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導語：

我一直對姐姐羨慕至極。

在知府府邸中當丫鬟，於她而言實乃一生之幸事。

楊知府對發妻敬愛有加，其妻子更是幽州聞名的賢良之人。

府中待遇優渥，且無妻妾爭鬥之擾。

後來，

那一日被我深深銘刻於心。

桃花紛飛，

我手中緊握著染血的帕子，耳邊回蕩著姐姐淒厲的哀鳴。

1

清晨，我站在紅葉姐姐身後，捧著夫人柳玉柔的洗漱用具，於臥房外等候召喚。

“來人——”

我隨紅葉姐姐一道，與其他丫鬟們井然有序地進入屋內伺候。

柳玉柔梳妝完畢，我正欲離開，轉身之時恰好遇見大公子楊懷遠。

“大公子安。”

“起來吧，母親可起身了？”

楊懷遠乃人人讚譽的端方如玉的君子，其聲音傳入耳中，溫潤如玉石，禮貌中透著疏離之感。

我依舊垂首回應道：“回大公子，夫人已經起身了。”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我端著用具離開，行至連廊轉彎處，仍能感受到楊懷遠那如影隨形、仿若實質般黏膩的目光。

午膳之時，我終於見到了府邸的主人——楊明哲。

楊明哲正如姐姐信中所描述的那般，外表溫文爾雅，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然而，他的眼神卻極為齷齪，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遊移。

晚上伺候完柳玉柔，我聽到柳嬤嬤陰狠的聲音：“青葉留下，夫人有話要問你。”

我心中忐忑，靜靜地站在臥房門口。

柳玉柔僅披著一件外衣便走到我麵前，聲音輕柔，卻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

“咱們青葉可真是有福氣呀，老爺和公子都看上你了呢，青葉想做哪一位的姨娘呢？”

還未等我回話，柳嬤嬤已然上前狠狠地踹了我一腳。

“不要臉的騷蹄子，勾引老爺也就罷了，還妄圖勾引我們大公子，到處賣弄風騷，真是個賤貨！”

我不敢捂住被踹得生疼的肚子，連忙忍痛跪下。

這時，又傳來柳玉柔溫柔的聲音：“仔細瞧瞧，這雙手還真是柔弱無骨呢~可別給碰壞了呐。”

我心裏一驚，想要蜷起雙手，但還是晚了一步。

柳嬤嬤重重地踩在我的手上，來回碾壓，十指連心，我疼得渾身冷汗直冒。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被紅葉姐姐送回了丫鬟房間。

綠葉眼含淚水，小心翼翼地為我清洗傷口。

“青葉，痛嗎？”

我看著鮮血淋漓的雙手，苦笑著搖搖頭。

痛嗎？怎能不痛。

可這痛，卻不及姐姐所遭遇的萬分之一。

2

我凝望著窗外清冷的月色，思緒飄向了姐姐。

她是否也曾像我這般，被傷痛折磨得難以入眠，整夜與那孤寂的月亮相伴？

我與姐姐相依為命，在收到姐姐的血書後，我在桃山上久久佇立。

下山後，我變賣家產，踏入了府城。

後來，我幾乎耗盡了所有銀子，終於成為了令人羨慕的知府丫鬟。

那是整個夏天最為炎熱的一天，驕陽如火。

我與一眾新入選的丫鬟們站在熾熱的陽光下，等候著主子們的挑選。

來此之前，我聽聞知府夫人柳玉柔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因年紀到了，被放出府去成親嫁人，柳玉柔還分別賜予了兩大箱子陪嫁。

於我而言，夫人柳玉柔是一條捷徑，夫人院裏的兩個空缺，我誌在必得。

我用姐姐曾帶給我的一支銀釵，換來了夫人院裏二等丫鬟的身份。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賢名傳遍幽州的知府夫人柳玉柔。

柳玉柔走到我麵前，蔥白且細長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指甲尖利，她打量了我許久，目光晦澀不明。

“嬤嬤的眼光向來很好，我很放心。”

柳玉柔語氣輕柔，說話間一塊絲帕輕飄飄地落在我身前。

“臟了，扔掉吧。”

我看著眼前幹淨的絲帕，感受著下巴兩側的細微疼痛，心中滿是嘲諷，這便是聞名幽州的賢良人。

“夫人，該賜名了。”

我聽到柳玉柔輕哼了一聲，“穿綠衣服的叫綠葉，穿褐色衣服的就叫青葉吧。”

從那天起，我便成了府裏又一位青葉。

3

我原以為柳玉柔會就此放過我，終究是我太過天真愚蠢了。

我站在花房之外，望著外麵被人惡意拔掉的各色花朵，滿臉皆是苦澀。

柳嬤嬤笑得如同菩薩一般，慈眉善目。

“賞花宴將至，花卉卻慘遭毀壞。夫人仁慈寬厚，隻要你今日種完這袋花種，便不責罰你了。”

“嘭” 的一聲，柳嬤嬤將肥料扔到了我的身旁。

“名花嬌貴，須得用少女的雙手親自施肥，方能長得鮮豔。”

僅僅一夜過去，我的雙手尚未痊愈。

在柳嬤嬤充滿惡意的視線之下，我顫抖著拿起身邊的肥料。

忍著劇痛，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我終於將所有花種都種完了。

柳嬤嬤冷哼一聲，“算你運氣好。”

看著柳嬤嬤走遠，我脫力地跌坐在地上，雙手的傷口早已裂開，我強忍住淚意，心中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向她們低頭。

僅僅是被那兩人看了一眼，便要遭受如此狠辣的折磨，難以想象姐姐在被那兩人糟蹋之後，等待她的又會是何等殘酷的懲罰，我心裏泛起陣陣疼痛。

我整理好工具，趁著月色，朝著府中的醫館走去。

因為要保持 “葉子” 的整潔，府醫的傷藥是無償提供給我們這些“葉子”的。

“這傷實在是太嚴重了，我給你換一種藥方。” 李府醫眉頭緊皺，輕撫著胡須，仔細斟酌著藥方。

我心中一暖，“李府醫，用藥膏就好，我需要盡快好起來，不能耽誤夫人交代的事情。”

“我就知道，唉，你們這些丫頭也是不容易。”

我拿著手中的藥膏，欲要向李府醫行禮，他一把扶住我，聲音裏滿是惆悵。

“不必如此，當初我也是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如果沒有出事......”

我目光閃爍，這位李府醫也有故事，想必他也知曉這府裏的許多事情吧。

4

我回到房間，綠葉尚未歸來。剛準備給自己抹藥，外麵便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我急忙打開房門，隻見綠葉被紅葉與黃葉攙扶著走來。

清晨出門時，她儀表整潔，可此刻，她衣衫淩亂，頭發也散開了。

我的手微微顫抖，“你 —— 我來扶你。”

我輕輕扶著綠葉，餘光瞥見衣衫下的傷痕，感受到綠葉瞬間的僵硬。

我看向扶著綠葉回來的兩人，紅葉的眼中滿是不忍與同情，還夾雜著一絲悲戚，而黃葉卻是一臉麻木。

“我這裏有府醫給的傷藥，你趕緊給綠葉敷上，不然，她可熬不過去。”

我點點頭，向她們行禮道謝。

“不必如此，不過是感同身受罷了。”

說完，紅葉便與黃葉轉身離開，留下一片悲涼。

我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我的姐姐。

敷完藥後，綠葉沉默地躺在床上，我手裏攥著沾血的帕子，靜靜地坐在綠葉床邊。

“你，想知道嗎？” 綠葉側頭看向我，聲音嘶啞。

我低頭看著布滿傷口的雙手，想起姐姐，輕輕搖了搖頭，何必再去揭開那血淋淋的傷疤呢。

“嗬嗬，你以為我這是做錯事被罰了嗎？嗬嗬，都是一群畜生！”

我連忙捂住綠葉的嘴，搖搖頭，“小聲一點，我都知道。”

綠葉輕輕拿起我的手，絕望地搖搖頭，“你不知道，我有未婚夫，他還在等我......”

我俯身輕輕抱住她，湊到她耳邊輕聲呢喃。

“我姐姐曾在府裏幹活，我都知道，但這不是我們的錯，綠葉，你想不想報仇？”

她猛地攥緊我的衣袖，抬起頭看著我，眼裏滿是恨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