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擰起皮開肉綻的雪狸,抬腳狠狠地將它踹出老遠,猩紅的血跡斑斑點點地落在雪上,引得阿硯止不住哭道:
“父親,放過雪狸好不好?別殺它。”
可當他跌跌撞撞地抱起雪狸時,貓兒已然無了聲息。
阿硯跪在雪地間,肩膀不斷聳動,顧朝衝南錦嗤笑一聲。
“昔日我在沙場上,敵人捅穿肩頭都不曾掉半顆眼淚,眼下不過殺隻畜牲,他就哭得如此不堪入目。”
“你刁蠻,養出的兒子卻如此懦弱,當真是丟盡了我們侯府的顏麵。”
“瑞珠,宋婆子也是府內老人了,把她的賣身契拿來,送她歸家享天倫之樂吧。”
南錦拭去阿硯的淚水,往日溫婉的語調,此刻卻不留半分顏麵。
還握著木棍沾沾自喜,想得大爺賞賜的婆子一愣,當即跪下磕頭道:
“大奶奶開恩,老奴世世代代都侍奉著侯府, 離了侯府,老奴哪有容身之所啊!”
“南錦,如今是蘇念管家,你不要胡來!”
顧朝想攔,可南錦看也不看他,隻問:
“後院之事,大爺理應不過多插手才是,若覺得不妥,不如同我一並拜會老太太。”
“我倒想問問,身為侯府明媒正娶進門的嫡妻,如今連府內婆子都敢欺壓到我頭上了?”
提起顧老夫人,顧朝咄咄逼人的態度總算收斂了兩分。
顧老夫人的藥方還得南錦去求,他要真一紙休書將南錦驅逐出侯府,母親的病該如何是好?
“行了,無需驚動母親,你自行處置吧。”
顧朝一鬆口,瑞珠就急不可耐地拿出婆子的賣身契,那婆子還要哭鬧,南錦索性叫瑞珠將她全家老小的賣身契盡數歸還,直接叫人拖出侯府。
婆子的慘叫,讓參與的下人都白了臉。
“散了吧。”
南錦一臉倦容地聽著他們求饒,歎息道:
“你們也是迫不得已。”
他們隻是追趕,未曾動手,並非罪不可赦。
“連少爺都打,大爺未免太薄情了。”
瑞珠替南錦不平,嬤嬤也難受得掉起眼淚:
“等了大爺四年,換來他不認親生骨肉的下場,簡直是欺人太甚。”
南錦埋葬了雪狸的屍骨,失眠一整宿,滿腦子都是阿硯的哭聲。
她夢到阿硯沉入池塘,竭力向他伸出手,央求道:
“母親,救救我。”
她嚇醒了。
汗涔涔打濕後背,南錦猛地咳嗽起來,咳得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腦袋一陣陣地發暈。
門扉叩得直響,為她擦汗換衣的嬤嬤忙起身道:
“指定是大夫來了,小姐莫怕,等服完藥就不難受了。”
她背過身,悄悄拭去眼尾的淚珠,念念有詞地求佛祖保佑。
“大爺,夫人身體不適,你改日再來吧。”
瑞珠急得滿臉漲紅,可顧朝一把推開門扉,冷哼道:
“什麼身體不適,我看她就是千金架子擺慣了,隔三岔五就想著甩小性子。”
嬤嬤迎麵撞見顧朝,一聲大爺還未出口,就聽顧朝煩躁地擺手道:
“都出去,我有要事跟夫人商量。”
無奈,嬤嬤隻得退出房間,暗自期望大夫能早一些來,免得小姐遭罪。
“先前我讓你等著,如今你就將我拒之門外,脾氣不小啊。”
顧朝諷刺地瞥了南錦一眼,順勢在塌側坐下。
“過幾日就是母親的生宴了,念念不懂規矩,宴會需要你從旁相助,你可千萬別誤事。”
南錦未應聲,顧朝正要不耐煩地催促,卻見她臉頰緋紅,連眼眸都流露出幾分迷離,憔悴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生憐憫,方才緩了語調:
“昨日念念想抱雪狸,可雪狸不聽話,不讓她抱,還咬了她一口。”
“念念嚇得噩夢纏身,三日都未能安眠,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顧朝撫摸著南錦臉頰,溫聲道:
“等念念生完孩子,我就在京城重金懸賞,重新給你買隻一模一樣的白貓回來。”
“還有阿硯,他不能襲爵,卻也是我侯府的後人,我定然不會虧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