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雙姝並蒂,一起出生。
我生下來強壯,哭聲嘹亮。可是妹妹病弱瘦小,像隻小貓一樣。
他們都說,是我在娘胎裏搶了妹妹的福氣。
一個女娃娃,在胎裏就這樣霸道野蠻,不是好事。
不祥之兆。
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從小都對妹妹極好,對我冷漠。
隻有大姐姐可憐我,對我有幾分好顏色。
可是如今,大姐姐也因為我,吊死在尼姑庵裏了。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哥哥沈安行嫌惡看著我:“吃這麼少還能活,真是禍害遺千年!”
我被關在破敗院子,幾天才有一碗冷飯。
他們是想我自生自滅。
我在饑腸轆轆裏苟活,竟也活到了快要及笄的年紀。
“看看你的樣子,活像一個餓死鬼。”
我不顧沈安行的嘲諷,顫抖著用手去扒涼透的飯碗。
我知道自己現在很醜。
暗黃枯槁,瘦骨嶙峋,走到大街上隻會被當做是流浪的乞兒。
誰都不會想到,我是敏平侯的二小姐。
“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安行打翻翻我手裏的碗,拽著我的頭按在水井上:“你的鬼樣子真令人惡心。”
井水幽幽,泛著細碎的日光。
許久不見的數字,出現在水中飄忽的倒影上。
我愣愣看著自己的頭頂,深陷的雙眼突然湧出大滴淚水。
這一天終於到了。
在無數個被餓得饑腸轆轆,痛苦翻滾的夜裏,我不止一次想到了死。
如今我真的要死了。
我蒼白如紙,努力站直了身體,扯出一個比哭還看的笑。
“我好疼......哥哥。”
沈安行麵色微變,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的聲音嘶啞,難聽極了。
“你不要以為喊一聲哥哥,我就會心軟。”
“我隻有一個妹妹,不是你。”
我知道不是我。
從我記事起,所有人的眼裏就隻有沈星月。
剛被關起來的時候,我偷偷爬到牆頭,看著他們帶著小妹玩耍。
小妹在花園裏玩耍,笑聲清脆,無憂無慮。
父母兄長全都圍繞在她身邊,而我像個陰溝裏的老鼠,偷窺著從不屬於我的幸福。
“哥哥——”
來人的聲音嬌嗔:“你這樣說,姐姐該傷心了。”
我聞聲望去,看見身穿嬌嫩粉裙的沈星月踏進院子。
沈安行寵溺看著她:“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這院子不幹淨,仔細染上臟汙。”
沈星月提著裙擺走近:“我許久未見姐姐,就跟著哥哥來了。”
是很久了,我被關在這裏整整八年。
父母妹妹,從沒有來看過我一眼。
“我新作了一首詩,準備在及笄禮上誦讀,想請哥哥幫我看一眼......姐姐也一起聽聽呀?”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驚呼一聲,聲音苦惱:“我忘記了,姐姐沒有讀過書,怕是聽不懂。”
“姐姐......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沈安行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她怎麼敢?”
“是她自己不爭氣,無才無德,跟你有什麼關係。”
“走吧,我回去幫你看詩。”
我心裏酸澀,想要為自己辯解。
我也認字的。
小時候,我也跟著沈星月一起啟蒙,讀過書,認得很多字。
可是被關到了這裏,苟延殘喘,每天數著米粒,跟流浪的貓狗爭食。
哪裏還有讀書的機會。
眼看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我衝到門口,下意識挽留。
“哥哥,小妹......”
“能不能就在這裏讀詩?我也想聽一聽。”
我緊張看著他們,臉上帶著期望。
我就要死了。
這短短一生,我沒有享受過親人的關懷。
臨死之前,心中卻還渴求著能跟家人多待一會。
沈星月驚訝看著我:“在這裏?”
“不行!”沈安行皺眉阻止。
“這裏臟汙不堪,全是灰塵。”
他緊緊握著沈星月的手,溫柔勸解:“你身子不好,當心生病。”
“馬上就要到及笄禮了,若是病了......你不想穿漂亮衣服了?”
沈星月睫毛微顫,對我歉意微笑:“姐姐,我就不留下了。”
“若是姐姐想聽詩,改日再來找我吧。”
“咱們快要及笄了,爹娘說給你解封,你可以出這個院子了。”
解封?
就在我看見自己死期的時候,我可以自由出入這個院子了?
不再被關了?
我怔怔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痛。
在我死期將至的時候,他們竟然要放我出去了。
“沈榴月,你最好離星月遠一點。”
沈安行站在門口,臉上充滿冷酷和決絕:“雖然給你解封,但你心裏清楚,你就是個喪門星。”
“你已經害死了祖母大姐,星月如果再因你受一點傷害,我們一定不會放過你。”
“留你一命,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