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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第三年
小琅

1

和齊聿結婚的第三年,我的父親去世了。

在爭家產這件事上,齊聿再次選擇站在我的私生子妹妹一邊。

雖是商業聯姻,但我們並非毫無感情。

可是,再多的情意,也將要消磨殆盡。

“素素雖然是私生子,但她實在可憐。”齊聿滿是憐惜。

我忍無可忍,寄去離婚協議書。

他叫囂道:“誰不離誰是狗。”

一個月後,他紅著眼站在我家門口,眼巴巴問:“請問你收養流浪狗嗎?”

我笑著回他:“你爸的私生子確實是可憐啊,我都不舍得說他一句重話。”

從我的父親確診患胰腺癌,到他去世這天,足足四個月。

這四個月的折磨,讓他形銷骨立。

我用著最貴的醫生,最好的醫療資源。

他死的時候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卻還在念著他的情人和私生女。

我冷眼看著他咽氣,他的私生女殷素素在門外哭。

畢竟現在我,殷茵,才是殷氏集團的總裁。

他哪怕再喜歡那個私生女,我一句不準進來,她就得在門外哭。

聽說殷素素在門外哭到幾近昏厥。

我冷笑,能混到在我父親病房外的高層,哪個不是我的心腹,哪個不是看風向的好手,誰敢讓她進來。

下一刻,病房門被推開。

原來是我的丈夫齊聿,他抱著殷素素踹開了病房門。

將殷素素輕輕放下,他話語矛頭直指我:“殷茵,你未免太狠心了。”

“再怎麼說,你們都是同一個父親。”

“上代人的恩怨,和素素又有什麼關係?”

殷素素一下子撲到父親的床沿,哭得梨花帶雨。

到底是演員,眼圈發紅,淚珠一串接一串,像一株微開的水仙。

我收回視線,鬆開撐著下巴的手,站起身來,直視著我的丈夫。

“齊聿,我和她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

見到我與齊聿爭執,病房裏的大部分人都識趣地退出去了。

隻有殷素素還沉浸在戲中。

她仰起頭,扯了扯齊聿的衣角:“齊先生,不要為了我和姐姐吵架。”

“姐姐,恨我是應該的。”

齊聿失望地看著我,道:“你怎麼變得這麼冷漠了?”

“小時候,你最崇拜的人就是你的父親了。”

“為什麼,你的父親去世了,你竟然能做到這樣無動於衷。”

我笑了笑,回敬他:“小時候,你還最喜歡我呢。”

“現在,還不是移情到這位小姐身上去了。”

“為什麼,你們能把倫理道德當做空氣?”

和這些年來很多次爭吵的結局一樣,齊聿吵不過我,氣得摔門而去。

我親愛的妹妹亦步亦趨,抽抽噎噎地跟隨齊聿離開。

離開病房時,她回望了我一眼,滿是勢在必得的自信。

她當然自滿了,我的父親,我的丈夫,都通通圍著她轉。

病房一下子隻剩下我,和這具不久前咽氣的商業巨鱷。

我看著形容枯槁的父親,強忍著的淚水還是落了下來。

到底是做了近三十年的父女,說沒有愛,說不痛苦,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我沒有讓別人欣賞眼淚的習慣。

我的父親是白手起家,為了事業更進一步娶了我媽。

但心底卻還藏著青年時的白月光,甚至和白月光也有了孩子。

我第一次知道殷素素的存在的時候,她已經是一部古偶戲的女主角了。

那是我和齊聿結婚的第二年,我忙於熟悉殷氏集團的種種事務。

其中就有一家小娛樂公司。

那家公司幾乎是圍繞殷素素一人創建的。

一個沒背景的新人,長相在個個顏值出眾的娛樂圈隻能算是小白花。

何至於讓父親投資這麼多?

我抽空找了私家偵探調查,看到DNA報告的時候,我人都是懵的。

多年來幸福一家三口的美夢,就這樣被我的父親打碎了。

我沒有將這件事告知我的母親,年歲漸長,她的基礎病也不少,我怕她承受不住。

我最信任的人除了我媽,就是齊聿。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與他說了許多,也在他懷裏落了不少淚。

那時候的齊聿心疼地不得了。

但是三個月後,他告訴我:“其實,你的妹妹也是受害者。”

“被母親獨自撫養長大的這些年,因為沒有父親,也受了很多苦。”

我不敢置信地和齊聿大吵一架。

那是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我不明白,她的母親早知道我的父親已經結婚,上趕著當小三還生下了殷素素。

我的父親也沒有虧待她們母女,私家偵探給我看到的銀行轉賬就達上百萬。

殷素素能有多苦?

我隨即又讓私家偵探調查了這三個月來齊聿和殷素素的接觸。

原來他們是通過一次雪山旅行認識的。

之後,聯係不斷。

然後,就是今天踢開我爸的病房門,把殷素素帶進過來。

齊聿真是昏了頭,或者是我對他的愛太好,他渾然不覺得我會離開他。

2

我與齊聿並非一般的商業聯姻,我們是青梅竹馬,是長輩們從小就定下的婚約。

因此,我對齊聿的容忍度,比別人高出不少。

這些天的出格,我隻當齊聿對殷素素的憐惜。

但是,他萬萬不該在我爸葬禮當天,帶著殷素素,當著一眾親戚、公司高層的麵,直言殷素素應分到我爸的遺產。

我氣到幾乎渾身發抖:“齊聿,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以女婿的身份,過來給我爸上柱香。”

“然後,讓殷素素滾蛋。”

齊聿一身黑色高定西裝,和同樣穿著黑色西裝裙的殷素素站在一起。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一對。

齊聿皺了皺眉,道:“素素同樣是你爸的女兒,理應分到你爸的遺產。”

我冷笑一聲:“齊聿,你憑什麼說殷素素是我爸的孩子?”

殷素素一下子眼圈就紅了。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想要爸爸的錢。”

“我要的不多,隻是從小沒有爸爸,就想要做一回爸爸的女兒,哪怕他已經不在了。”

“這也是爸爸臨終的心願。”

說著,她輕輕擦拭了眼角的淚。

我看到了攝像頭的閃光燈。

好得很,還帶了媒體來給我施壓。

爸爸的遺願,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爸爸有沒有說過這句話。

但今日我若是不承認她的身份,怕是明天媒體就要罵我不孝了。

別人怎麼看我不重要,但是會影響公司形象和股份的事情,我不會做。

親戚那邊已經有了小聲的議論聲。

無非叫我吃下這個啞巴虧。

反正就算要分遺產,殷素素分到得也不會很多。

但是殷氏二小姐這個名分,才是殷素素真正想要的,那可是她能在演藝圈立足的身份和資本。

眼看輿論大勢偏向殷素素,她的嘴角也有些抑製不住地上揚。

但我並非毫無準備。

我微微一笑,將眾人的議論聲壓下,道:“殷女士,你說你是我父親的女兒,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

殷素素的表情一僵,她慌亂地看向齊聿。

齊聿道:“可以用嶽父的遺體,和素素做親子鑒定。”

我攤攤手:“抱歉,我父親的遺願就是火化。”

“為了讓他早日安息,他的遺體,常用的物品,我已經焚燒殆盡了。”

“畢竟,早點完事,早點度過悲傷。拖著不辦,過世的人不安息,活著的人一直悲傷。”

我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滴水不漏。

“你....”殷素素明顯氣結,但是又礙於小白花的人設,隻能硬生生將話咽下。

我使了個顏色,姑姑這時站了出來。

她走到我的身邊,心疼地抱了抱我,轉過頭瞥著殷素素道:“哪來的騙子找上門了。”

“你這個丈夫也是個拎不清的。”

“你爸就你一個孩子,你要相信你爸的為人,別被騙子給騙了。”

到底是被長輩罵,齊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轉過視線不敢看我。

殷素素瞪著我:“那用你的DNA也可以證明我們是親姐妹啊。”

我笑了笑:“那又如何,最多證明你和我有血緣關係,我的堂姐妹、表姐妹不要太多,誰都要厚著臉皮來分我父親遺產這杯羹嗎?”

殷素素咬了咬牙道:“父親這些年一直有打錢給我,如果我不是父親的孩子,他為什麼要給陌生人打錢。”

她真是被逼得急了,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她可是一直在齊聿麵前立著原生家庭悲慘的人設呢。

齊聿果然後退了一步,與殷素素拉開了些距離。

我剛想說話。

原本一直安靜坐著給我爸禱告的媽媽,站了起來。

到底豪門出身,哪怕我瞞了她這麼久,她也知道了父親背叛她這個事實了。

我媽從容地看著殷素素,不急不緩地道:“你是我和我丈夫共同資助的孩子,自然每月都能給你打去款項。”

“也不知怎麼,竟讓你有了是我丈夫私生子的念頭。”

她用手帕掖了掖眼角,舉止依舊端莊。

雖然話裏話外,直指殷素素是個有妄想症的白眼狼。

“早知道那些資助會害了你,請你把那些錢還回來吧。”

我媽招了招手,一直站在一旁,準備宣讀我爸遺產分配的律師走了過來。

“和這位小姐商量一下還款事宜。”

殷素素的小臉一下子白了。

3

葬禮結束,我送我媽上車。

她看了一眼滿臉心虛地站在我不遠處的的齊聿,道:“我早知道齊聿這孩子不算聰明,但畢竟長得不錯,是你喜歡的,又是從小到大的情意。”

“隻是今天看來,你們的緣分也要到頭了。”

我附身給我媽蓋上毯子,我媽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要是還喜歡他,我可不止要請人給你爸做法事了。”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媽你放心,我隻是不甘心,想問清楚。”

這些天,齊聿實在令我傷心。

我也想過是不是殷素素手中握著什麼他的把柄,讓他棄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不顧。

我和齊聿漫步在林間小道上。

他歎了口氣,道:“素素雖然是私生子,但她實在可憐。”

“那次雪山旅行,她和我說了許多,因為沒有父親她受到了霸淩,不止一次。”

“後來我在酒局替她解圍,她很感激我,才告訴我她是你的妹妹。”

我沉默地邊走邊聽著,心想,原來這麼多年,他還是最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齊聿學生年代有一個關係曖昧的學妹,也是這樣的。

當時我在國外念書,隻是聽說並沒有出麵,齊家自己拿錢解決了。

我曾見過那女生的照片。

清純可憐、柔若無骨的小白花摸樣,可以滿足齊聿做救世主的想法。

畢竟,在我們這段愛情裏,我一直沒有給過他這種機會。

聽到齊聿的話,我長舒一口氣。

“我原先還以為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讓你喜歡上了殷素素。”

“現在我知道了,是你配不上我。”

“齊聿,離婚吧。”

我靜靜等待著齊聿的反應。

以我們這麼多年來的情意,他說不定會反對。

如果他不同意,離婚怕是要走到訴訟的地步。

但齊聿隻是慌亂了一下,他說:“我沒有喜歡殷素素。”

我冷靜道:“這不重要。”

看來,他果然不同意。

齊聿眼眶有些紅了:“你是覺得,我喜不喜歡殷素素不重要,還是離婚這件事上,我的態度不重要。”

又是這招。

我與齊聿從小長大,每次我們一吵架,他就哭。

我總會讓著他。

因為他哭起來的樣子實在可愛,眼圈紅紅,像是一隻小動物。

隻是這次,我感到了厭煩。

回到公司的路上,我還在心裏暗暗地想,要聯係律師,商量財產分配,擬定合同,實在是麻煩的事情。

離婚比結婚麻煩多了。

下次還是不結婚了。

想著,車身突然急刹,我踉蹌地向前了一些。

“怎麼回事?”我問王叔。

王叔是我家用了很多年的司機,開車很穩重仔細,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回頭看我:“好像是撞到人了。”

他又看了看前麵:“不對,小姐,好像是被人碰瓷了。”

雖然是撞到人了,但我不能下車。

萬一被拍到了什麼斷章取義的照片,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我示意王叔,下車看看情況。

王叔剛打開車門,那個男生倒是自己站起來了。

他一瘸一拐地靠近我的車窗,似乎是有話想對我說。

再避而不談就不禮貌了,我搖下車窗。

真是一張漂亮的臉,額角一點點的擦傷絲毫不影響容貌,反而更添了些不一樣的氣質。

對漂亮的人,我向來沒有辦法說重話的。

我剛想開口,那人卻率先說話。

“真是不好意思,撞到你的車了。”

這,似乎有些不對吧。

“這都給人撞傻了啊,你有感覺到不舒服嗎?”王叔急忙掰過那人的頭,仔細檢查。

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叔,沒事,就是些皮外傷。”

他雖然是對著王叔說話,眼神卻若有若無地飄向我。

我哪裏有不懂的道理。

心中冷笑,又是哪裏來的對家找的人,是想要我的桃色新聞,還是拍下我蓄意撞人的黑料。

我笑了笑:“還是做個檢查吧,萬一傷到看不見的地方了呢?”

王叔點點頭。

我也打開車門,示意那人坐進來。

那人推辭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坐到我的旁邊。

我看見他白皙的皮膚漸漸變粉。

不得不說,這對家找的人好看是真好看,就是不知道靠近的時候,會不會紮的我滿手刺。

我對王叔道:“去顧醫生那裏。”

到了醫院,我靜靜看那人下車。

他回看了我一眼,問:“你不陪我嗎?”

我說:“顧醫生會好好給你做檢查的,賠償款你等會和我律師商量。”

他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微微一笑:“對了,我的車裏還有醫院都是有監控的,等會你和律師的協談也會錄音。”

所以,你別想抓到一點我的把柄。

他緩緩睜大了眼睛,似乎不解我在說什麼。

我也沒什麼心情和他打太極,吩咐王叔送我回公司。

坐在車裏我捏了捏眉心,這一天天的,真的多事。

在和離婚律師擬定離婚協議的時候,收到了齊聿的電話。

他大概是在酒吧,環境吵鬧得不行。

我將手機拿遠了幾分。

我估計齊聿還喝多了,因為他一喝多就說些啼笑皆非的話。

比如現在,他朝我叫囂著:“殷素,我倆今天就離,誰不離誰是小狗!”

他話音還未落,就傳來一陣狐朋狗友的起哄聲。

無非是誇他有氣魄。

什麼時候離婚都是氣魄了。

我要被他氣笑了,冷冷道:“行啊,我下午就讓律師寄離婚協議書給你。”

“齊聿,別到民政局的時候汪汪叫。”

說完,我就掛斷電話。

我看著擬到一半的離婚協議就頭痛。

幸好我和齊聿結婚的時候沒有太戀愛腦,婚前協議寫得很細。

這時,王叔給我打來電話:“小姐,和那位先生的賠償協談好了。”

我漫不經心地打開婚前協議:“他要多少。”

王叔猶豫了下,說:“他一分錢不要,要我給您帶句話。”

“什麼?”

“他說,他叫薑禹。”

我愣了一瞬。

薑禹,我知道這個名字。

齊聿同父異母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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