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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之雨晴空之雨
阿蕖

晴空之雨



正文

———獻給每一個人青春裏最真實的愛人。

“你知道圖書館頂樓的傳說嗎?”

“通往圖書館頂樓天台的門是常年緊鎖的。但是,每個星期五的晚上,這扇門就會自己打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曾經有一個女生從圖書館頂樓跳樓自殺,她的靈魂盤踞在這裏,覺得很孤單,所以她會在每個星期她自殺的日子打開這扇通往死亡的大門。”

“真......真的假的?”

十點半過後,圖書館就已經閉館了。通往天台的樓梯間黑暗一片,深秋的風寒意甚濃,穿過閉塞而空蕩的走道,發出的聲響猶如嗚咽。

“啊!”許鈴安驚叫一聲撲到旁邊的人身上,抱住她的手臂。本來前夜裏就因為今天的活動興奮得睡不著覺而導致現在困倦不堪,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薛小北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撞到了身邊的男生。

“對......對不起!”薛小北連忙道歉,往許鈴安這邊退了一步。

“沒事。”顧秋城輕聲道。他確實絲毫沒有在意,薛小北看見男生麵上瞬間又恢複了清淺的微笑,手電筒的白光在他的眼眸中一漾一漾地閃動。薛小北覺得心跳開始不規整,立刻撇開目光。

一旁看著自己詭計得逞的程讓捧腹大笑:“這反應真不錯哈哈哈......”

“別鬧了。”蕭致韻狠狠地拍了下程讓的後背,“肯定是你瞎編的吧。”

程讓慘叫,終於停止了誇張的笑聲。他直起身來摸了摸被痛揍的地方申訴道:“我才沒有瞎說,這是一個前輩告訴我的。”

話說著轉過一個彎,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抬首看去,樓梯的盡頭正是那一扇敞開的鐵門,門外是呼嘯的夜風與一片漆黑的未知。

“啊!我不要去了!”

許鈴安更加緊抱住薛小北的手臂,這力道讓她險些跌倒。

蕭致韻睨了程讓一眼,輕歎一聲道:“安安,你別聽他胡說。”

“那不然你們怎麼解釋這裏的門隻在每周五晚上打開的事?”程讓依舊不肯低頭。

“這很好解釋啊。”一直置身事外的顧秋城突然發了話,他沒有顧及停滯腳步的眾人,而是緩緩收起了照明用的手機,借著門外的微光徑自走上樓梯去。

“不錯嘛小子,竟然有膽量質疑我。”程讓誇張地放大聲音跟了上去,“那就說來聽......”

話音未落,剛剛踏過那扇被他稱作死亡之門的程讓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哇!這可真不錯啊!”

“怎......怎麼了?”許鈴安不安地問道。

“放心吧,不是糟糕的東西。”

或許是平日裏的匆忙與煩憂讓人幾乎忘記抬頭看一看無時無刻存在著的天空。這一夜的氣象極為合適,視野能及的範圍內沒有一絲烏雲的遮蔽,好讓跋涉千萬年的星光落入地球人的眼睛。深秋時節的清寒之氣仿佛讓這片夜空更加澄澈,黑色的背景沉謐卻不單調,在這上麵,無數的星體閃爍、流轉、彙集成河。

“我終於體會到學校在郊區的好處了,就是沒有光汙染啊。”程讓興奮地跑到天台最前端的欄杆前,感歎道,“簡直就是觀星的特等席啊!”

就連剛才還害怕得不敢前進的許鈴安此時也雀躍起來,拉著薛小北的手臂往前走:“小北姐,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麼多星星!”

“這樣嗎?那你還真是有點可憐啊。”薛小北訕訕地笑笑。她回過頭,看到顧秋城沉默著落在最後,緩緩地走上天台。他將手上提著的攝影設備放下,獨自一人伏在欄杆邊。夜風微微掀起他的頭發,半露的表情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悲傷,隻是凝神望著遠處宿舍區的闌珊燈火,像是唏噓感懷。

“我先去準備一下東西。”薛小北稍稍掙開許鈴安的手,走到顧秋城身邊,輕聲問道: “怎麼了?”

顧秋城聞聲抬起頭,微笑著直起身來:“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像現在這樣,挺難得的。”

“是啊,總覺得有點不現實呢。”

薛小北笑著應和道。頭頂懸浮的銀河亙古不變,星鬥青光輕淌而下,無論兩個人相距多遠,都會被同一片星空照耀。以前她就一直想著,如果說有什麼事是最能代表青春的話,那一定是和大家一起仰望星空了吧。這是少女漫畫中極為常見的橋段,沒想到真的會在現實中出現。

她看到顧秋城抬頭環視著,好像在尋找什麼。

“你在看什麼?”

“在找星座啊。”他抬手指向前方,“你看那個呈‘W’形的就是仙後座,它在秋天的時候會特別亮,是這個時節觀測天體的標誌。仙後座再往北不遠的那顆亮星就是北極星了。再往西有四顆星組成的類似正方形,那就是秋季四邊形了,它是由天馬座的三顆星和仙女座的一顆星組成的。它的東南方有一串‘V’字形的星體,那就是雙魚座。獵戶座的話要淩晨才能看到,不過我們應該待不到那個時候。總的來說秋季的星空還是比較平淡,要說最好的還是夏天吧。”

薛小北沿著他手指的方向,努力地辨認著,不過對於完全不了解星象的人來說,要全部認出還是有些困難的,況且此時她的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麵。在和她的說著這些的時候,顧秋城的聲音依舊和以往一樣溫和平靜,可她還是聽出一絲的欣然與滿足。

他此時很高興。平日裏總能和他人談笑風生卻不太表現出真實情緒的他,這時候在和別人談論自己喜歡的東西時,一定是很高興的。

“你懂得還真不少呢。”

“我高中的時候很喜歡天文,所以稍微研究了一下。”

薛小北也很高興,可以聽到他說些自己的事情。

她突然想起在上到天台之前顧秋城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原來他們似乎還有什麼事沒有解決就被這星空轉移了注意力。

“哦,對了,剛才你說的這裏的門會打開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這個啊。”顧秋城指了指天台角落的東西。

“拖把?”薛小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是濕的拖把。”顧秋城轉過身背靠著欄杆,雙手插在衣袋中,微微低著頭,“圖書館的樓梯間因為很少有人會走,所以每個星期隻會打掃一次,也就是每個星期五的晚上了。樓梯間裏沒有窗戶,十分閉塞,因此用拖把拖過之後的地很難幹,所以會把天台的門打開讓樓梯間通風,好讓地麵快點幹掉。我們上樓的時候地上還十分潮濕,而且天台的拖把還在滴水,不是正好說明了這點麼?”

“這樣啊。”薛小北愣愣地看著顧秋城,突然笑了一聲,“果然,秋城你真的好厲害啊。”

“這種事情,稍微留意一下就知道了。”顧秋城淡淡道。

薛小北雙手抓住欄杆,身體向後傾,稍稍抬眼就可以看到顧秋城的臉。

“可平時誰會去注意那些東西呢?”

她看到顧秋城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看向另外一邊。

果然,她喜歡的男生是世界上第一可愛的人。

“都忘記正事了。”顧秋城從包裏拿出相機遞給薛小北,“小北姐,我去撐三腳架,你幫我先調一下ISO吧。”

“嗯,你去吧。”

雖然他們的社團是攝影愛好者協會,可實際上有單反相機的人很少,因此顧秋城的單反時常被社團征用,薛小北對他的相機也十分了解。她還知道,顧秋城的相機有自己的名字,叫波爾內。或許對於熱愛攝影的顧秋城來說,相機就是他最忠誠的同伴吧。

“看來明天天氣不錯啊。”顧秋城邊半蹲著固定三腳架邊說道。

說起來他們今晚來到這裏的就是為了明天的活動宣傳擺點來收集素材。

“是啊。明天一定會很順利的。”

正如預言,本來隨著氣溫的下降,空氣也漸漸失去了清晰的感覺,霧氣與煙霾讓這個城市變得越來越迷蒙。而這一天正是深秋裏少有的天朗氣清的日子,活動現場也超出意料地活躍。她想到前一天晚上顧秋城的話。在薛小北眼中,他就像無所不知的魔法師,她總能在他身上發現更多令人驚奇的地方。

薛小北坐在擺點帳篷下的桌前翻著昨晚顧秋城在天台上拍的照片。

明明是昨晚剛剛見過的場景,此刻再現在相片上卻仿佛被賦予新的生命。掌握在手中的星空,不僅代表著過去的情景,更將意義延伸到了現在與未來。攝影就是這樣神奇的事情,將時間定格,將瞬間變為永恒。

不過也是有代價的,就是因為長時間仰頭而造成的頸部酸痛,現在幾乎抬不了頭。

翻過幾張星空,猝不及防引入眼中的竟然是薛小北自己的睡臉。她嚇得立刻把手中的照片扔在桌上。

怎麼會這樣?

她想起昨晚他們一直拍照到深夜,自己太過疲倦而在天台上睡著了一陣。難道是那個時候?怪不得她被叫醒的時候大家都好像在竊笑什麼,隻有顧秋城在盯著相機的液晶監視器好像在調整什麼。

薛小北氣得拍了下桌子,狠狠地瞪了一邊正在搬箱子的顧秋城一眼。

“拍你真正喜歡的,這種激情通常會從作品中表現出來。”

她突然想起攝影師皮特·特納的話,瞬間覺得臉有些發燙。她再也不想看見這張照片,把它們裝進袋子裏扔到了一邊。

“小北姐,過來幫幫忙!”她聽到許鈴安的聲音,看到她指了指站在帳篷前的兩個女生,“我這邊忙不過來了,你幫她們拍張照片吧。”

“哦,好。”薛小北端起顧秋城放在桌上的相機,終於走出帳篷開始工作了。

距離太近了。薛小北一邊對焦一邊往後退,驀地覺得腳後被什麼東西絆到。她失去重心踉蹌了幾步,後背撞到了帳篷的柱子,可接下來後麵又失去了支撐,她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卻忽然有什麼砸到了頭上,緊接著就是天翻地覆,眼前瞬間被紛紛掉落的東西擋住視線,她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隻是嚇得緊閉起雙眼,然後整個人栽了下去。

“小北姐!”

她聽見有人的尖叫聲、驚呼聲,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感覺眼前恢複了光亮,身上壓著的重物也被移開,她才緩緩睜開眼,看到程讓和蕭致韻正幫她扯開身上的鋼架和尼龍布,許鈴安也一下撲了上來。

“小北姐你沒事吧?”

薛小北愣愣地看了下四周,才意識到,原來是帳篷塌了下來。還好帳篷的鋼架也不是很重,除了一開始被砸到的額頭有點痛之外,也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沒事沒事。”薛小北擺了擺手,緩過神來後卻突然意識到了更嚴重的後果。她轉過頭,看到倒在自己手邊的單反相機。她一把抓起來檢查鏡頭,然後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也正好在這個時候,顧秋城跑到了她的身前,問道:“小北姐你沒事吧?”

薛小北愣愣地抬起頭,看到他麵露憂色,立刻又低下了頭。

簡直是最糟糕的狀況。為什麼自己那時候沒有保護好相機?還偏偏是顧秋城的相機。

“小北姐?”察覺到異樣,顧秋城走近到她身邊蹲下,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原因,一把奪過了薛小北手中的相機。

好想死。

她不敢看顧秋城的臉,可對方久久沒有回應,她還是忍不住小心地抬眼。他此時也沉著頭,劉海遮住他的麵容,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很明顯地是顧秋城拿著相機的手在微微顫抖。沉默片刻,顧秋城突然重重舒了口氣,抬起頭對她扯出一個笑容:“人沒事就好了。”

薛小北驀地有種想哭的衝動。他剛才絕對是生氣了。可他終究對她還是沒有半句責備。

她知道,顧秋城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下意識地抬起雙手捂住臉。

“怎......怎麼了?哪裏受傷了嗎?”

頭頂的紫葉李被風吹出像是被研磨過的細碎聲響,薛小北踢了踢鞋跟,感覺到深秋裏夾雜的絲絲寒意,不禁縮了下脖子。

“小北姐。”

薛小北轉過頭,看到顧秋城扶著自行車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久等了。”他淺淺笑道。

“沒有。”薛小北徑自從他身邊經過,“走吧。”

顧秋城推著車跟在她身後:“說起來,前天晚上你們去社聯了?”

“嗯。不過都已經解決了。”

說起來白天那件事,因為借出的帳篷倒塌,社聯要求攝影協會作出賠償。這當然是不被攝影協會一方所接受的,像那種被撞一下就整體損毀的帳篷本身質量一定是存在問題的。雙方始終相持不下。薛小北走進社聯辦公室門口時正好聽到程讓大喊著“差點出人命”之類的話,於是便適度地又不失真實性地誇張了幾分,果然使得對方讓步了。

“哦?你是怎麼做到的?”顧秋城挑了挑眉問道。

“也不全是我啦,我也就是順著程讓的話,嚇唬嚇唬他們罷了。”

難得顧秋城會這麼好奇,因為平時裏他總是能不動聲色看穿一切。這倒是讓她有點暗暗自喜。

“抱歉,沒幫上什麼忙。”他淡淡地說了句。薛小北聽出他今晚的話語一直都透著幾分無力,想必還是因為單反相機的事吧。

“除了鏡頭之外,別的都還好吧?”

薛小北一直不敢回過頭看身後的人,小心地問道。顧秋城沉默了一瞬,答道:“嗯,別的都沒事。小北姐,你也別太在意這件事了。”

聽到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薛小北微微偏過頭,餘光看到他的眉眼終於稍稍舒展。

果然,還是這個樣子的顧秋城最好看了。

她倏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麵對著他,將手裏的袋子遞到他麵前。

“這是......”

“拿著!”

顧秋城接過來打開,在看到裏麵的東西的瞬間驚得睜大了眼,連忙把袋子塞回去:“這......這怎麼行......小北姐你快拿回去!”

顧秋城這麼慌亂的樣子實在太稀奇了。薛小北不禁有點想笑。

“怎麼不行了?是我摔壞了鏡頭,賠給你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又不是你的責任。”顧秋城無奈地歎了一聲,“想想那種情況,人沒事就已經是萬幸了。”

“可也不能讓你一個人來承擔後果啊。”早就料想到顧秋城會萬般推辭。薛小北歪了歪腦袋,佯裝困擾的樣子,“反正都已經確認付款了,我又沒有單反,你要是不收的話,我隻好把它扔了。”

“小北姐,你別說笑了。”

薛小北低下頭,暗自輕笑一聲。她背過手,用鞋尖點了點地麵,緩緩道:“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你。我是會長,無論協會裏出了什麼事,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把鏡頭賠給你,我就會一直欠著你。要是能換個安心,不是也挺值得的麼?”她抬起頭,對他微笑道:“所以你就收下吧,就算是為了我好。”

她看到顧秋城緊鎖眉頭,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物什,沉默了半晌,終於吐出幾個字:“那好吧。”

薛小北也在心裏舒了一口氣。

“以後有什麼事的話你也......”

“以後我們也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嗎?”薛小北打斷他的話。她知道即使這樣,顧秋城心中也必定會存有芥蒂。她一直了解,對於顧秋城來說,她並不是薛小北。她隻是“小北姐”,隻是會長,僅僅是一個稱謂,一個沒有任何屬性的符號而已。她一直都希望著,顧秋城可以用更加特別的眼光看待自己。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

在人前總是可以說些很帥氣的話,可實際問題還是要解決的。畢竟,買原廠鏡頭的三千多塊錢對她來說絕不是小數目。要如何補上欠下的債務,薛小北左思右想也隻有兼職這一條路了。不過她運氣也還不錯,很快就在校門口找到一家咖啡屋的服務生的職務。雖然占用了課餘休息的時間,但工作時不算很忙,環境又是寧靜而雅致的小店,同事也都很和善,算得上是個美差了。

對著燈光擦拭手中的玻璃杯,薛小北看到從無數不同角度的切麵上流溢出的淡金色光彩。這樣近乎強迫症地清潔是她工作的日常。這裏幾乎沒有成套的杯具,每一個杯子都形態各異、別具特色。據說這些大多是店主旅行是的收藏。她總覺得很神奇,從她手中經過的物件都見證著一個人遍行河山的腳步,而她可以足不出戶便觸碰到偌大版圖上天南地北的痕跡。

門口的風鈴揚起清靈的聲響,薛小北習慣性地抬起頭微笑喊道:“歡迎光臨!”

隻是,在抬眼的一瞬,她與走進店門的人都愣住了。

顧秋城。

“小北姐?你怎麼在這?”

來人提著雨傘,上麵的積雪簌簌落下,他的頭發和眼鏡上也有幾片薄雪,胸前掛著他最珍愛的單反相機。這個人似乎總是沒有什麼溫度概念,即使在這仲冬大雪的時節也依舊隻套著一件風衣,不過看他略微瑟縮的脖子和微紅的鼻尖就知道他也被凍得不輕。其實顧秋城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孩子,也有喜歡耍帥的時候。

“我在這打工啊。”在薛小北放下杯子準備前去迎他的時候,顧秋城已經走至櫃台前。

“寒假本來就很短了,你怎麼還在學校打工啊?”

“額......是因為......”薛小北支吾起來,不自覺低下了頭。當然不能說是為了還賠給他的鏡頭的錢啊。

顧秋城似乎也突然意識到了其中緣由,欲言卻又止,大概是想到了與薛小北的承諾。

“那你呢?”薛小北立刻岔開話題,“你為什麼這麼晚還在學校?”

“哦,我想參加一個攝影比賽,正在準備作品,所以......”顧秋城邊說著,目光在店內環顧著。他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個,這裏可以拍照嗎?”

果然,他來到這裏並不是為了喝茶,而是為了尋找素材啊。無論何時都專注於自己熱愛的東西,這可真是顧秋城的作風呢。薛小北微笑道:“當然可以了。”

看著電磁爐上的鐵鐺內開始冒出白氣,薛小北撮了些紅茶放在瓷杯中,將沸水倒入,醇甘的茶香瞬間四溢開來。她轉頭看了看對麵的桌邊,顧秋城已經結束拍攝,開始整理照片了。薛小北走到他對麵坐下,將茶杯放在他麵前:“天氣挺冷的,喝點熱的吧。”

顧秋城抬起頭愣了一瞬,微笑道:“謝了。”

由於在寒假期間,咖啡店裏一整天也沒幾個顧客。此時,在這小小的平米的被屏風隔開的空間中隻有他們兩人。店裏播放著純澈寧靜的鋼琴獨奏曲,茶杯騰起白霧,桌上是紅黑格子桌布和勾線杯墊,頭頂懸著的鏤花吊燈投下迷蒙的光影,一瓶紫色幹花擺在他們中間,透過花影,她看見顧秋城的笑意淺淺。她想起曾經夢中的場景,山霧彌彌,微雨斜織,一片青空下,遙望山嶺上一樹繁盛早櫻。萬籟皆寂,悄然驚鴻。顧秋城無意中仿若春水回環的溫柔笑意令她一瞬不知身在何處。

“真是太及時了。剛才手都被凍僵了,差點按不下快門。”顧秋城捧起杯子湊到嘴邊吹了幾下,緩緩呷了一口,“不過這裏環境真的很不錯,能在這裏工作應該也挺舒心的吧。”

“是啊。”薛小北愣愣地隨口應了句。

發生了宣傳擺點那天的事後,薛小北回想起來,她總是希望那時第一個來救她的人會是顧秋城。如果在她睜眼之時第一個出現在她麵前的是顧秋城的麵容,那麼她一定會更加更加地喜歡他。可世間之事大多沒有那麼恰好,就像顧秋城不會喜歡她這件事一樣。她是很清楚的。或許她不該始終單方麵地等待著,一直維持現狀的話,顧秋城永遠不會把她當做一個女孩子來看待。

“不過今天能發現這麼個地方,運氣還真不錯。之前一直找不到什麼好的素材,這樣一來也可以早點回家了,而且......”

察覺到自己一直是自顧自地說著,對方並沒有什麼回應,顧秋城看到對麵的薛小北微微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其實對方並不感興趣,隻是出於對後輩的關心才會總是願意聽他的長篇大論?顧秋城無奈地笑笑,道:“抱歉啊,總是我一個人在說......”

“沒有沒有!”他好像誤會了什麼,薛小北連忙擺擺手。

戛然而止的言語,氣氛瞬間尷尬起來。顧秋城抱起杯子將裏麵的茶水飲盡,站起身來:“小北姐,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工作。”話說著便提起相機準備轉身離開。

“等一下!”

薛小北的喊聲在這安靜的小店裏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顧秋城也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的行動為何讓對方反應如此激烈。薛小北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壓低了頭。

“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她的言語已經開始像她的心跳一樣紊亂。

“什......什麼?”

持續的沉默,已經滾到嘴邊的話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秋城,我......”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雨後沾滿水珠的蛛絲,隨時都會崩斷。

“小北姐......”顧秋城也終於意識到情況變得有些不尋常。

加油啊,薛小北!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根本就不可能再收回了。無論如何,今天,此時此刻,一定要告訴他。她覺得空氣中的氧分已經無法供應這麼高的心率,暗自深吸了一口氣。

“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六月將盡,夏意漸深,宿舍區道路兩邊的杜英花漸次開放,夜風搖動繁密的枝葉,細碎的花簌簌飄落,鋪滿兩側路牙。無數次與攝協的人一起走過的路,明明是早已習以為常的場景,可今天這一次,薛小北隻希望永遠不要走到宿舍樓下。

今天是她最後一次以會長的身份和他們在一起了。

當然她明白,與這些人之間的羈絆不是少了一個頭銜便會輕易斷絕的。可她還是覺得失去了什麼。

“終於不用再天天為你們這群熊孩子操心啦!”薛小北張開雙臂感歎道。

“小北姐,以後還是要經常來看我們啊。”許鈴安抱住她的手臂,像小動物一樣用頭蹭蹭她的肩膀。

“傻瓜,那是當然啦。我可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你們。”薛小北笑著摸了摸許鈴安的頭。

“對了,小北姐,你想要什麼禮物嗎?本來我們是想......”

還沒等蕭致韻說完,程讓突然跳到她們麵前,指著蕭致韻喊道:“喂,你是白癡嗎?你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surprise?”

“surprise?”

蕭致韻白了程讓一眼,攤手道:“就是我們商量著想送你點卸任禮物什麼的,但是討論了半天都沒有結果,所以我想著還是直接來問你想要什麼比較快。”

“這樣啊。”薛小北訕訕地笑了下。雖說蕭致韻一向是個實際的人,可就薛小北而言還是會更加期待所謂的驚喜吧。

“我想想啊......”薛小北抬起頭,用手指點了點下巴思慮了半晌,驀地腦海中出現了靈感,“這樣吧,以往逢年過節都是我給你們寫明信片,這一次就換你們寫給我吧。”

身邊的幾個人麵麵相覷,好像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地方。難道她方才的話有什麼不妥嗎?

“就這麼簡單?”蕭致韻一臉難以置信。

“哪裏簡單了?”她還覺得這是個絕妙的想法呢。

“我還期待會是什麼特別的創意呢。”程讓聳聳肩道。

好吧,她承認她有她的私心。

薛小北回過頭,看到顧秋城再次被落在最後,他正專心地看著手機,對於方才的事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這家夥有時候真的令人莫名地火大。

“秋城,你聽到了嗎?”薛小北插著腰,故意拖長的音尾透著些微怒意。

“聽到了,明信片是吧?”顧秋城淡淡地應道,目光沒有離開手機分毫。

他真的就是這樣的人啊。其實她也想象得到顧秋城會給她寫些什麼,那一定是些不親不疏、沒有絲毫逾矩的漂亮話。可她還是會很期待。回想起來,她現在了解到的顧秋城和最初的印象簡直大相徑庭,可喜歡他的心情卻較往時更甚。讓她感到火大的不僅僅是顧秋城,還有這樣依舊喜歡他的自己。

“你們在哪?”

顧秋城在群裏問道。

失策了。薛小北拍了下腦袋,為了阻止他繼續追問,立刻私聊給他:“你在哪裏?”

“在你宿舍樓下,可怎麼都沒看到大家?”

薛小北回頭正看到顧秋城邊看著手機邊走向這邊,她突然覺得安心下來。顧秋城也剛好抬起頭,遇上她的目光時,他的表情更加疑惑起來。

“其他人都沒來嗎?”

“哦,他們都已經回去了。”薛小北裝出平靜的語氣,卻還是不自覺地撇開視線。

“啊?”顧秋城更加難以理解,再次打開手機確認,“我好像沒有遲到啊......”

“哦,對了,我昨天和你說的時間好像弄錯了。”

真是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的理由。薛小北用餘光看到顧秋城不再是驚訝的神情,而是微微垂眸,有些為難的樣子。

是啊,總是洞若觀火的顧秋城肯定一下就看透了她的伎倆。薛小北也無法再佯作一副輕鬆的麵容,她看著自己的鞋尖,無奈地笑了一聲。本來今天是她叫協會的人來把存放在她寢室的一些資料和社團活動用品搬到新會長那裏去。她想到這是她最後一次憑借會長身份行事,於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私用職權,告訴顧秋城的時間比其他人都推遲了一個小時。

“既然已經搬好了,那我就回去了。”顧秋城的聲音也不再如往日鎮靜,話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

薛小北喊道,立刻跑到他的身邊。她看見顧秋城沒有回頭,身影在白色路燈下更顯得頎長清瘦。靜默許久,他歎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朱色衣角牽起寂夜中一絲寥落,脊背微曲的弧度仿若背負霜華。

“怎麼了?”他麵色略帶無奈。

“抱歉啊。”薛小北沉沉地壓著頭。

“什麼?”

“可不可以,陪我走走?”她的聲音小得仿佛喃語。

她聽到顧秋城沉默片刻後驀地笑了一聲,語氣終於恢複往日的平靜柔和。

“好啊。”

不知不覺便走在了前往圖書館的路上,一邊的教學樓已燈火闌珊,另一邊桃枝疏影後的泳池倒映冷月一彎,坡道上長風浩浩,揚起的劉海讓他的麵容看起來更為明朗。一路上的交談從未間斷過,薛小北覺得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此了。他們還可以這樣心無芥蒂地談笑,他們之間的話題不再隻與攝協相關,他們可以說些關於自己的事情。他們之間的對話終於不再隻是攝協的會長與幹事之間的,而是顧秋城與薛小北之間的。

薛小北提出想看顧秋城過去拍攝的作品,為了找到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安靜的地方,他們又來到了圖書館的樓梯間裏。

今天不是周五,通往頂樓的門果然沒有打開。她想起去年深秋攝協的人一起來到這裏時程讓講的怪談,實際上所謂的傳說也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種浪漫吧,那麼像顧秋城這種一眼便將其看穿的人大概就是最不懂浪漫的了。

其實不然。在攝影的世界裏,顧秋城無疑是個吟詠風月、品察萬物的詩人。坐在階梯上,薛小北撐著頭,看顧秋城從手機裏找出照片,聽他為她講述鏡頭記錄下的每一個瞬間的故事。她知道顧秋城是一個觀察細致、心思敏銳的人,可在拍攝時,這份細膩中更添了一份真摯和熱忱。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所謂感情的無形之物竟然可以通過視覺感知到。薛小北抬眼,看到從小窗透進來的燈光映照在他的側臉,那樣安靜卻生動。

果然,她還是很愛他的。愛他年少的眉眼,愛他熾熱的內心。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她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

稍稍越過他的麵龐,她看著圖書館的燈光漸次熄滅,提醒著她夏夜已深。

她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幸運?

當然還不僅僅是這些。離開圖書館的時候竟然已經下起雨來,可他們隻有薛小北隨身攜帶的一把很小的陽傘。雨絲被路燈染成金色,密織如簾幕,踏出屋簷的一瞬,顧秋城便已在傾盆之雨中為她撐開一片小小天地。沒有比這更讓人安心的時刻。

走到了通往兩人寢室的分岔路口,她聽到顧秋城輕輕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雨下這麼大,那你一會兒怎麼回去?”薛小北放慢了腳步,“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顧秋城輕笑一聲:“開什麼玩笑,哪有女生送男生回寢室的?”

“不行!”薛小北少有地拿出氣勢,“我是會長,你得聽我的。”

顧秋城和善地微笑:“不好意思,你已經不是了。”

好吧,這是事實。薛小北無奈地垂下頭。

顧秋城誇張地歎了口氣:“不過你可是經常以會長的名義一句話就命令我出來呢。”

感覺受到了天大的冤屈,薛小北立刻反駁:“哪裏有?加上今天一共就兩次好嗎?”

“我可是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呢。”顧秋城側過頭對她淺笑道:“所以今天,你也聽一次我的話吧。”

薛小北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顧秋城是這種會說出這麼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話的人?是的,她已經誤會了。那一刻她真的覺得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轉過路口,薛小北的思維還沒有擺脫顧秋城方才的那句話。這時,她聽見顧秋城緩緩說道:“雖說已經答應了你,但我還是想說,上次波爾內的事,真的很謝謝你。”

他居然冷不防地提起這件事,薛小北有些驚訝。她訕訕笑道:“不用啦,都說了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看到顧秋城低垂的眼眸中似乎還有歉意,薛小北立刻轉移話題:“說起來,你為什麼給自己的相機起這麼個名字啊?而且還是個女人的名字,總覺得有點奇怪啊。”

顧秋城抬了下眉:“哦?你居然知道?”

如果一直關注著一個人,自然可以了解到很多關於他的旁人無法發覺的事。“波爾內”來源於顧秋城最崇敬的攝影師羅貝爾·杜瓦諾的名作中的女主角,同時也是原版照片的擁有者。如果他代指的是這張白描愛情的攝影名作,那麼是否意味著他對於愛情十分向往呢?

“弗朗索瓦茲·波爾內,《市政廳前的吻》。當然知道啦。”

“真難得。竟然還有人可以認出這個名字,算是知己了。”顧秋城言笑朗然。

真是受寵若驚,不過這是否意味著自己被發友人卡了呢?薛小北覺得心情複雜。

“所以,你就這麼想要女朋友嗎?”

顧秋城無奈地笑了聲,扶額道:“為什麼你會這麼理解?”

“不是嗎?”明明她的推理如此符合邏輯。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麵前一片無垠夜雨,感慨般的神情就和拍攝星空的那晚他獨自一人伏在欄杆時一樣。

“攝影最神奇的地方不就在於可以留住瞬間嗎?”他此刻的溫柔得近乎悲傷的笑意讓她覺得眼前的場景仿佛夢境一般虛幻迷蒙,“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愛情也好,人也好。隻有照片可以保存下來它們最初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嗎?

他一向溫和守禮地對待身邊的所有人,他總是極力壓製自己的情緒,他極少對他人袒露真心,原來是因為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是永恒不變的。

薛小北覺得心臟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秋城。”

她停了下來,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對方也隨著她的動作停下腳步。他的手依舊為她擎著傘擋開風雨,他的另一邊手臂已經被淋濕,雨水順著指尖淌下。他們隔得很近,是她從前都不敢想象的距離。

她深吸了一口氣。

“我喜歡你。”

接踵而來的是她不得不麵對的期末考試,昏天黑地的複習好讓她可以不再時時想著前些天發生的事。

考前的深夜,薛小北扶著腦袋盯著課本試卷,白紙黑字開始漸漸褪色,她隻覺得燈光炫目、頭昏腦漲。但她依然不能睡去。窗外嘈嘈雨聲也變得模糊,依稀間聽聞門外傳來陣陣金屬碰撞的清靈聲響。她開始恍然憶起那天晚上的事。

說老實話,那時她覺得自己能完整說出那四個字已經是奇跡發生了。說不定第二天就會江河倒流、日月逆轉、恐龍複生、地球毀滅之類的。在她正處於大腦正處於一片混亂之時,她聽見顧秋城幽幽地說了句:“我知道。”

實在是十分打擊人的回應。

“你......你知道?”薛小北愣愣地抬起頭,“什麼時候?”

“就是,寒假有一次碰到你。”那個被告白的家夥麵上竟然沒有絲毫波瀾,還一本正經地回憶了起來,“是在哪裏來著?好像在學校門口吧......”

“夠了,不用再說了。”薛小北垂首掩麵道。為什麼隻有她一個人在糾結對方卻毫不在意的樣子?她現在就已經開始後悔說出那句話了。

“那個,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驀地聽見仿佛合歡絲絨般的花序落在頭頂的聲音。那樣輕柔的又有些支吾的言語,完全不像是從他口中說出。

“寒假那件事之後,我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可是每次和你說話之後又覺得,好像並沒有什麼。”畢竟顧秋城一向不是個坦率的人。他不自覺地抓了抓頭發,目光有些閃躲,說話的聲音也倏高倏低,相較於平時更像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小北姐你真的很厲害,我一直都這麼覺得。像你這麼好的人,明明應該是我仰望你才對的。”

雖說她很喜歡往日裏那個沉著洞徹、雲淡風輕的顧秋城,可他現在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真的是超級可愛。

“但是,我現在無法喜歡上別人。所以,我對你也並不是那種感情。”

回憶著這些事情,她竟然覺得腦袋不再那麼昏沉,思維也變得明晰起來。薛小北伏在桌麵上,將側臉貼著手臂,手指不自覺地反複折疊書角。

明明都已經被拒絕了,然而還是沒有什麼真實感,至少她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

那晚倏然落下的大雨一直持續到現在,三天三夜依舊沒有絲毫歇止的跡象。新聞裏說這是二十年不遇的罕見特大暴雨,已經造成了多省嚴重澇災。江湖滿溢,洪流傾覆,放眼處皆是汪洋。房屋被淹,基礎設施浸水,交通完全癱瘓,整個城市即將停擺。而她所在的學校地勢較高幸免於難,卻也已經成為滄海孤島。

不過對於媒體描述的情況,數日來閉關複習的薛小北倒是沒有什麼體會。隻是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腦子裏好像閃過了什麼世界毀滅之類的奇怪念頭,莫非是預言成真?

開個玩笑。外麵的世界是怎樣她絲毫不在意。反正顧秋城現在也肯定乖乖待在學校裏複習備考,大雨洪災什麼的也困擾不到他。

會有什麼事能困擾他呢?

薛小北拿起一疊卷子蓋在臉上,歎了一聲。

“那些話,應該不是謊言吧。”

登上教學樓頂層,迎麵而來的晚風將頭發揚起貼到了臉上。拂開遮擋視線的亂發,薛小北拿出照片,看到了與眼前相同的景致。在這個地方剛好可以看到圖書館頂樓的天台。向晚時分,天空褪去了清澄的湛藍,漸漸轉向暖色,幾層薄雲微醺,深深淺淺,婉轉延綿仿若瀛洲浮嶺。

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會在浮世匆忙中發現此處盛景,並以最還原真實的方式記錄下來?

薛小北再次拿起這張照片。這是在那天晚上,顧秋城將自己拍攝的照片當成明信片作為卸任留念交給她,之後便將傘塞到她手中,自己斷然轉身離開,背影漸遠於雨夜之中。如同在過去十日裏的躊躇一般,思慮半晌,薛小北終於將它翻到另外一麵。

幾排端正而清秀的小字印在背後,讓她覺得有些陌生。說起來她還不太熟悉顧秋城的字跡,僅僅是在麵試時上交的報名表上見到過。

“請原諒我言辭不當之處,畢竟語言難以盡表我此時的想法。我記得你曾說過我的不足,雖然我也明白這並非益處,可至少現在,我還不想改變。希望你可以理解。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與陪伴,能夠得到這些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顧秋城,他還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家夥。這應該是在她明確向他表明心意之前寫的吧,也不怕是他自作多情。

薛小北不禁笑了出來,卻有幾滴微熱的液體打落在幾行墨跡上。

那場大雨將他們困在這座孤城中,在所有徘徊的、糾纏的、痛苦的終於有了結果之後,她回首發覺,那片天空已經雨霽雲收。

可她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那麼那麼喜歡他的心,怎麼可能就這樣結束呢?就像不斷更替的晴雨,像那晴雨滋生的萬物,這片小小的世界,還遠遠沒有迎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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