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熠曾拒婚長公主。
隻為娶清白已失,雙腿殘廢的我為妻。
世人皆說我遇到了世間最好的男子。
可成親後的第十年,高熠帶回來一個女子。
她千嬌百媚,國色天香,與我截然不同。
後來,我抱著死去的女兒,從高台一躍而下。
高熠卻瘋了,割肉喂血,哭著求我不要死。
1
高熠外派半年,回來時身邊多了一位陌生女子。
得知這個消息時,姨母正逼迫我給高熠抬侍妾,否則就要替高熠做主休棄我。
我麵色慘白地與姨母理論,高熠衝過來護住我:「母親,兒子的事不需您勞心傷神。」
姨母沉下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甩袖離去。
我怔怔地坐在地上,高熠伸出的手又了縮回去,在我不解的目光中讓侍從抱起我。
這時我才發現,他身邊多了一位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女子。
我心頭湧起不安,那女子朝我盈盈一拜,麵露羞澀:「奴家時月,見過姐姐。」
「時月會盡心侍奉姐姐,好讓夫君無後顧之憂。」
夫君?
我猛然抬頭看向高熠,他卻避開我的視線,任由時月挽上他的手臂,親昵地依偎在他身旁。
此時,我仿佛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心臟抽搐般的痛,我問高熠:「夫君,是要納妾嗎?」
高熠麵露尷尬,心虛地坐在我身旁,語氣溫柔:「夫人,時月曾救我一命,普通侍妾太過委屈她,我準備娶時月為平妻,給她一個安穩的後半生。」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高熠,指骨泛白,咳喘不停:「你我成親時你承諾過,此生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你忘了嗎?」
高熠唇角微抿,溫潤的眸子下意識地瞥向時月,隨後又有些慌亂地握住我的手:「夫人,隻是一個名號而已,時月為救我受了諸多議論,這也是你曾經曆過的。」
「我心中最愛的仍是你,但我不能棄時月不顧,我隻是在報救命之恩。」
「你是理解我的,對嗎?」
聽聽,這是多麼可笑的話。
我一根一根掰開高熠的手指,顫抖著手推開他:「我不理解,也不同意。」
高熠愣了一下,煩悶的別過臉。
時月拉著他的衣擺,捂著胸口淚眼朦朧地搖頭,高熠眼中頓時泛起憐惜。
成婚十載,高熠頭一次對我冷臉,沉聲質問我:「玉竹,你何時變得這樣不通人情?」
「你讓我......很陌生......」
高熠的眼中滿是失望,牽著時月,沒有一絲遲疑,轉身便走。
望著他們相攜的背影,我喉中腥甜,嘔出一口血。
2
高熠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表哥,世人說他是世間最好的男子。
能嫁與他是我三生有幸,近水樓台先得月,需得感恩諸天神佛。
我也的確心懷感激。
當初,我家道中落,跋山涉水到京城投奔姨母,姨母見高熠喜歡我,便收留了我。
高熠待我極好,為保護我他違背了自己的書生誓言,打架罵人的事兒都做遍了。
即使後來我雙腿殘廢,脾氣秉性大變,時常衝他發火,他也待我如初,無一點怨言。
他甚至為我拒婚長公主。
那年,高熠十七歲,高中狀元,打馬遊街。
他風流俊秀,滿腹經綸,長公主一見傾心。
高熠拒婚後長公主大怒,將他打得半死,丟在高府門口,至今還落有病根。
聖上為補償高熠,給他加官進爵,但高熠卻用這些換來了禦醫為我治腿。
我氣高熠傻,又感動高熠的好。
高熠總是疼惜地抱著我,眼眸堅定的許下珍重的承諾:「我永遠都不會後悔這個決定,我要娶的隻有你褚玉竹。」
我抹掉眼淚,心疼地摸著高熠被長公主打斷的食指:「因為我,你不能身居高位,不能成為書法大家,值得嗎?」
「娶我,隻會讓你承受議論紛紛。」
「玉竹!」高熠抱緊我,忽地就淚流滿麵:「娶你為妻才是我的人生大事,畢生所願,其他的都不重要!」
「若我所言為虛,你便吃掉我的肉,喝了我的血。」
可偏偏就是這個待我極好,許下種種承諾的男子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變了。
3
和高熠不歡而散後,我們整整一月未見。
他忙著帶時月出席各種宴會,將時月介紹給眾人,而我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染病的女兒安安。
安安問我:「父親呢?為什麼不來看安安?」
「難道父親忘了今天是安安的生辰嗎?」
我勉強一笑,不忍見安安失落,便主動低頭去請高熠。
可高熠不在府中,隻等到了錦衣華服、趾高氣揚的時月。
我眸色淡淡,不欲與她多言。
她卻笑的眉眼彎彎,唇角微翹,抬手便給了我一個巴掌:「你這個殘廢,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自請和離!別以為拿一個沒用的女兒就能讓夫君對你心軟!」
「就你這種不解風情、不懂情趣,一無是處的黃臉婆,有什麼臉和我搶夫君!」
時月柳眉倒豎,謾罵不停,我的貼身侍女如風將我護在身後,拿起手邊滾燙的茶水直直地潑向時月。
時月的手臂被燙的通紅,痛得尖叫:「賤婢!同你的主子一樣下賤!把她給我綁起來!」
我沒想到時月竟如此囂張,侍從們也絲毫不聽我的話,我隻能被時月按著頭,眼睜睜地看著如風被欺辱。
時月笑的發顫,啐了我一口。
我緊緊咬著牙關,終於掙脫時月的手,拔下發髻上的金釵刺向她胸口:「我還沒有死,我仍是高府的夫人,你們豈敢放肆!」
時月慌亂地躲開,我撲了個空,跌在地上,時月憤恨地朝著我的腿踹了幾腳,用了十足的力氣。
她還覺不夠,又捂著我的嘴,拿起椅子往我腿上砸,一下一下刁鑽地敲在骨頭上。
我的雙腿沒有知覺,感受不到疼痛,唯有心中滿是絕望,就連平素受我諸多恩惠的侍從也投奔了時月,在我麵前作威作福。
就在我以為我將要被時月打死時,熟悉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
我心下一鬆,以為能叫高熠發現時月的真麵目。
時月卻嘲諷一笑,得意地說:「夫君愛的是我,你就別做夢了。」
高熠推門而入,見到的便是時月跪在我腳邊,臉頰高高腫起默默垂淚的模樣。
我沒由來地感到恐慌,想要向高熠解釋,但高熠卻衝過來推了我一把,我的頭磕到床角,腫起一大片。
「玉竹!」高熠愣在原地,急切地查看我的傷口,眸中的擔憂讓我心生恍惚。
但很快他又被時月的驚呼勾走了目光。
時月捂著臉頰,露出手臂的燙傷,高熠轉頭對我怒目而視,指著我的臉寒聲道:「玉竹,時月處處討好你,你為何如此不依不饒?你有任何不滿可以衝著我來,不要為難時月。」
「時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你能厚待她,不要再做如此妒婦的行徑。」
明明是個豔陽天,我卻冷得打顫。
我癱坐在榻上,額頭的傷口痛得厲害,我沒想到高熠竟然一點兒也不信任我,多年的情誼反倒成了諷刺。
見我一言不發,高熠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他頓了一下聲音逐漸緩和:「你不要多想,這幾日我的確冷落了你,我會好好陪你的。」
時月麵色微變,又拉著高熠顫顫巍巍地說疼,高熠立刻心疼地抱起她,一邊走一邊叫人去請郎中。
高熠再一次把背影留給我,我顫聲道:「成婚十載,你真認為我是這樣的人?」
「自從她出現,你捫心自問你可對我有過一句好話?幾個好臉色?你可發現我臉上的傷......」
「你不關心安安的病情,忘記今日是安安的生辰,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來指責我。」
「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這半年裏真正改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高熠停住了腳步,目光沉沉:「安安一個稚子過什麼生辰?我不想同你爭吵,你若是平日無聊就多找些事情做,以免胡思亂想。」
淚水不知何時濕濡了臉頰,我攥著雙拳,幾乎喊出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嫁你!」
「明明是你害我失去清白,雙腿殘廢,我竟還得感恩戴德你能娶我......」
高熠陡然紅了眼睛,發火之前還不忘叫侍從送時月回去。
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攥著我的肩膀,仿佛要把我的骨頭碾碎:「過去的事,你還提它做什麼?我為你承受了這麼多年的議論、嘲笑,難道不夠嗎!」
「我為你放棄大好前途,守著你一人,如今不過是報恩而已,你為什麼還要窮追不舍!為什麼!」
高熠青筋突起,摔碎了外派前送我的白瓷,沒了往日的守禮知節,他上一次如此失控,還是為了報複欺辱我的人。
什麼時候,高熠變得這樣陌生?
原來這麼多年,他早就心生不滿,可對我的那些好又算什麼?
我的肩膀通紅一片,高熠脫力般地鬆開手,我揪著他的衣領,啞聲問他:「所以你真的後悔了,是嗎?」
高熠沉默片刻,撫著我的發絲:「你永遠是我的夫人,我的珍寶。」
4
高熠再一次走得幹脆利落。
我狼狽地爬到如風麵前,抖著手解開捆綁如風的麻繩。
如風揩掉我的眼淚,擁我入懷,笑著安慰我:「夫人,別哭,如風心疼。」
「是我沒用,什麼都護不住,守不住......」我恨恨地捶打著雙腿,眼淚滴在手上:「如風,你離開吧,這或許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
這麼多年,高府的大權始終在姨母手中,姨母禁止我獨自出門,而高熠不喜我接觸府中庶務。
我每日隻能盼著高熠早早回府,因為隻有在高熠身邊我才會被尊重,我才是個人。
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如風不顧身上的傷,將我打橫抱起放在床榻,細心地為我的額頭上藥。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夢到了父親、母親還在的褚府,還有高熠送我的那隻黑貓。
我心中一痛,徹底醒來。
外麵已經一片漆黑,看不見一點兒燭火或星光。
我輕聲喚著貓兒,可平素聽到聲音就會撲到我身上的黑貓卻一直沒有動靜。
我心中不安,它很乖巧聽話,一隻眼睛看不見,所以隻會窩在我的院子中,從不亂跑。
高熠送我貓兒時,便是看中這些。
那時,我因高熠的緣故雙腿殘廢,高熠日日夜夜守在我房外,生怕我想不開尋短見。
可我一見他就會止不住地怨恨,我恨他失約令我陷入險境,我恨他來得太遲,令我失去了一切。
於是高熠不敢再出現在我麵前,尋了這隻黑貓替他陪伴我,撫慰我。
日子久了,我的情緒逐漸穩定,再加之高熠的用心照顧和種種承諾,我便認定了他這個夫君。
那段時日,高熠最高興了。
他會同黑貓爭風吃醋,拎著黑貓的脖頸,故作凶狠地說:「這可是我未過門的夫人!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我難得一笑,殘廢後頭一次給了高熠好臉色。
高熠小心翼翼地湊到我身前,眼眶又是通紅,難掩激動:「玉竹,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我聞言淺笑,在高熠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點頭。
我一無所有,隻能緊緊抓住高熠這顆救命稻草。
這次外派前,他還說回來後要給黑貓討一個伴兒,像他們的主人一樣恩愛一輩子。
我猛然回神,房門虛掩著,一陣淒厲地慘叫傳入耳中。
5
這是黑貓的叫聲,我行動不變隻得急切地喚著如風。
然而,如風遲遲未出現。
我隻能爬到輪椅上,沿著聲音尋找,在高熠的書房前停下。
血腥味湧入我的鼻腔,高熠的聲音中難掩怒意。
我推開門,失神地從輪椅上跌落。
高熠瞳孔微縮,上前一步擋住了瞪著眼睛、身體抽搐的黑貓。
「貓兒......」
可我還是看到了黑貓幼小身軀下的血跡,它的眼神是那樣可憐,它在對我求救。
我再也無法保持所謂的體麵痛哭出聲,黑貓虛弱地喵喵叫著,掙紮了幾下後便不動了。
高熠的話我已聽不清,我發瘋般地捶打他,咬住他的手,血流進喉嚨,讓我作嘔。
「玉竹,是這畜生傷了人,你冷靜些!」
「你看你現在哪裏還有夫人的樣子!」
我紅著眼眶抱起黑貓,抖著手合上它的雙眼,心中的痛密密麻麻,仿佛有千萬根針紮過。
高熠麵色漆黑,平時總是彎起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條直線,他一把將我提起,迫使我不得不環住他的腰支撐自己。
「時月的臉被這畜生傷了,女子有多在意自己的容貌你不是不知,我再送你一隻更乖巧,更漂亮的。」
高熠似乎已經忘了,送我黑貓時他說他們兩個會陪我一輩子。
可是,這一輩子變得好短,短到讓我猝不及防。
高熠的眼中倒映出我癲狂的模樣,但我的語氣異常平靜:「高熠,我們和離吧。」
這是姨母期望的,更是時月所期望的,高熠也應該在暗自竊喜吧。
可高熠卻發了怒,他搶過黑貓的屍體,毫不留情地扔到火盆中。
滋啦一聲,火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