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腦癌晚期報告的那天。
江聽正和聞墨京商量著向我求婚。
江聽眼裏帶著深情,“我的婚姻不重要,隻要寧晚能幸福,我可以娶季晴微。”
我紅了眼,卻不是因為感動。
因為我就是江聽口中的季晴微。
而寧晚,則是彈幕對話裏所有人都愛的女主。
不過沒關係。
我轉頭答應了醫生的提議,“我想離開這個世界。”
為此,婚期倒計時的每一天,我都在計劃著。
1
拿婚前體檢報告那天,江聽說了一句,“對不起,寧晚又在自殘了。”
就把我扔下了。
我在心裏默數,這好像是江聽第七次為了寧晚拋下我了。
獨自去了醫院。
拿到的卻是一份腦癌晚期報告。
我想找江聽退婚,卻聽見他和聞墨京的對話,“要不是晚晚愛的人是你,我絕對不會放手。”
“可隻要晚晚幸福,我可以娶季晴微。”
聞墨京又問:“那今晚的求婚?”
“照舊安排,就算給不了她幸福,這方麵也不能虧待她。”
......
我躲在牆角,死死咬住嘴唇,控製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嘴裏嘗到血腥味。
怪不得從前一直把我當成妹妹的江聽,會突然轉變堅持不懈的追了我一年。
原來隻是為了替心上人徹底掃除障礙。
明亮的白熾燈晃得我眼睛發疼,隻能逃也似的離開醫院。
我恍惚著,眼前卻突然飄出對話。
【女二是真的美強慘,明明家世好、外貌好,比女主好上千萬倍,可偏偏碰到這兩個渣男。】
【沒辦法,小說裏男一和男二隻對女主死心塌地。】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我隻是小說裏篇幅不多還早死的女二。
正愣神,轉角卻撞到一個醫生。
他似乎有點驚喜,“季晴微,你還記得我嗎?你現在也能看到那些彈幕吧。”
2
醫生的臉漸漸與記憶中的某人重合。
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那個死於高二下期暑假的孟卿。
我囁嚅著叫出他的名字,他卻打斷我,又指了指胸牌,“我現在叫薑卿。”
他帶我去了咖啡廳。
又告訴我,他是在高二下期覺醒的。
那時候,所有人都信寧晚。
覺得是我在欺負她。
他想替我解釋,卻違背了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
所以他成了影響女主的不利因素,注定被抹殺。
可他提前預知了結局,假死脫身,事後又重新給自己創造出新身份。
從而脫離劇情,成為最普通的路人甲。
直到他看見,我頭上出現的彈幕。
最重要的是,他答應我。
“如果你那天想離開,隨時來找我。”
......
不久,我就收到了江聽的微信。
[晴微,我定了餐廳,今晚我來接你。]
一到餐廳,入眼全是玫瑰。
江聽穿著西服,一步步走向我。
寧晚和聞墨京則是站在一旁靜靜的注視。
現場安靜得有些詭異。
直到江聽單膝下跪,語氣虔誠:“季晴微,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搖搖頭,“江聽,如果我快要死了,你還願意娶我嗎。”
說實話我是有私心的,我想再給江聽一次機會。
江聽揉了揉眉心,我看得出來,他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但還強壓著怒氣,語氣盡量溫和,“晴微,我追了你整整一年,在一起三年,兩家婚事都訂了,現在你還和我開玩笑有意思嗎?”
“再說,求婚隻是走個形式,不是你整天在我耳邊念叨,現在又在作什麼?”
這些話打得我猝不及防,臉色蒼白的站在原地。
聞墨京冷笑一聲,接著往我心口捅刀。
“我說季晴微,拿喬也要有個度,這幾年江聽怎麼對你的,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
“以你們家現在的樣子和你曾經幹過的事,江聽還願意娶你,你就該夾著尾巴安心做一個花瓶。”
“別裝過頭了,到時候又哭著回來求江聽。”
寧晚適時冒出,語氣十分大度,“墨京,你別這麼說,那些事情我早就忘了。”
“再說,你和晴微姐還有青梅竹馬的情誼。”
聞墨京恨恨的看著我,最後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我倒想從來不認識她!”
我和聞墨京原本是有婚約的,所有人都以為長大後我會嫁給他。
直到寧晚的出現。
她堅韌、美麗、善良,擁有女主角一切美好的品質。
聞墨京也從不把她放在眼裏,到為了她打架逃課,甚至不顧所有人反對強硬的和我退婚。
隻是我沒想到,像她這種人會陷害我。
3
高二那年,我親眼看到寧晚拿了班費。
被我發現後,她跪在地上求我不要告她。
她說:“我實在沒有辦法,要拿不出錢,我爸就要我退學,把我嫁給村裏的光棍。”
“我不想那樣,我還想讀書,季晴微,我知道你家裏有錢,你幫幫我。”
我一時憐憫,決定用我的錢幫她墊上。
卻沒想,放進寧晚課桌時被聞墨京看見。
他不可置信的抓住我的手,“季晴微,真的是你偷了班費陷害寧晚。”
“剛開始寧晚和我說,我還不信,沒想到被我親眼看到。”
“你真讓我惡心!”
一句話,就給我判了死罪。
而躲在聞墨京身後的寧晚,隻是淡淡一笑。
我才明白,我成了替罪羊。
那之後我開始找寧晚麻煩,我想讓她親口承認是她陷害我。
隻是越這樣,聞墨京就越維護寧晚,同樣也越認為我惡毒。
直到寧晚得了抑鬱症。
聞家給我爸媽施壓,最後辦理了轉學。
......
我最後還是答應了江聽的求婚。
因為他給我爸媽打了電話。
剛一到家,一記清亮的巴掌聲響起。
我頭轉向一邊。
我媽麵無表情,看向我的眼神中隱隱帶著點責怪和怒氣。
“季晴微,我和你說過,讓你安分點!再有一星期你就要嫁到江家了。”
“你居然還敢拒婚,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家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我當然知道。
自從聞墨京與我退婚後,季家就大不如前了。
更何況,聞墨京從來沒想過放過我,一直在蠶食我們家的生意。
所以當江聽追我的時候,我爸媽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讓我討好他。
或者說,把我賣給他。
我爸也站出來,失望的看著我,“晴微,你知道,在我們這個圈子最重名聲了,當初欺負同學的事鬧得太大,現在也就江聽願意娶你了。”
“你還在挑什麼?”
我搖了搖頭,熟練的說了句,“對不起。”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才能喘氣。
我發消息給孟卿。
[上午說的話,還當真嗎?]
他幾乎秒回。
[當然!]
[但假死後,即使你再出現,他們也不會認識你。]
[明白。]
我看到江聽的朋友圈。
煙火璀璨,中指上的戒指格外明顯。
他說。
【終於要娶回家了。】
下麵是清一色的祝福。
我按滅了屏幕。
我想,江聽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我。
他不知道我討厭煙花。
也不知道我對玫瑰過敏。
更不知道。
從今天起的每一天,我都在計劃離開。
4
第二天,江聽早早的把車停在別墅外等我。
暮冬時分,屋外白霧渺渺,我從小就畏寒,等穿戴整齊上車,江聽已經等了許久。
他有些不耐煩,車輛行駛中,故意吐槽,“沒想到你這麼迷信。”
我淺笑著回答,“這不是迷信,隻是對美好未來的一種期許。”
江聽看著我,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隻硬邦邦的吐出一句,“未來的事兒,又有誰說得準。”
我沒有回答。心裏卻默默讚同。
確實。
如果沒有聽見江聽說的那些話,如果不是看到那些彈幕。
或許,我會因為求婚感動。
或許,我會心甘情願的接受書中的結局。
可現在我隻想逃離你們。
江聽意識到我興致不高,居然破天荒的主動挑起話頭,“那你有什麼願望?”
我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心好似都飛到了天邊。
是白首到老,還是幸福美滿。
最後脫口而出的居然是:“長命百歲。”
江聽笑了,那是一種不理解,又覺得幼稚的笑,然後就聽見他說:“那你的願望還真普通。”
我沒有反駁,訕訕的嗯了一聲。
我想起昨晚鼻血如流水般湧出,想起頭痛到整夜失眠,想起嘔吐到渾身痙攣。
不知為何,我突然釋懷了。
到寺廟後,江聽嘴上說著嫌棄,但還是拿了個平安符。
我猜應該是替寧晚求的吧。
按規矩必須親自跪滿108階,才能圓滿。
就在江聽跪下的前一秒,手機響了。
隻聽到一句寧晚出車禍了。”
他就慌亂到步子都站不穩,“寧晚出事了,我先回去了。”
臨走前,他把平安符胡亂塞到我手裏,還不忘交代我,“替我給寧晚求一道。”
天空忽得飄起雪花,風刮的我臉生疼,我看著江聽遠去的背影隻覺得光怪陸離。
等我爬完兩次,早就被凍到僵硬。
我去了醫院,隔著玻璃,看著三人一片歲月靜好。
我裹著風霜,帶著點寒意,頭上還有沒化完的冰霜。
一進房間,寧晚就捂著嘴咳嗽一聲。
聞墨京立馬橫眉冷對,“你故意的嗎?知道晚晚身體不好,還這副樣子進來。”
“要是她感冒了,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江聽看著我這副狼狽的樣子,也有些不滿,“晴微,怎麼不換套衣服再進來,你身上的寒氣小心過給寧晚。”
寧晚立馬笑著製止他們,“你們別這麼說晴微姐,我哪有這麼嬌氣。”
我什麼都沒說,隻從懷裏掏出那兩個平安符,遞到江聽麵前。
“你的和寧晚的我都幫忙求了。”
江聽接過,上麵還帶著體溫,眼底升起疑惑,“你沒給自己求?”
我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出病房。
偷偷在病房門口窺視。
聞墨京一把搶過平安符,嘲笑道:“不是吧,江聽,你還信這種東西呢!”
“不過,要讓季晴微失望了,她的東西,晚晚是不可能收的。”
江聽還在愣神,下一秒兩個平安符,就被扔進了垃圾桶。
可江聽不知道,那是我最後留給他的東西。
5
不出意外,我回去高燒一場。
期間江聽一手操辦了,婚紗、珠寶、場地。
醒來時,孟卿告訴我,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他讓我自己選擇一個地方結束。
我想起和江聽在一起的第二年,他答應陪我去冰島看極光。
可最後因為寧晚過敏,我在機場枯等他一夜。
之後他答應我,以後不論什麼時候,隻要我想去,他一定會推了工作陪我。
婚禮前三天,我發消息給江聽。
[我想去冰島看極光。]
他回了我:?
[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想去,你都會陪我。]
江聽直接一個電話打來。
開口不辯喜怒,“季晴微,你已經不小了,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分不清主次。”
“冰島那麼遠,三天時間怎麼夠啊!”
“況且,極光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碰上的。”
我還想再爭取一下,“沒關係,就算看不見,去一趟我也…”高興。
那邊卻傳來寧晚的催促聲,“聽哥,別打電話了,馬上登機了。”
“不好意思啊,晴微姐。我身體不好,聽哥和墨京都說帶我去雲南。”
“再說冰島那麼冷,有什麼好玩的,所以隻能暫時對不起了,把聽哥再借給我幾天,等婚後聽哥再陪你去冰島度蜜月吧。”
江聽也緊跟著附和,“寧晚說得對,等以後再去,反正還有機會。”
我喉嚨一緊,沙啞的吐出幾個字。
沒有以後了,江聽。
錯過這次,以後再見便是陌生人了。
江聽掛斷了手機。
等再收到江聽消息,我已經到了冰島。
[晴微,你一個人在冰島,注意安全。]
[晴微,你知道的,寧晚是病人,順著她一點對她病情有利。]
[晴微,我允許你這次胡鬧,記得準時回來結婚。]
太久沒體會過自由,我看到江聽的消息隻覺得聒噪。
兩天時間幾乎自虐般體驗了所有風景。
狂風亂作的黑沙灘,跳出海麵的鯨魚,末世般的暴風雪,脈搏噴湧的活火山,美得宛如另一個星球的藍冰凍。
以及我心心念念的極光。
江聽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晴微,以後我們好好的,我會永遠陪著你。]
可是江聽,我已經不需要了。
[晴微,我想你了,你能趕緊回來嗎?]
這句話,我居然聽出了幾分小心翼翼。
好啊,江聽。
我特地改了航班,就是為了讓你背負起親手害死我的罪孽。
我回。
[我也想你,飛機已起飛。]
他翹首以盼在機場等我。
我卻踏上死亡的歸途。
不久屏幕裏一則播報。
【冰島飛往中國的航班墜機,現已竭力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