勸我別來。
「這明擺著就是場鴻門宴,盈姐你去了隻會讓他們羞辱你。」
但今非昔比。
我已經不是那個十六歲一出道便爆紅,十八歲拿下金球獎影後,手握數部現象級爆劇的超一線當紅女星。
現在的我,聲名盡掃。
能有一個陪酒爭取角色的機會,就已經是別人施舍。
多少內娛底層藝人,想來這樣的酒局,卻連門檻都跨不進。
我深吸一口氣,忍下這份難堪,重新把已經空掉的酒杯滿上,姿態卑躬地湊到導演麵前,笑著給自己找台階:
「之前是我不懂事,我自罰三杯,還請楊導和各位老總多包涵。」
三杯酒下肚,胃裏的燒灼感愈發嚴重。
導演卻不買賬,隻是漫不經心地拿出手機滑了滑。
隨即,他像是找到了什麼樂子,眼裏徒然一亮。
「喲,池崢拿獎了啊。」
他咧著嘴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
「戲裏的男一號還沒定,要不你把池崢叫來,說服他參演《斬仙》,我就把女二號給你。怎麼樣?」
包廂裏靜了一瞬。
隨即都跟著起哄:「隻要池崢參演,這投資我出了。」
「薑盈,你現在給池崢打電話。」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拿出手機,撥通池崢的電話。
「那我試試。」
原以為,池崢不會再接我的電話。
卻沒想到,電話撥通後,僅一秒他就接了電話。
02
半小時後。
池崢敲開了包廂的門。
他西裝革履,意氣風發,英氣逼人。
顯然是直接從頒獎典禮趕過來的。
所有人在他出現的那一刻,瞬間端正了坐姿。
我也忍不住繃直背脊,悄悄攥緊了衣角。
這是離婚五年後,我們第一次見。
六年前,我和池崢因戲生情。
公開戀情後不久,我們便迅速踏入婚姻殿堂。
原以為從此是王子公主的童話結尾,我們快樂生活在一起。
可婚後第二年,便以我趁池崢出國拍攝廣告時先一步發出離婚聲明,話裏話外都在內涵他出軌,用撕破臉的決絕姿態,很不體麵地結束了這段婚姻。
當時,池崢一度陷入婚後出軌的風波,遭到全網謾罵。
直到關小悅,就是他如今的緋聞女友,放出一段我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摟摟抱抱的視頻。
錘死婚後越界的人是我,不是池崢。
這才還了池崢的清白。
我則因此名聲掃地,被全網抵製。
如今五年過去。
池崢躋身一線,走哪兒都是眾星捧月。
反觀我,不僅失去所有商務代言、片約和經紀公司,就連好友都紛紛疏遠。
孑然一身,還背負著巨額債務。
儼然一落水狗,誰路過都能踹一腳。
導演沒想到我真能把池崢叫來,殷勤而又諂媚地起身走向池崢:「池老師來了,恭喜池老師獲獎。」
池崢不鹹不淡地瞥了我一眼,這才扭頭和導演寒暄。
那個一直依偎在導演懷裏的年輕女演員,半是玩笑半是試探:「池老師還真是愛薑盈啊,一個電話就上趕著替薑盈撐腰。」
池崢神情從容,微笑啟唇:「我很喜歡《斬仙》的劇本,也很仰慕楊導的才華,不想錯過這次合作機會,才匆匆趕來。」
「至於替薑老師撐腰一說——」
池崢看向我,語氣輕慢:「純屬臆想。」
「不過這種酒局,楊導以後還是少叫薑老師為好。以免薑老師喝多了,又跨坐別人腿上喂酒,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這是在諷刺我。
但也因此,讓我從酒局中順利脫了身。
03
走出包廂,助理溫雯立刻從車裏下來,一臉關切地走向我。
「盈姐,你總算出來了。你沒事吧?」
二月初的天,海城的夜裏依舊春寒料峭。
冷風迎麵吹來,我打了個哆嗦,胃裏的不適感達到頂峰,我再也忍不住,彎腰對著垃圾桶吐了起來。
溫雯慌忙伸手,輕輕拍著我的背。
等我吐得差不多後,她從包裏掏出一個保溫瓶,擰開遞給我:「盈姐,你先喝口溫水暖暖胃。你這都喝吐血了,要不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這兩年,為了能有戲拍,我頻繁參加各種應酬酒局。
把酒量練上來的同事,也把胃喝壞了。
酒後嘔吐,時常會伴隨些許血跡。
我已經習以為常。
「醫院就不用去了。」
我搖頭拒絕了溫雯去醫院的提議:「送我去療養院——」
話沒說完,卻聽頭頂上驀地響起一聲輕嗤:「都喝吐血了還不去醫院,薑盈你是打算不要命了?」
「池哥?」溫雯驚呼出聲,又忙住捂住嘴,生怕引起過往路人注意。
「您不是在領獎嗎,怎麼會在這兒?」
她放輕音量,語氣頗有些小心翼翼。
「被你老板一個電話叫來的。」
池崢嗬笑,伸手捏著我的脖頸,拎小貓似的將我拎起來,塞進車裏,把我送去一家私人醫院。
做完一係列的檢查後,醫生告訴他,我身體很健康,胃也沒有什麼問題。
至於會吐血,純粹是酒喝得太烈喝得太多,撐的。
池崢聽後好一陣無語。
沉默半晌,他才語氣漠然地開口:「薑盈,下回要是想從我身上獲利,別用賣慘這種低劣的手段。」
我微微抬起頭,對上他深邃深沉的雙眸,心裏顫了一下。
池崢比我小三歲,卻比我高出一個頭。
從前他低眸看我,滿眼都是熾誠愛意。
而今,隻剩下冰冷了。
04
我鼻尖不由一酸,在淚意決堤之前,飛快眨了眨眼,雙手纏上池崢的脖子,歪頭故作輕浮一笑。
「那該用什麼呢?」
「色誘?」
「這我最拿手了。」
池崢猛地將我推開,麵色覆上一層薄霜,竟有幾分像是惱羞成怒的失態,耳根都氣紅了:「薑盈,請你自重一點!」
撂下這一句,他就氣衝衝地走了。
留下我和溫雯麵麵相覷。
「池哥這......」
溫雯有些遲疑地問:「該不會是對你還餘情未了吧?」
我聽得失笑,伸手彈了下溫雯的額頭,接過她手裏還沒繳費的單據:「想什麼呢。」
「他要是真的對我餘情未了,就不會連醫藥費都不結,就甩手走人。」
「那池哥還特意送你來醫院,連頒獎典禮都不顧了。」溫雯滿臉不解。
我低頭看著繳費單上的四位數檢查費,輕輕歎口氣:「他隻是善良。」
池崢出生在書香門第的家庭,他的父母把他教得很好,正直而又善良。
我之所以對他動心,就是因為和他合拍那部劇時,投資人來探班,欲在飯局上占一個女演員的便宜。
那麼多人在場,唯有他站出來替那女演員擋了回去。
哪怕在投資人威脅要換掉他的男一號,他也沒露一點怯色。
最後,是我出麵調停,投資人礙於我當時的名氣,勉強給了我這個麵子,才沒追究到底。
彼時,我以為那位女演員是池崢的女朋友,所以他才會那麼勇。
後來才知道不是。
他隻是善良。
善良到遇見不平,會出手相助。
路邊看見小野貓生病,也會帶走送去救助。
因為善良,所以剛才就算不是我,隻是一個陌生人在路邊吐了血,他也會送到醫院裏。
而被他這份善良打動的。
除了我,還有那位被他護下的女演員。
也就是如今池崢的緋聞女友關小悅。
05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池崢將出演《斬仙》男一號的消息。
與此同時,導演也說話算話,把女二號給了我。
給的片酬也很不錯,在市場價之上。
不像其他扒皮導演,既想要大眾罵我的熱度,又舍不得花錢。給我的片酬一壓再壓,連十八線的配角都不如。
片酬入賬時,我高興得直蹦三尺高,豪氣地給溫雯發了一筆六位數的獎金。
溫雯瞬間也高興得直蹦三尺,抱著我嗷嗷喊:「盈姐牛逼!」
隻是我倆這份高興沒維持多久,就被另外一個消息砸得蕩然無存——
《斬仙》的女一號換人了。
換成了關小悅。
而原來的女一號,也就跟著導演的那位年輕女藝人,變成了女三號。
「要不盈姐你辭演了《斬仙》吧。」
溫雯一臉誠懇地勸我:「錢可以再賺,但命隻有一條啊。男一號是前夫哥,女一號是情敵,被你壓番的女三號背靠導演。這個配置,盈姐你進組後,鐵當出氣筒的。」
我木然答道:「晚了。」
「片酬入賬後,我給你發完獎金,就把欠療養院的治療費繳了。」
「現在我的銀行賬戶裏,隻剩四位數存款。」
溫雯沉默幾秒,長長歎了一口氣:「那就隻有硬扛了。」
半個月後,《斬仙》開機。
當天,拍完大合影後,第一場戲就是我和女三號的對手戲。
這場戲的劇情是,我被女三號陷害,推下懸崖。
女三號被換角心裏存了氣,不敢對著如今名氣中天的關小悅發泄,便把氣都撒我頭上來。
滾落懸崖的那一段戲,我反複拍了幾十遍。
直到我渾身上下都是碎石碾出來的傷口,看戲的女三號臉上露出了笑容,導演這才喊過。
在布置下一場戲的休息間隙,溫雯扶我到僻靜處坐下,一邊紅著眼眶替我清理傷口消毒,一邊忿忿不平地哽咽道:
「導演太過分了,明明第一條就能過的。」
「不就是看我們現在沒了經紀公司,又記恨幾年前盈姐你拒絕參演由他導演的爛劇,這才借著拍戲整你。」
「狗逼導演,欺軟怕硬,好色貪財,早晚翻車。」
劇組人來人往,都長著千裏眼順風耳。
這些話要是傳進導演耳裏,難免又要惹來一番麻煩。
我正想示意她噤聲,卻聽到一道腳步聲漸近。
抬頭一看,來人是池崢。
06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高高在上被劇組所有人當成公主寵著的影後薑盈,沒想到也有淪為被人欺負的一天。」
池崢背著手,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麵前,張嘴就是嘲諷。
我微微歎了口氣。
這娛樂圈真是個大染缸。
連池崢這麼善良的人,都被染上了尖酸刻薄的一麵。
要是從前的他,遇見這種劇組霸淩事件,隻會絞盡腦汁地安慰被欺淩者。
絕不會成為霸淩者的一員。
當然,這也不怪他。
畢竟離婚時,我幾乎是斷了他所有前程。
池崢要是這都能原諒,不出一口惡氣,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因此,我閉口不言。
任由池崢針尖麥芒地奚落我。
哪知,他隻嘲諷這麼這一句,藏在背後的手忽然伸出到我麵前。
丟下一袋醫療用品在我懷裏。
有消毒水、棉簽和便利貼。
正好適合處理我身上那些細碎的小劃傷。
「把傷口處理好,別感染了。」
「不然傷勢加重,影響劇組的拍攝。」
他說完,轉身就走。
但走了兩步,池崢又回過頭,一雙看人深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像是期待又像是不耐地問道:
「薑盈,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