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度的火山灰炸開時,研究活火山的妻子,將我的麵罩讓給了她的小助理。
「你也是火山專家,應該很清楚怎麼逃跑。」
「可謝橋的肺不好,沒有防護麵罩,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安全後,妻子的助理發了微博:【直麵活火山,好爽!】
而我的身體,被滾燙的火山灰瞬間點燃,慘死在這座島上。
後來,妻子再看到我被燒焦的屍體後,她徹底瘋了。
【1】
1300度的火山灰,噴向蒼穹,瞬間蒸騰成比太陽更加刺眼的顏色。
落在我的軀體上,瞬間點燃兩了全身,剝去皮膚,隻剩下一團冒著熱氣的死肉。
疼,真的好疼啊。
隻是一瞬間,我的靈魂都在烈焰灼燒下顫抖,被迫脫離軀體,幽幽地飄向第一艘救援艇。
距離火山300米外的漁船上,我的妻子正緊張地看著謝橋。
「小橋!你還好吧,剛才嗆到了沒有?」
結婚四年,我從沒在她臉上,看到過那樣擔心的神情。
「瞿老師,我還好,隻是有點緊張過度了。」
謝橋滿臉血色褪盡「對了,江哥和我們一起上船了嗎?」
瞿靈的神情立馬冷漠下來,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登船的人。
他們全是在火山灰還沒有蔓延之前,已經跑上避難船的遊客。
「你不用擔心江之耀,他和我一起研究活火山七年,比誰都知道怎麼緊急避險。」
「還有,如果他連這次意外都逃不過去,那和廢物有什麼區別,怎麼還敢稱得上是名火山專家?!」
謝橋原本就不是真的關心我的死活,聽她這麼一說,很快放下心來。
「老師,其實......我有點害怕。」
他明明滿臉恐懼,卻將腦袋緊貼在瞿靈的胸前,不多時,嘴角就掛上笑意。
兩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樣,差點將我的靈魂也完全燒化。
火山灰還未散盡,甚至連我的屍體都還未冷卻,她們就已經抱在了一起.......
接著,瞿靈的手機響起。
「瞿老師,您和江老師都成功逃出來了嗎?還好嗎?」
「嗯,不用管他,他自己會出來的。」
「我要帶謝橋去呼吸科看看,等會沒事不要打我電話。」
此刻,痛苦的鎖鏈如同烙鐵,捆縛著我的四肢,將我拉入無邊的火海中。
瞿靈,你對我的死活,難道就沒有半點在意嗎?
【2】
瞿靈提著大包小包的藥物踏進門時,謝橋正在編輯他的微博。
【直麵活火山,好爽!】
【希望還能有下一次這麼刺激又新奇的體驗~】
他的配圖,是兩個小時前那片焦黑色天空,漫天飄揚的灰燼。
「小橋,少玩些手機,你這幾天要注意好好休息。」
瞿靈捏捏他的下巴:「醫院開的藥一定要按時吃,知道嗎?你還年輕,萬一傷了身子骨可不好。」
「老師,我也沒比你小多少,不過才相差五歲的年紀,再說了.......」
空蕩的診療室裏,謝橋挑起眉:「您放心,我還蓄勢待發著呢。」
一語雙關。
瞿靈嗔怒道:「呀,這裏是公眾場合,說話沒大沒小。」
「可是......老師不是最喜歡我說這樣的話了嗎?」
謝橋咧起嘴,把白色的門簾一拉。
人來人往裏的病房裏,居然就吻上了瞿靈的唇。
而瞿靈的麵頰上紅暈盡染,很是享受的模樣。
我猛然間想起,好幾次我去往瞿靈的辦公室時,她都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推開門時,瞿靈將亂七八糟的紙張一收,辦公桌下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江之耀,我讓你進來了麼?下次再敢這樣,就永遠別來找我了!」
我一直以為,那是瞿靈高跟鞋發出的聲音。
可也許從那時開始,謝橋就已經躲進辦公桌下,將腦袋拱進了瞿靈的裙擺裏......
胸口突如其來的劇痛,甚至帶動了氣管的閉塞,我試圖平複靈魂的波動,卻怎麼都做不到。
這場激吻沒能持續太久,彩鈴聲再次響起。
瞿靈從謝橋的身上爬下來,看了一眼手機,露出極為嫌惡的表情。
「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江之耀,一天天的,他是不是閑著沒事幹了?」
「真下頭,打擾我們辦事兒。」
【3】
那通電話,的確是我的手機撥過去的。
我們結婚後不久,我得知瞿靈患有輕度的青光眼。
但她一忙起來,總是把自己紮進文件堆裏,恨不得一天做出好幾份活火山分析報告.......
於是每天下午三點,我都會設置好撥打給她的電話,提醒她記得用藥。
可那份至誠的心意,卻成為了瞿靈最厭惡的東西,還因為我的來電幾次辱罵過我。
此時,謝橋站起身:「瞿老師,要不還是接一下吧。」
「哪怕是問問謝哥的情況也好,萬一他受了傷.......」
「拜托,他沒那麼脆弱,二十九歲的人了,還能傷了自己不成?!」
瞿靈的語調沉了下去:「每天就知道打這種沒營養的電話,他不嫌煩,我還嫌煩!」
謝橋笑了:「也是,江哥如果真的關心您,那年就不會把您一個人留在小島上。現在再來整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裝什麼好人呢?」
「同為男人,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人。」
謝橋說的,大概是四年前發生的一起考察事故。
那年,我們三個受研究中心所托,去往一座平靜了數十年的活火山調查。
卻怎麼也沒想到,恰在我們登島那天,活火山開始劇烈噴發。
此時,救援船上隻剩下最後一個位置,我沒有任何思考,就將昏迷的瞿靈送到救援船上。
回過頭去,火山灰已經以每秒上千米的速度洶湧而來,我隻能跳進海水中降溫。
接著,冰涼的海水湧入口鼻,我徹底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們已經身處當地的醫院。
瞿靈麵部被燒傷,在臉頰處留下一塊瓶口大的疤痕,哀慟地哭喊響徹整間病房。
我一遍遍向她道歉:「對不起,靈靈,我沒能守護你到最後.......」
「江之耀,你還敢說是在守護我?!」
那天,瞿靈雙目發紅地看向我,像在看著最可恨的陌生人。
轉身,就撲進了謝橋的懷中放聲大哭。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們的婚姻陷入了巨大的危機。
我至今不知道,那天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啊,他就是個爛人。」
回憶起過往,瞿靈勾起戲謔的笑。
「江之耀這個畜生.......我恨不得當時死的是他,這樣也就沒後來那麼多事了。」
【4】
最後一份檢查結果出來後,通知謝橋沒什麼大礙。
於是瞿靈帶著他一起回了酒店,一間大床房,兩個人睡一起。
到了前台後,瞿靈才得知,有一個包裹寄送到了這裏,需要她本人簽收。
粉色的包裝紙,裝飾雪白的合歡花,花很新鮮,還帶著絲絲入扣的香味。
剛在一起時,瞿靈和我說過:合歡高雅清淡,是她最喜歡的植物。
此後我們家中各處,她的辦公室裏,每天都會出現一束合歡。
五年來,從未間斷。
當看到紙張上寫著的【江之耀】時,瞿靈甚至笑出了聲。
「什麼沒用的包裹?」
「垃圾罷了,不是我的東西。」
「要送給其他住客,或是直接扔進垃圾桶,隨你們處理就是。」
這一秒,鋪天蓋地的痛苦襲來,我的靈魂好像也被紮透,虛弱地漏著氣。
前台大概也沒遇到過這種情形,隻能急忙打我的電話,詢問是否派送正確。
一次,兩次,三次,我的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她們有些急了:「瞿小姐,方便問一下江先生是您的親人嗎,我們聯係不上他。」
瞿靈冷笑:「算是吧。」
「你們不用擔心。估計是他逃跑的時候把手機掉進了海裏......要不然,他那種隨時都會秒回的家夥,怎麼會不接電話?」
「總之,沒用的東西直接扔了就行。」
於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包裹被放回前台落灰的角落。
瞿靈,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為了慶祝她即將到來的生日,我們攜手與共、探索火山的第七年。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準備好那份禮物。
刻有她名字的黃金項鏈,和一張遇熱就會呈像的照片,刻著我們相識那年,最滾燙的笑臉.......
「瞿老師,我看你剛才表情不太對,你還好嗎?」
回到酒店後,謝橋刷開了瞿靈的房門,長驅直入。
見他來了,瞿靈冰冷的神色才有所緩解,她垂下頭,從包中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小橋,過來,給你的禮物,慶祝你榮升助理研究員,未來可期!」
謝橋雀躍地撲上前去,砸進瞿靈柔軟的胸脯裏:「老師,你對我太好了.......」
我精心準備的禮物被丟進廢墟,而謝橋,卻能輕而易舉得到瞿靈用心準備的驚喜。
該說自己是可笑,亦或是還可悲?
此刻,我已經徹底無法思考了。
「當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最愛的人,這是應該的。」
瞿靈摸著他的腦袋,笑得很溫柔。
「是啊,老師是最愛我的人,我一直都很清楚。」
謝橋眨了眨眼,將手伸進了瞿南的胸口。
隻有兩人的空間裏,他用唇齒逗弄著瞿靈的肌膚,含糊道:
「靈靈,隻有今晚,能允許我不再叫你老師嗎.......」
接著,房門一鎖,裏頭傳來床板震動的聲響,叫我靈魂都為之抖動。
被火山灰灼燒的劇痛,也難以與此刻的萬分之一相比較。
【5】
【據報道,西蘭國懷特島沉睡多年的活火山,於昨日突然噴發。】
【遇難人數已增至8人,其中多具屍體燒焦,難以辨認身份,請家屬看到消息後與當地醫院取得聯係......】
第二天一早,瞿靈是被電話聲吵醒的。
電視開了一整晚,音量調到最大的社會新聞,也掩蓋不住她徹夜的叫聲。
就連接電話時,嗓音都是嘶啞的。
對方問她:「瞿女士,請問當日與您同行的有幾人,全都從島上出來了嗎?」
瞿靈回複:「三個,我,我的助理,還有.......我丈夫。」
「我和助理已經得救,而我丈夫是知名的火山專家,應該搭乘上了第二艘救援船。要不就是跳進海裏降溫,已經被附近的漁船所救。」
對方見她如此篤定,也就沒有多問。
身邊,謝橋裸著上半身,攬住她的脖頸:「靈靈,反正今天還有大把的時間,不如我們把那份協議再完善一下吧。」
我這才注意到,謝橋放在床頭的筆記本電腦上,正躺著一份離婚協議草稿。
時間是6月12日。
就在我們出發去往火山島的前一天。
「行,你幫我擬就行,記得別讓江之耀白得半分好處,所有的婚內財產.......我都要拿到手。」
瞿靈將任務交給謝橋,起床找眼藥水。
從前她的眼藥水總是由我收好,並在起床後第一時間遞給她。
而現在,尋找無果後,瞿靈的聲音陡然變冷:「江之耀還真是奇特,他待在我身邊時,我就時常看他不爽,遇到困難時,他也總是第一個跑......」
「可等他離開了,生活又諸事不順。小橋,你說他是不是給我下什麼降頭了?」
謝橋笑了:「靈靈,大概是因為意外遇上火山噴發,你神經太緊張了。我們訂這周六的票,馬上就走,等回了帝都你就會放鬆很多。」
瞿靈沉默片刻,點頭:「好,盡快就走。」
【6】
事故發生後第四天,遇難者遺體途經海運,全部被送往醫院停屍間。
當日,瞿靈去醫院給謝橋取藥,恰好聽到有人聊天。
「聽說了沒?這次死者裏頭有一個中國人。」
「據說還沒確認身份,問了一圈,都沒有家屬說少了人。」
「造孽哦,活著的時候受這種罪,就連死了也沒人認領,不會是特地跑去島上自殺的吧?」
瞿靈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謝橋就已經出現在門口。
他笑盈盈地:「靈靈,今天是你二十八歲的生日,我沒記錯吧。」
謝橋沒記錯,今天是我和瞿靈相戀的日子,同時,也是她的生日。
剛在一起時,我還開過玩笑:「兩個好日子都在同一天,是不是說明我們天生一對?」
那時,瞿靈挽著我的手臂,言笑晏晏,比春季盛放的任何鮮花都要耀眼。
離開醫院時,瞿靈和謝橋手挽手,路過太平間的大門。
每個床位旁都聚滿了前來認領屍體的家屬,哭喊聲響徹天際。
隻有我的病床前,空空蕩蕩,無人在意。
這天晚上,謝橋將瞿靈帶去了小島附近的景點。
兩人散步時,謝橋眼神一轉:「靈靈,江哥都已經脫困那麼久了,你生日這天,他怎麼也不給你打個電話?」
「是不是覺得我們拋下了他,心有餘怒,所以不願意主動聯係.......」
「笑話,他有什麼資格說出『拋棄』二字?!」
瞿靈打斷他:「江之耀這個懦夫,曾經為了逃命,送我去死,現在,他憑什麼對我生氣,又怎麼敢對我生氣?」
緊接著,她的後槽牙緩緩咬緊,兩腮上浮現出一道緊繃的青筋。
怒火爆發得如此凶猛,瞿靈快速打開郵箱,找到了謝橋幫她擬定的那份離婚協議。
【收件人:江之耀】
【是否發送《離婚協議書?】
這一刻,她甚至無需多一秒的考慮,直接點擊了【是】。
【7】
離婚協議書發送後的幾天裏,謝橋帶著瞿靈四處遊覽。
美名其曰,要給她一場「全新的開始」。
他們在藍色的海灣邊擁抱,在幾人高的喬木叢中纏綿悱惻,在無人咖啡廳裏偷偷交換熱吻。
期間,除了輸出當時在懷特島第一現場的圖片,瞿靈已經徹底遺忘了我的存在,和我們費盡心血的研究。
直到上一級的領導打來電話,讓她聯係我提交報告時,瞿靈才終於給我打了第一通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打了好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
瞿靈眉頭緊蹙,沿著房間焦躁地踱步:「江之耀這個廢物,明天我就要回帝都彙報了,還不接我的電話?」
是,她明天就要回帝都了。
可明天,也同樣是我的頭七啊。
我的愛人瀟灑離開,將我的屍體丟在孤島上,此後,連魂魄也無處可去,無人收留......
巨大的哀慟與恨意,瞬間如沒頂的海潮將我吞沒殆盡。
回想起這五年的婚姻,我隻覺得自己像個巨大的笑話,可悲至極。
謝橋也看出她的不安:「靈靈,你在想什麼。」
「睡不著的話,不如我們來做點『助眠』的事情?我保證你會睡得很好......」
緊接著,那雙手就已經搭上了瞿靈的細腰,曖昧地捏了捏。
瞿靈半推半就,並不拒絕,甚至卸了力似的靠在謝橋的懷中。
從前她陷入苦惱的時候,也喜歡通過激烈的性事來擺平煩惱。
可下一秒,她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手機屏幕大亮,陌生男聲從話筒中傳出:
「瞿女士,您現在方便來趟醫院嗎?」
「我們已經通過DNA確認了死者的身份。」
「經驗證,正是您的丈夫,江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