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旱災年，鎮上來了一群穿越者。

他們施粥放糧，匡濟天下。

但卻因為功高蓋主，被皇上押解入京。

而我，想繼承他們的誌向。

1

永安三年，大旱，百姓易子而食。

我親眼看著他們餓死了弟弟，然後用兩個餅子換走了屍體。

七歲那年，阿爹說要將我賣給西市四十歲的屠戶當童養媳。

我想屠夫就屠夫吧，隻要吃頓飽飯就好了。

可我還是低估了人性。

屠夫生生砍斷了我的四肢，將我做成了人彘，去郊外林府搭建的粥棚領救濟金。

林府施粥的大小姐很是心善，每次都對我流露出心疼的神情。

“這些古代人好可憐，怎麼就遭遇了這麼大的天災呢！”

“唉，隻恨我們能力有限，隻能盡力施粥，沒辦法拯救他們……”

聲音漸行漸遠。

隻有一句，我深深的記在了腦海中。

她們想救我。

幸運的是，我真的有來生，我重生了。

三天後，便是我被賣給屠夫的日子。

我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去林府！

這一世，我隻想活下去！

我不知道哪裏的力氣，拖著餓了幾天的身體跑了整整一夜。

找到林府的時候，我才鬆了一口氣，放心的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鬆鬆軟軟的床榻上。

林府大小姐林雨薇如前世一般歎息。

“好可憐的孩子啊，渾身是傷，不知道受了怎樣的折磨……”

我對著她勉強的露出了一個笑容，虛弱的對她說。

“你是女菩薩嗎？”

聽聞這一句，林雨薇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至此，我便成了林雨薇的貼身丫鬟。

說是丫鬟，她將我當做妹妹一樣對待。

林雨薇對我愈發的寵愛。

我知道林府一家人都是從異世界穿越而來。

所以他們時不時的會說一些超越三綱五常的話語。

我全都裝作沒聽見。

畢竟，我隻想活著。

身子骨好了些，我便隨林雨薇去粥棚施粥。

隻一眼，我就看到了令我氣血翻湧的仇人，前世的屠夫。

他依舊帶著一個背簍，滿眼滄桑與可憐。

我的手不自覺的捏緊木勺。

恨不得立即用刀將他剁成肉醬。

可是這一世，我們毫無交集。

我看著他雙十合十顫顫巍巍的來到了我的麵前。

嘴裏念叨：“好人的小姐給我和可憐的女兒一口飯吃吧。”

他掀開破布給我看了一眼。

小小的一坨塞到背簍，隻有頭在轉，她看著我無助又可憐。

我看著她前世被砍斷的四肢處隱隱灼熱起來。

隻一眼，他又迅速蓋上破布。

祈求的看著我：“好心的小姐，我女兒才四歲，被野獸啃食了四肢，求求你們，多分一點糧食給我們吧……”

他說的誠懇，大小姐林雨薇不免動容跟著泛起了水花。

她側過頭對我說：“看來比你還慘的小孩更多呢。”

我沒有說話，而是拉著林雨薇的袖子走到了灶台的後麵。

“小姐，那個小孩不是被野獸啃食的，是被那個屠夫做成了人彘。”

林雨薇一聽，身子僵硬了一瞬。

有些不相信。

我知道沒有經過地獄的人是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的惡魔。

我繼續對她說：“小姐，你如果不信可以讓人看看，那個小女孩肯定被他拔了舌頭，就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罪行。”

林雨薇被我所說的事情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身子一軟癱了下去。

幸好我眼疾手快，將人扶住。

從我說了這件事開始，林雨薇便開始寢食難安。

大公子寬慰：“這件事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是來攢功德積分重生的，又不是真的當救世主的。”

“你也看到了，如今天下大旱三年，饑寒交迫的百姓幫都幫都幫不過來，這個女孩就算是救過來了，又能怎麼辦呢！”

二公子也摸了摸林雨薇的頭：“好了，小妹，我們知你心善，可是我們隻是凡夫俗子，我們做好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就好了。”

林雨薇哭著推開了兩位公子。

“你們這樣無情，我告訴爸爸媽媽去。”

她跑的太快，以至於沒有看到我端著茶走到門口聽到了他們所有的對話。

功德積分，重生。

這每一句都讓人驚世駭俗，可是我沒有一絲意外。

2

老爺和夫人最終還是將那個女孩救了回來。

屠夫也受到了砍斷四肢的懲罰。

我看著熟悉的背簍，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頭也不回的逃離了。

我害怕通過這個女孩看到自己的臉。

後來我還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望了一次。

回來之後便一病不起，高燒不退。

在這期間，我一直夢到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

最痛苦的莫過於我裝在小小的背簍裏，林府上下全都圍在一起心疼的看著我。

訴說著我又多可憐，一邊又勸慰我活下去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夢裏的這些臉格外的陰森可怖，說出的話也如利劍一般刺來刺去。

醒來的時候，我又去看望了一次。

這一次我鼓足勇氣問她。

“你想死嗎？”

她興奮的點頭，喉嚨裏發出低鳴。

我塞給了一顆老鼠藥。

她死的時候臉上充滿了解脫。

林雨薇雖然很傷心，可是很快救濟的忙碌讓她忘卻了這個小插曲。

隻有我深深的記住了那張求死的臉。

三年之後。

百姓的日子漸漸好轉。

林府因為為民有功被提拔為知府。

百姓都說林府上下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僅賑災濟糧，還教百姓蓄水挖渠，簡直無所不能。

林家的人每次出門都有人百姓跪地磕頭。

連帶著施粥數月的我都被人們記了下來，畢恭畢敬。

好景不長。

突然有一天夜裏，官兵包圍了林府，說要徹查貪汙。

所有人被下了大獄。

我與一眾丫鬟關在了一起。

大家都說貪汙是重罪，可株連九族，一個兩個嚇得不輕。

我知道這是為什麼。

在古代最忌諱的便是功高震主。

林府的名聲在百姓中重於皇家威望，皇帝自然是不會放任不管。

這次的林府自然是要脫一層皮的。

關押數日之後，官府將一眾林府罪人押解上京。

聽說民間有人請願萬人書含冤徹查。

皇帝親自審理。

曆時一月，囚車浩浩蕩蕩的入京。

作為下等奴婢，我們隻能在牢中等待消息。

所有人都會我們逃不過這一劫。

可是我覺得事情肯定有所轉機。

終於半年後，等來了特赦的消息。

出獄的那天，陽光很刺眼。

迎接我們的是林府的大公子林月華。

他站在門口，命人給我們分發了一些銀兩，說讓我們餘生安好。

經過如此磋磨，大多下人都逃命去了。

隻有我跟著林月華回去了。

坐在馬車裏，他好奇的問我。

“我們林家隨時都有可能滅門，你不害怕嗎？”

我搖了搖頭。

“死有什麼好怕的，可怕的是清醒又痛苦的活著。”

林月華也搖了搖頭。

輕聲呢喃：“古代的人都這麼注重救命之恩嘛。”

回到住處，我發現林府比先前更加氣派了。

像是官家人住的地方。

很快我就得知了原因。

林雪薇要進宮為妃了。

因此林家搖身一變成了皇親國戚。

我再次見到林雪薇的時候，她眼神光彩不再。

她坐在梳妝鏡上，眼淚一滴滴落下，像是枯萎的花朵。

她看著我，毫無芥蒂的衝過來抱住我。

“紫竹，我不想進宮，我不想嫁給一個老頭。”

“宮鬥很危險，我不想死。”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殺頭的大罪。

我輕輕的歎了歎。

“小姐，如今隻有這一條選擇，你若害怕，就帶我一同進宮，我來充當你的利器，保你平安。”

林雪薇哭得更大聲了。

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我細心的將被子蓋好，混著夜色走了出去。

林府冷清了不少，夜晚死一般的寂靜。

一月後，林雪薇穿著華麗的婚服迎進了宮中。

新婚夜，林雪薇便用發簪劃傷了皇上的手臂，隔天就被打入了冷宮。

皇帝不過是想要林家的賢名罷了。

至於林家的人自始至終他都棄如敝履。

冷宮很破敗，磚瓦殘垣。

林雪薇害怕的蜷縮在一邊，整日以淚洗麵。

這天，我在水塘裏撈魚。

迎麵走來一位十分貴氣的男子，芝蘭玉樹，儀表堂堂。

他看著我，眼睛微眯。

打量了一會兒。

“你是哪家的宮女？”

我指了指最東頭。

他伸出修長的右手，骨節分明白皙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算什麼東西。

霎時恍然大悟般：“原來你就是林妃娘娘的帶來的丫鬟。”

說罷他朝我走進，看了一眼我竹筐的魚。

搖了搖頭。

“你這魚不好吃，而且體型小，你們能吃飽嗎？”

我點了點頭。

他見我不想說話，便遞給了我一個食盒。

“如果以後還想吃飽飯的話，禦花園三刻鐘地方來找我。”

我毫不客氣的接手，轉身就走。

此刻我隻想保我和大小姐活著。

夜晚，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破舊的屋簷擋不住一點雨水。

我們蹲在牆角，聽著雨滴砸地麵的聲音。

林雪薇難得的跟我說了句話。

“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走。”

我們？我想應該是林府上下。

一起走？應該是去往那異世界。

我思索了半天：“小姐，你們的世界裏活著也這麼難嗎？”

她詫異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麵無表情。

抬頭看了看天。

“我們那裏人生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選擇的。”

我覺得我的心好像打開了什麼。

立馬堅定的說：“小姐，我願意。”

她聽完，靠在了牆壁上進行了假寐。

我看著她憔悴的臉，和桌子上一口未動的食盒，下定決心要做些什麼。

3

此時正值盛夏，百花盛開。

尤其是禦花園的花嬌豔欲滴。

三刻鐘方向是一處假山。

每走兩步，男人便已然佇立。

似乎是篤定了我的到來。

此時的他一臉玩味，這樣的表情讓我有些不安。

他遞給了一塊令牌。

若是日後有難，可攜此物到永安宮找我。

夜裏，我看著這塊燙金的令牌，思考良久。

最終還是將它藏於角落的破罐中。

我本以為我與小姐會在孤獨又絕望的冷宮中死去。

可是半年後，皇宮發生了戰亂。

隔著很遠都能聽到刀劍廝殺的聲音。

伴隨著衝天的火光，似乎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林雪薇拖著感染風寒的身子，說要一起出逃。

臨走之際，突然想到了破罐中的令牌。

就算不能化險為夷，至少也可以賣個好價錢。

我攙扶著林雪薇，剛踏出冷宮，便被一支冷箭貫穿了小腿。

林雪薇失去我的支撐，虛弱的倒在地上。

她看著我笑了。眼角劃過一滴淚。

她說：“不用管我，你走吧~”

此時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冷漠充滿機械化。

“宿主未完成功德任務，即將抹殺。”

我看著林雪薇剛剛釋懷的臉突然扭曲了起來。

“不要，我不要，求求你了，不要這麼無情。”

她的樣子狀似瘋魔。

我走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小姐，隻是小小的風寒，你不會死的。”

此時的林雪薇已經顧不得其他，抓住我的胳膊，淚流滿麵。

“紫竹，求求你救救我。”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小姐，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我摸了摸林雪薇的頭。

到底是來自沒有戰亂沒有饑荒的異世界，心智還是太過脆弱。

我攥緊了手中的令牌。

既如此，最後還是賭一把。

我沿著宮牆，踏著屍體一步一步靠近永安宮。

很奇怪的是，越靠近永安宮，越是安全。

守衛攔住我時，我試探性的伸出了令牌。

他們恭敬的低頭。

“紫竹姑娘，太傅已等你多時。”

這一刻我才知道他原是隻手遮天的太傅蕭然。

傳聞他是有著某種巫術，天下大旱是他降下的詛咒。

也有傳聞是他解救百姓於水火。

所以他發動叛亂，於情於理。

可是我不明白，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為什麼還要屠戮如此多無辜的百姓。

推開厚重的門，男人長身玉立一身白袍站在院中。

淡然的背影，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來了。”

他像是早就料定一般轉過頭來。

於此同時，他的手一刻不停的算著什麼。

看向林雪薇時，愣神了很久。

疾步向我走來，一把奪過林雪薇，粗暴的揪住衣領仔細端詳。

之後便將一碗清水潑在了林雪薇的身上。

有些興奮的狂喜道：“我猜的沒錯，天命神女，果真是天命神女！”

“傳送陣終於要打開了！”

“我以萬人祭天，終於要一睹宇宙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