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朝會,漠北想娶公主和親。
皇姐是皇後所出,從小金尊玉貴,自然不願意去那邊疆苦寒之地,於是父親賜我封號,讓我前往漠北。
後來慶國衰敗,漠北大王子帶兵連破數座城池,直搗皇城。改朝換代後,我也一躍成為新朝皇後。
再次睜眼,到了父皇做決定那日,我的好皇姐竟然跪地請命,願去和親。
我站在一旁冷眼瞧她,顯然她也重生了。可我的好皇姐還真以為漠北大王子身側有那麼好待?
於我而言,將搖搖欲墜的王朝取而代之,可比扶持番邦大王子攻入皇城簡單多了。
1.
漠北大王子在朝會上曾言明想要求娶慶國公主,以穩定兩國邦交。
現在宮中適齡的公主唯有我與皇姐二人。
皇姐是皇後所出,自小金尊玉貴般的養大,是帝後二人的掌上明珠。
可如今皇姐卻毅然決然站出來,對父皇道:「兒臣既享食祿,又怎可棄萬民於不顧,讓父皇為難。」
「兒臣自請去漠北和親!」
話音剛落,皇後看了她一眼,忙斥她:「胡鬧!」
「漠北邊疆苦寒之地,你自小哪兒吃過這樣的苦,我看倒不如讓六公主……」
皇後娘娘說著,一邊覷了眼立在一旁緘默不語的我。
而一聽要選我去和親,皇姐立馬打斷了皇後娘娘的話。
「母後,就讓兒臣去吧!你們護了兒臣十幾年,這次女兒和親若能換得幾年家國太平,也算不負父皇母後養育之恩!」
看到我的好皇姐和親之意決絕,皇後沒再說話,父皇也感動的熱淚盈眶。
最終父皇還是答應了皇姐。
走出殿門時,她撫過頭上珠花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方靜萱,這次是我去和親,我看你還拿什麼和我鬥!」
她放下豪言,撞了我的肩膀揚長而去,我這才知她為何如此反常。
原來她也重生了。
可是,漠北大王子身側可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待。
我這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皇姐真的能受得住嗎?
2.
當然我也知道她為何要搶去這和親的名額。
因為上一世,和親之人是我。
為了表示對漠北王族的尊重,他們怕我身份配不上,還特意賜了我封號,才派了車隊把我送往漠北。
結果我嫁過去之後,漠北蠻族的狼子野心並未消彌。
和平的假象隻維持了三兩年,眼見慶國衰敗,漠北大王子直接率兵出征,連破十城,直搗慶國皇宮。
後來,慶國改朝換代,我一躍成為新朝皇後。
原本的慶國皇族死的死,抓的抓。我去牢中看望當初把我推出去和親的好姐姐時,她待在大獄裏滿目癲狂。
我著綾羅綢緞,她穿臟汙囚服;我高高在上光鮮亮麗,她便為砧板魚肉任人施為。
她發了瘋。
她咬破藏在嘴裏的毒藥,狠狠咬了我一口。
我提劍殺了她,大仇得報,可也因此中毒,傷了肺腑不久於人世。
再睜眼,我便見她跪在大殿上言辭懇切,自請和親。
我冷眼瞧著她,唇邊露出一抹笑來。
能待在慶國,看著我所憎恨之人一一死去,可比隻聽到他們的死訊更為痛快。
3.
不久,聖上便下旨說嘉樂公主深明大義,自願赴漠北和親,實乃皇家典範,特此昭告天下黎民。
方婉蓉出發和親時,聲勢浩大,城中萬民相送,更是配了幾十輛車駕的金銀珠寶,數千名宮女侍衛。
這可是我上輩子怎麼都沒有的待遇。
我在牆頭目送著送親隊伍遠去,她坐在鸞駕上一襲紅裙,笑得張狂。
出發前,她還特意來警告我一番:「你就在這宮裏等著被磋磨至死吧,別以為我人不在皇宮,就沒人能收拾得了你了。」
我淡淡一笑,「姐姐為何就如此篤定嫁予蠻族是去過好日子呢?」
在那裏,嬌滴滴的慶國姑娘可是他們最厭惡的存在,兒子繼承父親的一切,兄弟之間共享妻子也是常有的事。
況且我上輩子看起來是嫁於漠北大王子做妻,但實際是做他軍師,助他攻下慶國,不然,他如何能敬我,懼我。
既然你方婉蓉想走我的老路,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方婉蓉狠狠剜了我一眼,頗有些瞧不上我的意味:「你算什麼東西!罪婦生的沒人要的小雜種,這宮裏幾時還輪得到你這麼和我說話!」
她趾高氣揚的走了,我卻看著她的背影深思。
一個國家,如果連維護邦交和平都需要推出女子去和親,那它還有護住黎民百姓的能力嗎?
前朝皇室可有絕不和親,絕不割地,絕不賠款的祖訓。
現在想來,將搖搖欲墜的王朝取而代之,可比扶持四肢發達的番邦大王子攻入皇城簡單多了。
當然,也名正言順多了。
4.
方婉蓉走後,宮裏她的狗腿子更加猖狂。
以往他們不是克扣我吃食就是縮減我用度,現在更是直接將餿了幾天的飯菜端上我的案桌。
我的貼身侍女盈枝氣得渾身發抖,要衝出去與他們理論,結果被他們嘻嘻哈哈給氣了回來。
我拉著她坐下,拿出上次剩下的糕點果腹,然後讓她在殿裏等我。
我重生一世,已然掌握許多先機。
未來三年內會發生的事,都悉數浮現在我心頭。
我第一個要去找的,就是那常年待在占星樓裏的觀星術士。
當朝皇帝癡迷仙術,這術士正是十年前他從民間尋來的得道方士。
結果這人不過招搖撞騙的騙子,淨會一些糊弄人的作派。先前還能模棱兩可的占卜些什麼,如今待在占星樓裏失了聖心,再難飛黃騰達。
如果我沒記錯,過兩日皇帝召見,這方士因卜算失誤,當即觸怒龍顏,便被斬首示眾。
而我此去,便是要助他一把,承了他的救命之恩,讓他為我所用。
我命人通傳,在外侯了許久,他才派一道童迎我進去。
他手拿拂塵,看著倒有幾分鶴骨仙風,隻是眼裏的精明算計太過張揚。
我直接開門見山,「兩日後,我父皇會來此與你論道,我會助你重獲聖心,同時,你也需要按我說的做。」
他睨了我一眼,似有質疑。
我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張字條,不慌不忙:「到時自見分曉。」
他接下字條,看完後麵色大駭,恭恭敬敬地把我送了出去。
兩日後,我父皇果然去尋他論道,
聖上龍心大悅,當即便要嘉賞他。
他一躍成為大慶朝堂萬人之上的國師,皇帝更是為他辟宮殿,築道觀,助他清修。
我聽說此事後,隻微微摩挲著手上的素戒。
5.
不久,後宮柳婕妤有孕。
聖上十分重視,常常宿在她宮裏。
可我知道,柳婕妤的孩子絕無出生機會,那獨掌鳳印的皇後,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能威脅到她的地位的人存在。
因為當年我娘便是如此。
我母妃乃寧國公幼女,本有一樁大好婚事,卻被皇帝看中,搶進深宮。
我母親生下我後,皇後宮裏流水似的補品送進我母妃宮中,可是我母妃身體卻一日比一日虛弱,臉色也一日比一日蒼白。
我三歲時,因誤食了皇後送來的糕點,當即吐血昏迷。
母妃去求父皇替我做主,傳來的卻是我外祖父母、舅伯叔侄血濺刑場的噩耗。
寧國公府因有不臣之心被抄家,闔府餘下二百八十多口人被發配流放。
僅因一張未有實證的訴狀,從此我母親家破人亡,在宮中遭人欺辱。
我母妃在養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都沒求得見上皇帝一麵。
回來後沒多久,母妃被褫奪封號打入冷宮,我一個人孤零零住在怡康殿,被人打罵取笑,寢不能安。
但我把傷口掩好,仍時不時偷偷溜去冷宮看望母親。
而那天,我卻看到佛口蛇心的皇後派人勒死了我母親,然後將她懸在房梁上偽造成自殺的假象。
母親把我藏進屏風後,我透過屏風空隙隻能睜大眼睛流著淚,看著我母親斷氣,消亡。
我捏緊了拳頭,忍氣吞聲,自此成了宮中人人都可欺辱的不受寵公主。
眼看時機到了,我讓國師對我父皇放出預言。
「後宮棲凶鳳,與天子氣相衝。聖上恐會子嗣凋零,更有甚者致使國運衰減。」
皇後蕭氏一族獨大,前朝蕭太師說一不二,門下學生眾多,自成黨派。
後宮她一人專權,捏死宮妃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這麼多年也不知殘害了多少人命。
聖上四十有二,細數宮中子嗣,大皇子神智瘋癲,說是幼時燒壞了腦子;二皇子出生不久後失足跌入荷塘夭折;四皇子更是胎死腹中,一出生便是死胎,聖上大怒,斥其母妃為妖物,將其打入冷宮……
這樁樁件件,想必背後都少不了皇後的手筆。
而我如今隻需放出一點風聲,待我那愈發年邁,愈發疑心的父皇來捕風捉影即可。
6.
柳婕妤的孩子終究沒能生下來。
預言被印證。
我的好父皇起了疑心,待在占星樓裏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
與此同時,皇後的胞弟又闖出了一樁禍事,惹得京城百姓怨聲載道。
他當街強搶民女,一鞭抽死了那女子丈夫,還妄想息事寧人,散錢消災。那女子寧死不從,幾日後,竟也莫名橫死街頭。
女子的父兄去京兆尹處告狀,竟狀告無門,被轟了出來,知曉此事的百姓們自發上街請願,要求嚴懲太師府二公子。
此事被蕭家政敵拿來大做文章。
彈劾蕭家專權,欺男霸女藐視王法的奏折如雪花般飛到皇帝的禦桌。
皇帝震怒,要拿蕭家開刀。
這次,跪在養心殿外的人成了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皇後。
她穿著素淨,卸去釵環,直挺挺地跪在殿外。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天上的日頭還是不夠烈,遠比不上我母親當初所受之苦。
我撐著傘在宮殿轉角處消失,讓國師將預言昭告全宮上下。
流言碎語比戰場上的刀劍更能傷人要害。
數年前,我父皇能因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外祖父母定罪,如今便能因國師一人之言廢後,況且現在還有證據確鑿。
宮中的妃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略有一些風吹草動,她們便能審時度勢,做出最佳的選擇。
以往的陳年舊事都被拿出來翻案。大皇子的高燒,二皇子的失足,淑妃當年的死胎……
皇帝最終還是抓了蕭府二公子入獄,而蕭皇後也因此被連坐,即使脫簪請罪,也失了聖心,被奪了鳳印。
皇後徹底失勢,空有名號,實則被囚於幽宮,永無再出殿門之日。
皇後一倒,太子便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不過前朝還有蕭太師,他的太子之位倒也坐得穩當。
距離方婉蓉嫁去漠北也已有一年,想來今年朝會,便能見到她究竟過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