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拖著皮開肉綻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回主峰外院。
過去百年,她一直和席玉住在主峰的內院。
但如今她的房間早已被沈妙妙占據,她的物品統統被扔去了落滿灰塵的外院。
離歌忍著痛將隨意堆在院子一角的物品一一整理好。
左右不過十五日,她忍忍便是了。
收拾好院子,她正準備進屋療傷,一道冰冷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領罰後為何不向妙妙認錯,難道五十鞭刑還沒有讓你認識到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離歌腳步頓住,轉身看向院中那道一襲月白色長袍的身影。
席玉,她的師尊,玄天宗宗主,也是整個修真界最為年輕的一宗之主。
此時他一向溫和的臉上卻散發著陣陣寒氣。
離歌還並未完全適應他如此冷漠的態度。
下意識想要像以往受罰後一樣,上前抓住他的衣擺撒嬌求情。
然而她剛一動作,身上的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麵前的男子再也不是以往那個護著她,寵著她的師尊了。
離歌忍住鼻酸試圖再次朝他解釋。
“師尊,弟子已經說過,是小師妹動手搶我翎羽在先,我隻是為了拿回自己的東西。”
“我沒錯。”
一字一句,離歌咬得格外清楚。
妖族做事敢作敢當。
不是她的錯,她決不會認。
席玉眉頭皺起,周身的氣溫仿佛再次下降。
“當真是冥頑不靈。”
“罷了,你將靈玉鐲取下來,我拿給妙妙,以免你下次再傷她。”
離歌的心陡然一沉,一隻手下意識撫上手腕處的鐲子。
她剛來玄天宗時並不會吸收修真界的靈力,不能一直維持人形,時常在外人麵前變回獸形。
為此遭受不少人嘲笑與白眼。
一向不折腰的席玉特意從昆侖求來一塊靈玉,親自將其打磨成手鐲,又將自己的一道靈力注入其中。
不僅能夠為她提供充盈的靈力,在她遇到危險時更時能為她擋下致命一擊,可以說是一個惹人眼紅的法寶。
那時席玉輕柔地替她拭去掛在臉上的淚珠,將靈玉鐲戴在她的手上。
“歌兒,以後遇見危險有師尊在身邊保護你,也不會有人再嘲笑你。”
這支玉鐲承載著席玉對她的關心,百年來她一直小心嗬護,從未摘下。
卻沒想到,現在席玉竟然開口將它要回,送給沈妙妙。
離歌艱澀開口。
“師尊,沒了靈玉鐲,我......”
離歌本身是妖族,盡管在修真界修煉百年,卻始終不能像人族那樣在體內儲存靈力,需要靠外物源源不斷提供。
如果沒有靈玉鐲,她又將麵臨化為獸形的風險。
“我知道。”
席玉抬手地打斷了她的話。
“妖族本就比人族卑賤,你是妖族之人,獸形帶來的異樣眼光是你應該承受的。”
這一句冷漠的話語,將離歌未盡之言通通堵了回去。
百年前她第一次在外人麵前不受控製地化為獸形時,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圍成一圈用嫌棄的目光打量著她,嘴裏不斷吐出帶著惡意的話語。
“天呐,這就是宗主新收的徒弟嗎?一隻連人形都維持不了的妖獸?”
“宗主究竟是怎麼想的,妖獸當靈寵還差不多,怎麼能收作徒弟呢。”
......
她恨不得將頭埋在地底,逃避那些人的目光。
是席玉將眾人嗬斥離開,又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
溫熱的大掌落在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撫平她緊繃的心臟。
“歌兒,眾生平等,人族和妖族在我眼中並無不同。”
“更何況,你是我的徒弟,不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席玉唯一的徒弟。”
可現在,卻也是那個曾經在眾人麵前百般維護自己的師尊,告訴她妖族卑賤。
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垂在兩側的手在隱隱顫抖,離歌卻像感覺不到一般。
她喉頭滾動,滿心的不解幾乎要衝破胸膛。
師尊,既然妖族卑賤,當初您為何要收我為徒?
還不等她問出口,席玉臉上的表情變得不耐,竟是直接出手將她手腕上的靈玉鐲“取”過去。
“妙妙還在等著我,既然你不肯動手,那我就親自來取。”
離歌隻覺得手腕一痛,抬眼就看見席玉將靈玉鐲穩穩拿在手裏,她的手腕隻剩下一道紅痕。
那句疑問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離歌捂住那道紅痕,默默看著那道月白色的身影離去。
罷了。
本就是師尊的物品,如今也算是提前物歸原主。
至於心中的疑惑......
也許就像母親曾說,人族和妖族不同,最是善變。
放心吧師尊,十五日後,玄天宗不會再出現妖族礙您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