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久,大公子二公子還是三公子?快,拿主意吧。趕緊挑一個!”
外麵宴席觥籌交錯,戲台上名伶咿咿呀呀,春桃扯著她袖子催促著。
梅久心裏苦笑,侯門公子難道是市場上的白菜嗎?
還挑一個?
她們倆本是二小姐的丫鬟,最末等的。
平日裏一個負責燒柴生火,一個負責院子灑掃。
如今迫不得已要去爬床,正所謂用命去博一個虛無縹緲的前程......
“春桃姐,我想再仔細——”
春桃沒等她說完,急忙打斷了她。
“我的姑奶奶啊,哪有時間給咱們考慮了,我可是孝敬了不少月銀說盡了好話,才央求來的這個機會——”
“我娘的病,你哥的......都要大筆的銀子,等不了了。”
梅久本想說,計劃太倉促了,爬床以後呢?
趕鴨子上架,後續根本都沒想周全啊。
可她也知道春桃為何如此著急。
平日裏內外院子守門嚴格,她們別說爬床,就是走到主院,剛踏上一層台階,就被守門的大丫鬟啐臉嗬斥打發了,更別提近主子身了。
今日老夫人壽宴,府裏請了外頭的戲班子唱戲,許多人忙活完手裏的活計就去看戲了。
屬實是個好機會,機不可失。
想到被打得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哥哥,梅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選三公子。”
“三公子?”
春桃聲音拔尖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又有些如釋重負。
“三公子雖是庶出,模樣倒是俊俏,個性風流,出手也大方,隻可惜......”
春桃眼珠子滾了滾,朝著西苑方向瞥了一眼,低聲道:“那三奶奶是個有名的夜叉!”
梅久點頭,“我知道。但......三公子好色啊。”
之所以選三公子,是因為他最近頻頻出現在她麵前,有意無意暗示跟了他的好處......
對她早有了垂涎之意。
既如此,索性勾引他,起碼勝算高,活命的希望會大一些。
春桃一想也對,於是點了點頭。
“春桃姐,你呢?”
春桃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羞赧,紅成了蘋果。
“我、我選大公子......”
梅久震驚抬頭,“大公子?”
忠勇侯府成年的公子,有三個。
大公子傅硯辭是故去的夫人所生,按常理嫡長子應該請封世子的。
隻可惜繼夫人娘家是高門,又生了二公子。
世子之位便一直懸著了。
大公子雖沒襲爵,人卻優秀,能文能武,早年中了進士,還進了翰林院。
本來仕途蒸蒸日上,後來不知何故,突然棄筆從戎,離開了京城。
誰曾想傅硯辭在軍中也能左右逢源,立下了赫赫軍功。
如今凱旋而歸,可以說深受聖上賞識,前途無量。
不過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據府裏人講,他之前娶的是禮部侍郎的嫡長女,偏偏生產的時候一屍兩命,後來便一直沒續弦。
平日裏他為人不苟言笑,不近女色。
想要勾引他......
堪比扛梯子爬蜀道去登天,難難難!
“春桃姐,大公子他——”不好勾引啊。
春桃紅潤的臉白了,咬牙道:“我知道大公子潔身自好,我也知道大公子殺伐決斷生人勿近。可我......”
“去歲年關,大公子從邊疆回來送給小姐的琉璃盞,被我不小心打破了......
咱們小姐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時我絕望在廊下哭,偏巧大公子路過。”
“得知原委什麼也沒說,隻派了親隨又取了一盞一模一樣的給了我......”
梅久恍然大悟,“想不到大公子看起來不近人情,心腸倒是個好的。”
春桃抬手擦了擦眼淚,“你不是也誇過大公子好麼。”
梅久一怔,蹙眉問,“什麼時候?”
“上次進香......你忘了?”
梅久這才想起來,年初她陪同小姐去進香,下山的時候,莫名遇到攔路的山匪。
危急時刻,她舍命護主,與小姐換了衣服,引開了山匪......
最後被逼到懸崖,山匪圍上來的時候,她本打算跳崖自盡。
馬嘶鳴起,大公子傅硯辭一行人聞訊馳援而至。
梅久看到救星,喜出望外,不管不顧地衝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下擺——
潔白的衣擺頓時留下了黑黢黢的手指印。
當時她跑丟了一隻鞋,另外一隻也掉了底,上前衝的那一刻,鞋頭開了口,一下滑到了腳後跟兒,腳串了出來。
身上的衣服被樹枝刮得破破糟糟,頭發就跟掏了雞窩一樣......
饒是她自認為長得不錯,灰頭土臉的也很是狼狽。
相比之下的傅硯辭,一襲白衣盛雪,坐在馬上踢踏而來,簡直如天神下凡。
淡淡瞥了她一眼——
“倒是個忠仆。”
“哦,想起來了,大公子與我說了五個字——”
梅久握拳依次放五指,“倒、是、個、忠、仆。”
春桃一把捏住她手,噗嗤笑了出來。
剛想說什麼,外麵的戲台上鑼聲鼓點一陣比一陣密。
顯然,戲要散場了。
春桃斂了笑,“來不及了,走。”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鬼鬼祟祟往東院去。
“怎麼鎖上了?”
走到兩院交界處,春桃停下來,帶了哭音。
“不是說好了從後巷放咱們進去麼......這幫拿了錢不幹事的老貨!”
春桃眼眶裏蓄了淚,急得哭了出來,手一直在抖。
梅久用力握住她手,“春桃姐,別慌。”
說著,她抬手看了看鎖,果然是鎖著的。
好在柵欄是鐵欄杆,上麵有橫欄,不過她們爬過去,卻有些難。
春桃咬牙道:“爬!”
“梅久,若是咱們萬一有人活不了......”
“你哥的賭債包在我身上!”
她說著,奮力往上爬,好不容易上去,伸手示意她上來。
梅久再次看了看鎖,用力往下一拽——
吧嗒。
鎖開了。
原來這鎖壞了,微一用力就脫扣了。
春桃破涕為笑跳了下來,啐了一口罵道:“這幫老貨,屬狐狸的,到時候推脫鎖壞了,就把自己給摘出來了。”
兩個人不再磨蹭,快速扯了鏈子,轉身進了後巷。
又彎腰鑽進了回廊。
今日宴席是在東府,以前兩人經常來灑掃,對這裏相對熟悉。
“第一間是大公子的,第三間是三公子的,我到了......”
春桃小聲說著,擺手示意梅久往前走。
自己率先偷偷閃進了屋。
她轉身關門,朝著梅久連連揮手,快去!
梅久眼眶莫名也濕了,“若我成了,你娘的病,我也管了。”
春桃眼淚刷地一下流下來,隨即輕輕地關上了門。
梅久不得不硬著頭皮,往第三個房間走去。
長廊貫通東西,兩邊都是通的。
她走到最東邊才找到第三個門。
她用力地推開門,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似鳥似雀的叫聲。
叫聲有些犀利,仿若暗含了警告。
身後一陣風吹來,她後脖頸一涼,莫名地多了些肅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