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為了討姑爺歡心,竟欲向青樓女子學些勾欄手段。
但她恐失了風範不肯自己出麵,於是就把我扔進了青樓。
第一世,我寧死不從被活活打死。
第二世,我學成歸來後教小姐博取姑爺歡心,隨後就被小姐嫌棄浪蕩而處死。
第三世,我為自救,勾引姑爺成了他的小妾,卻因不敬主母而被打斷雙腿,發賣出府。
這一世,我終於明白,隻要我身在奴籍便是原罪。
於是在我即將被送入青樓那一刻,我突然撲到大夫人腳邊,露出肩上的傷疤。
大夫人大驚失色,「你是......我的女兒?!」
1
「稱心,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吧?這些年你捫心自問,我是否虧欠過你?」
小姐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口脂,一邊漫不經心地和我說道。
我心裏一沉,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小姐對奴婢自然是頂好的。」
「知道便好!既然如此,現在正好有一個給你報恩的機會!」
「婚後沈郎雖然對我敬重有加,可我總覺得他對我少了些情人之間的甜膩,於是我便想著學些......勾欄手段,在床第之間取悅於他。」
小姐說到這裏害羞的紅了臉,接著又用嬌軟的語氣說出那句決定我一生命運的話——
「可我畢竟是大家小姐,親自去學未免有失風範。稱心,我已經和怡紅院的孫媽媽打好了招呼,即刻便將你送去,屆時你學成了本事再來教我!」
「你且放心,孫媽媽有我的打點自會照顧好你。」
我心中一冷,前三世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再次席卷至心頭。
2
第一世,在得知小姐要將我送去青樓後,我大為震驚。
接著便是哭著求饒。
可小姐卻冷了臉,「我養你這麼多年,如今到了你效忠的時候,你卻敢不從?真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於是小姐命人將我狠狠打了一頓,扔進了青樓。
看到那些獰笑著向我撲來的壯漢,我嚇得肝膽俱裂,當場咬舌自盡。
第二世,我不想再死一次,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於是我便想著屈辱地順從也好,至少能夠活命。
接著,我便經曆了老鴇非人的手段調教,那一個個刑具至今都是我最恐懼的夢魘。
無數次午夜夢回,我都能回憶起自己被陌生人壓在身下任意欺辱的樣子。
好不容易我被接回了侯府,卻沒想到迎接我的仍然是一死。
小姐向我請教完那些勾欄手段後,姑爺果然深深迷戀上了她。
可小姐卻又嫌我臟,「水性楊花的放蕩東西,看著就礙眼,給我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置了!」
第三世,我為了活命選擇勾引姑爺。
我想,隻要成為姑爺的小妾,小姐就不會再隨意打殺了我吧?
我有著上一世的經驗,姑爺果然對我起了興趣,寵幸我後將我納為妾室。
然而,小姐妒意大發,以我衝撞主母為由打斷了我的腿,隨後將我發賣出府。
那時姑爺可惜地看著我,「算了,終究是你沒福氣,一個妾怎麼能衝撞正室夫人呢?」
後來,我被買下我的人當做奴隸、禁臠,活活打死。
而這一世,是我的第四世!
再睜眼後,對死亡的恐懼和滔天的怨恨瞬間噴湧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我隻是想活著,卻這麼難?!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無論我忍讓或反抗都是無用功。
隻要我身在奴籍,那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我區區一個丫鬟,最多成為大戶人家的小妾,但在那些上位者們眼裏,我永遠都是可以被隨意處置的東西罷了!
可是......
我不甘心啊!
所有人都要我死,可我偏偏要活!
3
「稱心?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小姐不悅地瞪了我一眼。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突然直起身子,飛速跑向院外。
小姐一怔。
回過神來後,她怒目而視,「好大的膽子,居然想跑?」
「給我把這個賤人追回來,打斷她的腿!」
很快地,一群丫鬟婆子便向我衝來。
我跑的快極了,一時半會不會被抓住。
但奈何追我的人實在太多,直接堵住了我好幾個去路。
突然,一個身材高大的嬤嬤獰笑一聲,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賤人,你還想往哪跑?」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手。
「啊!」
嬤嬤吃痛放開了我,我又如脫韁野馬似的衝出了小姐的院子。
一時間,整座侯府雞飛狗跳。
小姐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在後麵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嘴裏不停嚷嚷著,等抓到我一定要把我大卸八塊才解氣!
可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活!
這一世,誰都別想操控我的人生,我的命運隻能由我自己主宰!
「嗬嗬,終於抓到了你這個小賤人!」
身材高大的嬤嬤冷笑一聲,直接將我按在了地上。
她用力一扯,我的衣襟就散開了,露出大半個肩頭。
小姐此時正鐵青著臉在趕來的路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什麼事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我眼前一亮,當即用盡全身力氣向那個聲音撲了過去!
4
我落在了大夫人的腳邊。
再一抬頭,就對上了大夫人那典雅端莊,又不怒自威的麵孔。
大夫人本是將門虎女,與侯爺恩愛非常,乃至侯爺院中一個侍妾都沒有。
同時,她也是這侯府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小姐在她麵前向來伏低做小,不敢造次。
「母、母親......」
小姐匆匆趕來,見竟然驚動了大夫人,不由麵色一白。
她連忙編了個借口,「姝兒院子裏這丫頭手腳不幹淨的很,偷了我的首飾還想跑,於是姝兒這才帶人追了出來。未曾想驚擾了母親,還請母親勿怪......」
大夫人麵色冷峻地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麼,卻冷不丁看到了我的肩頭。
她當即就怔在了原地。
下一秒,隻見大夫人突然紅了眼眶,俯身質問我,「你......你肩上的這個月牙形傷疤,是怎麼來的!」
我作出懵懂的神色,「這傷疤自奴婢幼時就有了,家父未曾說過它的來由......」
大夫人又焦急問道,「你是哪裏人士?」
「我......是被收養的,據家父說,是在廬州撿到的我。」
大夫人瞪大雙眼,顫抖著聲音道,「廬州......沒錯了,沒錯了,當年玉兒就是在廬州丟的啊!」
「你,你身上可曾有什麼貼身物件兒?」
我思索片刻,遊移不定地道,「曾經是有一塊玉佩的,隻是家中常年饑荒,那玉佩已經被家父換成了糧食。」
「若沒記錯,那是一塊通體晶瑩的龍魚佩,用一條碧綠色的繩子串著......」
我說完這句話,大夫人突然哀嚎一聲,隨後將我用力地抱在了懷裏。
「玉兒!你是我的女兒啊!娘終於找到你了!」
5
此言一出,包括小姐在內的所有人都白了臉色。
小姐震驚地退後數步,顫巍巍地指著我,喃喃道,「瘋了......真是瘋了......她一個賤婢怎麼可能是侯府小姐?」
隻見大夫人抱著我哭了許久,隨後紅著眼睛輕柔地揉了揉我的頭發。
「玉兒,當年你四歲的時候,爹娘帶你去廬州遊玩,卻不想將你給弄丟了......」
「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燒香拜佛,求上天將我的寶貝女兒還給我!」
「好在老天有眼,真的把你送了回來!你小時候淘氣從樹上摔了下來,肩上不小心留下了一個月牙形傷疤,娘親是不會認錯的!」
大夫人說完,我當即眼眶一紅,和她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我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這次的策略,是對的。
6
發現自己重生後,我想了許久,到底要如何才能活下來。
似乎隻要自己是個可以任人宰割的丫鬟,那一切手段都行不通。
於是我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大夫人與侯爺早年丟失的那個女童來。
上一世我死後並沒有即刻重生,而是作為孤魂野鬼在侯府中遊蕩了許久。
因此,也被我窺探到了不少侯府隱私。
我這才知道,原來侯爺和夫人還有一個嫡出的小姐,在廬州時不幸與他們走散。
唯一能辨別其身份的就是右肩上有一月牙形傷疤。
於是我便大膽地想,假如——假如我冒名頂替了這位小姐,豈不是就解了我如今的困境?
畢竟,要想徹底擺脫任人宰割的命運,就隻有自己脫離奴籍,成為與那些大人物一樣的特權階級才行!
這個想法一經敲定,我便開始落實了起來。
我趁著夜深人靜,在右肩上刻了一道深深的月牙形傷疤。
為了讓其看著像舊傷,我又忍著痛用燭火燎了許久。
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大夫人抱著我泣涕漣漣,顯然已經認定了我就是她當年走失的女兒!
7
「母親,您確定沒認錯嗎?她隻是一個低賤的奴婢,怎麼可能是千金小姐呢?」
小姐用力捏著手帕,憤憤地道。
可大夫人麵色一冷,「我自己的女兒,我會認不出嗎?」
小姐一噎。
她結巴道,「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她看向我的眼神怨毒極了,似乎恨不得當場打殺了我。
大夫人小心翼翼地將我扶了起來,又將我護在身後,「你剛剛說,我的玉兒偷了你的首飾?」
「玉兒,是這樣嗎?你別怕,娘親替你做主!」
我心中一暖。
雖然這份母愛是我偷來的,可仍然是我幾輩子都未曾感受過的。
「我沒有偷東西,是......是小姐她想......」
我作出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小姐當即臉色一白。
若是她想學習勾欄手段來取悅夫君這件事被傳出去,隻怕她就要成為眾人的笑柄了!
屆時不但會破壞了自己平日裏維持的閨秀形象,說不定還要受到懲罰!
「她想做什麼?玉兒,你但說無妨!」
大夫人冷冷地看著小姐道。
8
「小姐......小姐想學些床第之術取悅姑爺,又不肯親自出馬,便欲將我扔進青樓!」
說完,我伏在大夫人肩上脆弱地哭了起來。
大夫人當即對小姐怒目而視,「沈月姝,你敢送我的女兒去青樓?!」
小姐急的額上冷汗直冒,她心知大夫人不是個好相處的。
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好,隻怕自己將落得個名聲盡毀的下場!
「母親,姝兒沒有!姝兒好歹是大家小姐,怎會作出這般不知廉恥的事呢?」
說完,她紅了眼眶,一派受盡委屈的模樣。
大夫人也有些猶豫。
畢竟小姐成婚後在她麵前一直表現的溫柔體貼。
此事是否存在誤會?
我見狀,在心中冷冷一笑。
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於是我扯了扯大夫人的衣袖,「娘親,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問怡紅院的孫媽媽!小姐說是已經打點好了,就差把我送進去!」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裏惹了小姐不快,小姐竟然非要壞了我的名節不可......」
說完,我便嚶嚶地哭了起來。
小姐臉色一白。
我被認回侯府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自然不會想到孫媽媽這茬!
果然,大夫人神色一冷,派人去了怡紅院。
很快便有下人來報,「夫人,確有此事......」
“撲通”一聲,小姐雙腿一軟,跪在了大夫人身前。
「母、母親!姝兒也是一時糊塗啊!」
9
「姝兒隻是太愛夫君了,為了籠絡夫君的心這才出此下策!若姝兒早知稱心是侯府千金,姝兒又怎敢如此呢?」
電光火石之間,小姐很快就做出了取舍。
她將自己完全塑造成一個因深愛自己的夫君而誤入歧途的苦情女子。
就算德行有虧,大夫人也不好對她罰的太過。
果然,隻見大夫人雖然麵如土色,卻終究沒能真的將她怎樣。
她隻好恨鐵不成鋼道,「成何體統!」
「你身為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怎可滿腦子都是小情小愛?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勾欄手段都是妾才會學的東西!」
大夫人訓斥了小姐一頓,最終,歎氣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不重罰你,但此事你屬實過分。既然如此,你便去祠堂領了家法。」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母親,姝兒犯了什麼錯,竟然要上家法?」
我看向來人。
一襲華貴衣袍,相貌痞氣,正是我的姑爺,侯府唯一的世子李修彥。
10
上一世,此人望著我被打斷雙腿、發賣出府,卻也隻是說了句「可惜」。
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未對我說。
說到底,他不過也是個草芥人命、道貌岸然之輩。
如今,他輕柔地扶起小姐,「姝兒犯了什麼錯,母親要生這麼大氣?」
小姐見了李修彥就像見了救命稻草似的,直往他身後鑽。
大夫人冷冷地講明了事情經過,李修彥先是一怔,隨後竟說,「我當是什麼事,您別生氣了,姝兒畢竟是為了討我歡心。」
「她好歹是大家小姐,身子骨弱,家法嚴苛,若是被打壞了可如何是好?」
我恨的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李修彥對小姐的確是有幾分真情的。
即便小姐行事出格,他也願意縱容。
不然上一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去死而不救我。
然而,大夫人冷哼一聲,「修彥,她要送去青樓的可不是什麼丫鬟,而是你的親妹妹!」
李修彥猛地一怔。
在聽說了我的身世後,他下意識道,「不可能!母親,您怎能這樣草率的認定她就是妹妹呢?」
小姐也在這時候添油加醋,「是呀母親,稱心這丫頭向來鬼靈精,您可莫要被她騙了!」
我心一沉。
李修彥不是個好糊弄的。
如果今天不能在他心裏坐實了這個侯府小姐的身份,隻怕日後還會多生事端。
我看著李修彥閃爍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麼。
接著,我上前幾步走到李修彥身側,在他耳邊低聲道,「兄長,你忘了那年的廬州燈會嗎?」
「你說要我在原地等你回來,可我等啊等,卻再也沒能等到你......」
頓時,李修彥身軀一顫,驚恐地望向我。
11
上一世我死後,曾經聽過李修彥的酒後真言。
他說,他有一個妹妹。
四歲的時候,被他親手弄丟了,是故意的。
因為他嫉妒妹妹竟然這麼得爹爹娘親寵愛。
於是他騙妹妹燈會那天在原地等著他,然後再也沒有回去。
如今聽我提到燈會,李修彥頓時冷汗涔涔。
我目光幽幽,令李修彥覺得自己那肮臟的心思幾乎無處遁形。
他慌張後退幾步,勉強說道,「竟、竟然是玉兒回來了!為兄甚是歡喜!」
說完,他突然露出憎惡的目光看著小姐,「沈月姝,你膽大包天、不知廉恥,自己去祠堂領了家法來!」
小姐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李修彥。
「修彥?!你怎能對我如此狠心?」
她作勢就要去抓李修彥的手,卻被李修彥狠狠推開。
接著,李修彥便匆匆告辭了,好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
我心中冷笑,什麼伉儷情深,舉案齊眉?
不過是沒涉及到李修彥的切身利益罷了?
此人最是虛偽自私。
「來人,帶少夫人去祠堂!」大夫人下令道。
就這樣,小姐狠狠地挨了一頓鞭子。
她那嬌生慣養的肌膚被打的皮開肉綻,簡直......
簡直令人痛快極了!
小姐啊,這輩子我也要讓你嘗嘗眾叛親離、求生不能的滋味!
12
將我認回侯府後,侯爺大喜,抱著我又是痛哭了一場。
第二天竟然為我入宮請了旨,將我封為縣主。
我自然也不再叫做稱心,而是改回了“李妙玉”這個名字。
大夫人又為我請了許多名師,教我琴棋書畫和管家之道。
甚至,還將手下的許多鋪子送給了我經營。
與我的春風得意不同的是,小姐的處境可淒慘太多了。
她領了家法後便一蹶不振,徹底淪為了眾人的笑柄。
畢竟哪個大家小姐會上趕著學勾欄手段的?
李修彥雖然有幾分心疼她,但礙於我的緣故並不敢與她親近。
於是再見我時,小姐的眼中已經充滿了怨毒。
「稱心......不,現在該叫你李妙玉了。」
「想不到你竟然有這等手段,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將你發賣了!」
小姐恨的牙癢癢,最終冷笑道,「但你先別得意的太早,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我沒想到,這不是小姐在放狠話。
她的反擊手段很快就來了。
「母親,姝兒要告發這個賤婢根本不是侯府千金,而是冒名頂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