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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瘦馬揚州瘦馬
瀟瀟

揚州瘦馬



五年前,白時嶼花了三十兩銀子從市集上買了我。

自我到府之日起,他便開始耐心教我琴棋書畫,吟詩作對。

父母雙亡之後,還從沒有一個人對我這麼用心過。

我刻苦鑽研,生怕辜負了他。

很快,才女“蘇雲”的名聲就傳遍了京城。

我天真地以為他是來這個世上救我的。

卻不想,精心地培養,耐心地嗬護,也隻不過是為了賣個好價錢。

1、

“我買你回來可不是請你來做大小姐的!”

白府的後宅,白時嶼眉心微蹙,聲音冷得像冰。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冷漠,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

“今日來府上的可都是朝廷重臣,得罪了他們,不僅是你,就連我也要因此受連累。”

白時嶼向我甩來一件金絲鏤空的舞娘衣裳。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準備,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厚望!”

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我看著手中這件跟花魁娘子一般的衣裳,心裏滿是蒼涼。

原來我在他心裏,也隻不過是精心雕琢過的物件,與一般家奴並無二樣。

我是有多遲鈍,才會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白時嶼當初徒手接住人牙子打我的那一鞭,猶在昨日。

哪怕到現在,他的手上的傷痕還在,每到陰雨天,便會隱隱作痛。

若不是他,這一鞭打下,我可能都活不到今日。

買一個家奴而已,他何至於?

換好了衣裳,我在白府小廝的帶領下,緩緩地步入了舞池。

一曲作罷,在場的眾人紛紛熱鬧了起來。

“蘇姑娘真是才藝雙絕啊,沒想到琴彈得好,詩做得妙,連舞也跳得這麼讓人挪不開眼。”

吏部侍郎何大人眯著他那滿是欲望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我微微頷首,以示謝意,準備從旁側離開,卻不想被何大人伸手攔下了。

“蘇姑娘如此才情,若不留在這裏,想必白大人這宴席定會失色不少呢!”

他說完掃了一眼宴席上低頭喝酒的白時嶼。

“就是,蘇姑娘可不能現在就走了,這美酒佳肴若是沒有美人相伴,那還有什麼意思?”

眾人見白時嶼沒有表態,也紛紛附和了起來。

我雖明知何其意圖不軌,但也深知吏部侍郎這個官職對白時嶼的重要性。

想想剛剛在後宅時他說的話,終究還是朝何其擺了個“請”的手勢。

何其見我妥協,臉上樂開了花,還不忘拿他那肥厚的大手在我腰間摩挲。

我忍著惡心,偷偷看了一眼白時嶼。

隻見他若無其事地輕抿了一口麵前的茶水,仿佛對我這個的舉動很是滿意。

“白大人真是好福氣啊,能有如此佳人常伴左右......”何其一邊打量著替他斟酒的我,一邊挑眉感歎道。

白時嶼聞言,這才輕咳一聲,站起身來,向何其舉過酒杯。

“何大人若是喜歡,今日過後,蘇雲便是何大人您的了!”

我如遭雷擊,手中的酒壺不小心摔落在了地上。

“看來蘇雲姑娘這是不願意啊!”

何其微微皺眉,看向一旁發愣的我。

我反應過來,並未與他直視,隻是連忙蹲了下來,收拾著腳邊的酒壺。

“何大人哪裏的話,能夠進到何府,不比在我這強得多,這可是她幾世也修不來的福氣。”白時嶼見狀,打了個圓場。

聽到白時嶼的奉承,何其明顯心情好了很多。

“既然白大人能夠忍痛割愛,那何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哈哈哈......”

何其一把將還在蹲在地上的我拉入懷中,耳邊回蕩的笑聲,更像是從地獄中發出來的。

白時嶼雖然滿腹才華,但數年來,從未得到重用。

這次請何其來,想必也是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提拔。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這中間的代價竟然是我。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門外傳來小廝的傳話聲。

“大人,掌印太監總管紀塵紀公公求見!”

2、

“沒想到白大人還跟閹人有交道?”何其笑容收斂了些,探究地看向白時嶼。

當朝皇上沉迷丹藥,朝中大事基本上都被內閣和太監這兩股勢力左右。

這兩方勢力互相製衡,誰也瞧不上誰。

內閣作為文臣的首腦,一直是白時嶼心心念念的地方。

所以據我所知,白時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太監扯上什麼關係的。

顯然,白時嶼也被紀塵這個不速之客驚到。

連忙辯解道:“何大人誤會了,下官從未跟紀公公有任何往來。”

何其抿了抿嘴,沒有作聲,似乎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

“下官這就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興許是皇上有什麼事呢?”

“慢著!”何其叫住了正要出門的白時嶼,“紀公公既然來了,也是你白府的榮幸,不如就叫進來一起吧!相逢不如偶遇嘛!”

何其提溜著雙眼,算盤打得砰砰作響。

他信不過白時嶼,讓紀塵進來說,一來可以光明正大地知道來意,二來今日在場都是文官集團,縱使紀塵身居高位,他們在氣勢上也不至於輸。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紀塵的實力,年紀輕輕就能爬到如此高位的人又豈是常人?

“砰”得一聲,紀塵直接推開了宴廳的大門。

在場眾人見狀,紛紛站起起身,以示尊敬。

就連剛剛還氣勢囂張的何其都皺著眉頭,警惕了起來。

“聽說白府宴客,不知道紀某有沒有這個榮幸入席呢?”紀塵拍了拍兩側的衣袖,不疾不徐地看著白時嶼說道。

“紀公公說笑了,來府都是客!”

白時嶼不敢耽誤,連忙叫下人搬來了座椅。

“原來紀公公是來參加宴席的,白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能不請紀公公呢?”何其瞟了一眼紀塵,故作詫異地對白時嶼說道。

“是下官思慮不周了!”雖然明知他將針對紀塵的矛頭指向了自己,白時嶼也隻能順著道歉道。

紀塵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倆的對話一般,隻是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眉心緊蹙。

“想必這就是傳聞中的京都才女蘇雲蘇姑娘吧?”

“沒想到紀公公也會對美人感興趣?”何其有些不服氣,挑釁道。

在場其他人不敢吭聲,隻是私底下還是發出了陣陣竊笑。

被提及了痛處,紀塵卻一點兒也沒有惱,全然不理會多次出言不遜的何其。

隻是暗暗觀察著白時嶼,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座椅的扶手上。

“在下欽慕蘇雲姑娘的才藝,想邀蘇姑娘去我府上暫住幾日,不知道白大人可願意?”

白時嶼沒料到紀塵竟是為我而來,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何其。

“紀公公賞臉,自是沒問題,隻是剛剛下官已經答應將蘇姑娘送與何大人了,您看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白時嶼說將我送給何其時,我明顯地感覺到紀塵隱於袖袍下的那隻手收緊了些。

“原來是這樣啊?”紀塵麵不改色地捏了捏拳,眼神不經意地瞟了一眼何其,“這麼說我是要找何大人要人呢?”

何其見狀,滿臉傲嬌地看了他一眼:“紀公公,不是下官說你,你就是要著這美人也沒用啊......”

“何大人,應天府的案子,皇上可是催得緊呐......”

何其聽聞“應天府”三個字,忽然臉色大變。

他重重地砸下了手中的酒杯,瞪了一眼紀塵,憤然起身,向宴廳外走去。

眾人見何其走了,也都紛紛向紀塵和白時嶼拜別後,匆匆離場。

一轉眼,偌大的宴廳就剩下我、白時嶼和紀塵三人了。

3、

“白大人,現在可以了?”

紀塵挑眉看向白時嶼。

白時嶼有口難言,但還是客氣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蘇姑娘可願意?”

紀塵轉身看向我,笑容溫和。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竟莫名地覺得熟悉。

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奴婢隻是白府的家仆,全聽白大人安排。”

經曆過今晚,我總算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白時嶼說得不錯,我不過是他花了三十兩銀錢買來的仆人而已。

但紀塵卻似乎對我這句話非常不滿:“我隻問你是否願意?”

他將“你”字咬得極重,神情肅然,讓我突然有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我偷瞟了一眼白時嶼,輕聲道:“我願意!”

紀塵聽了我的話,這才滿意地笑了。

一瞬間,卻又像是想起什麼來,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不過這個月還不行......皇上要派我去邊關監軍。”

轉頭又對白時嶼說道:“白大人,蘇雲這段時間還是暫住在你府上,待我回來,就來接她。”

末了,思忖了一下,又威脅道:“若是她在你府上不開心,就不要怪紀某不講情麵。”

白時嶼臉色難看,但還是恭敬地答道:“不敢!”

看著紀塵離開的背影,我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總覺得他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明明之前從未有過交道。

“蘇雲,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白時嶼站在我的身旁,跟我一起看向紀塵離開的方向。

“公子?”

“你是什麼時候搭上紀塵的?”白時嶼的神情冷得像冰。

我試圖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看著紀塵消失的方向,隻能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我沒有!”

“若不是你們之前就有勾結,他今日為何要來要人?”

“我不知!”

白時嶼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晌,突然道:“好......好......好,現在是對我都不說實話了嗎?算我當初救錯了人。”

說完拂袖而去,隻留下空氣中淡淡地藥草味。

那是我上個月特意為他的傷從郎中那裏找來的。

自宴會這日以後,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在府上見到白時嶼。

因為這種藥草需要連續塗抹數月才能發揮作用,而白時嶼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府了,我怕他前功盡棄,隻能拿上藥膏去找他。

白時嶼喜歡結交名士文人,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酒樓與他們飲酒作詩。

我估摸著之前他常去的幾個酒樓,挨個找過去,終於讓我找到了。

卻在敲門前止住了腳步。

“家有美人相伴,很少見白兄在外麵玩這麼多天!”

“什麼美人不美人的......隻不過是我從揚州帶回來的仆從而已!”

白時嶼呢喃地說道,帶著滿滿的醉意。

“你們知道嗎?”白時嶼接著說道,“揚州有一種文人雅士特別喜歡的東西......”

“是什麼?”包間裏麵突然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大家似乎對白時嶼挑起的這個話題格外感興趣。

“揚州瘦馬!”

白時嶼看大家沒有反應,又接著說道:“就是能夠和在座的各位產生心靈契合的仆從......從小被君子四藝浸染長大的女子。”

“還有這樣的仆從?”包間裏麵的聲音充滿了期待。

“但是價格昂貴,我看蘇雲資質尚佳,便自己培養了,不過三十兩銀子而已......”白時嶼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呢喃。

“那你可賺大了,蘇雲現在可是半個名士了......”

“就是,之前你府上搶人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蘇雲這身價估計得暴漲好幾番。”

“隻是白兄,你這瘦馬養得是不是有點久?我們差點兒以為你這個情種陷進去了......”

裏麵傳來一陣陣的哄笑聲。

“白兄,白兄......別裝睡啊,起來......咱們還沒喝好了。”

“......”

我呆立在門口,對他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原來奮不顧身的救我,五年來的悉心指導,甚至每一次的談古論今,都隻不過是為了能夠將我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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