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我八歲時就傳給了我,要我對天起誓,畢生守衛天瀾城!
我沒多久把它弄丟了,讓父親一陣好氣。
玄霄為何會藏著我的令牌?
難道,又是為了他的心上人?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
我既是祖宗所選之人,護城的重任勢必會落在我肩上。
就算牌子被我丟失了,也不過就是罰跪祠堂罷了。
頭隱隱作痛,我起身告辭素素。
有些失神地回到住處。
玄霄帶著一個小丫頭回來時,已是晚上。
“璃兒,近些日子你身子不好,我買了個丫頭回來伺候你。”
我聞言,卻隻覺得這小丫頭可憐。
凡人之軀竟被玄霄帶來這種地方來報恩。
不過不要緊,我很快就走了。
她到時,也能解放了。
“你叫什麼?” 我問。
“恩人給奴取了‘思汀’的名。”
思汀,挺好聽。
但玄霄是以為,我不知道自己妹妹的乳名是汀兒麼?
岸芷汀蘭,寓意女子美好。
父親分取一字,給我們姐妹當乳名,芷兒、汀兒。
可他到死都不會想到,那美好的女子,有朝一日,竟成了仇敵......
我沒有拆穿他,隻是‘嗯’了一聲。
見我沒什麼興致,玄霄揮退了丫頭。
把我拉到懷裏,“你還在為你師弟的話情緒不佳?不要緊的,沒有孩子,你還有我!”
“璃兒,明日我帶你去靈花穀吧,你不是最喜歡那裏漫山遍野的奇花異草麼?”
他總能精準捕獲我的情緒,也知曉我所有喜好。
可此刻,我對他的柔情提不起半點興趣。
“我想下山,回去祭拜父親。”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提出要回天瀾城。
玄霄愣了一下。
果然開口拒絕:“當初帶你走時,天瀾城無一人知曉,他們已對外宣告你的死訊,若你再現身,會被認為是妖邪作祟。”
知道他不會答應。
所以我也很容易就接受了這說辭,“你說得也對。”
“那你幫我帶封信給蕭遙吧,她是我在這世間最後的親人了,我不想一輩子瞞著她。”
那兩個字似有什麼魔力般,抱著我的手微微收緊。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點頭說好。
我嘲諷地勾了勾唇。
給他製造和蕭遙碰麵的機會,他當然求之不得。
將書信交給他時,玄霄將我擁在懷裏:“天瀾城雖遠在天邊,我一個來回不過半日,你乖乖等我。”
“好。”我平靜一笑。
他似有什麼放不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了一眼。
“璃兒不想讓師父帶什麼回來?馥鬱閣的胭脂還是滿香樓的糕點?”
語氣討好,似是真想逗我開心。
可我內心卻一陣發痛。
我從未讓你帶過胭脂和糕點。
你這樣的閑散仙人,對凡塵向來是不聞不問,甚少涉足,是如何得知天瀾城內有個馥鬱閣,又有個滿香樓的呢?
是曾買過胭脂水粉或名師糕點給心上人吧?
我笑著看他:“帶幾卷新出的話本吧。”
見我笑了,他眼神柔得能掐出水,“好!”
他走後,我恢複死水般的表情。
轉身回屋收拾行李。
本就一無所有,沒什麼好收拾的。
可我隻願一切歸塵土,不留下自己任何痕跡。
我踮著腳在旁屋拿我父親留給我的幾冊九州遊記時,不小心打落了玄霄平日消遣的畫作。
收拾時,無意打開一副,映入眼簾,卻是蕭遙的臉。
過去,我一直以為他畫的是我。
還曾調侃他:“畫藝不精,隻像我五分。”
他總是一笑帶過,說會精進。
可畫來畫去四年,還是像我五分。
原來,是我自我作多情了。
又忍不住攤開幾副畫作,我這才發現,自己這些年到底錯過了什麼。
每副畫上的題詞,皆是含沙射影對某個人的思念。
從最初的含蓄委婉,到後來她生下孩子的直白熱烈。
滿腔愛意,毫無保留地躍然於紙——
“繁星耀夜空,念卿夢魂中。”
“小兒蹣跚步,相思無盡處。”
他大抵覺得,我永遠不會懷疑他。
才會如此明目張膽。
眼淚不知不覺已浸濕了畫紙。
這隱忍的愛和癡心不移,顯得我就是個笑話。
為了她,他怠於修煉,寧可委身於我,將我困在這偏僻之地。
為了她,他可以無視紅塵羈絆,對她們母子常覺虧欠。
我草草將畫收起。
屋外,思汀已經回來,“夫人,素素姑娘讓我帶回來一隻野雞讓您補補身子。”
我讓她去燉上。
她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裏掏出一張紙,“夫人,恩人臨走前交代奴好好找找一塊長這樣的木牌,您看看,這畫裏的東西,可有印象麼?”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狀似無意道:
“仙山上到處都是珍稀木材,一塊木牌而已,去尋些更好的材料,重新製作一塊不就行了?”
我抬腳要走。
思汀卻急得沒邊,“可恩人說,這塊牌子是他那位姓蕭的恩人留下的,對他很重要......”
恩人?
我腦子一轉,想起丟失這塊牌子那年,我的確曾用身上的靈氣引開過一個正要殺人的邪修,救下了一人。
原來牌子是被他拾走了,而他,竟是玄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