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和沈熠星約定好了,畢業一起去巴黎留學。
可我失約了,這是我消失在他世界的開始。
如今再見,他一如當年,隻是多了幾分沉穩。
我想上去和他打個招呼。
一旁的管理人員卻朝我喊道,“喂,你走錯了,乞丐往那邊走!”
1
我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捂著臉老老實實地向指定位置走去了。
沒辦法,誰讓我就是在這個園區裏扮演npc的呢。
在遊樂園裏扮演著乞丐的角色,和遊客進行互動。
其實挺輕鬆的。
遠處的沈熠星,早已不見了身影。
我暗自鬆了口氣。
“真人姐姐,給你!”奶聲奶氣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一個長得像包子一樣的小朋友遞給了我一串糖葫蘆。
“哇,謝謝你哦!”
我雖有些疑惑,小朋友為什麼喊我真人姐姐。
但我也沒多想,不客氣地接了過來,並且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在園區內,給我遞送食物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我也沒什麼好矯情的。
要知道,每天的任務就是在園區裏閑逛,接受遊客的投食。
沒有老板的壓榨,沒有工作的壓力。
天知道有多幸福。
“洛洛,你怎麼跑這來了?”
低沉硬朗的聲線,又帶著點溫柔的音調。
驚的我僵在原地,沒敢動。
“抱抱。”
原本還依偎在我懷中的小屁孩,小跑著向我身後來的人撲去。
被對方結實有力的臂膀一撈,抱入懷中。
心,在這一刻,五味雜陳。
我硬是不敢回頭,甚至想要撒開腿就跑。
“何晚清!”
他偏冷的聲線,在炎熱的午後,依然像擊玉般清涼。
懸著的心終究是死了。
我扭過頭,擠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好久不見,沈熠星。”
午後的陽光很刺眼,刺的我有點想哭。
“好久不見。”
他站在人群中定定地看著我,眼角眉梢都是淺淺的笑意。
他那麼遠卻又那麼近。
短短幾年的光景,我卻覺得恍惚的像是過了半生。
亦如初見,他還是那麼的帥氣逼人,而我,窘迫不堪。
2
他略帶疑惑地看向我,“你這是?”
我撓撓頭,“我在工作,小朋友是?”
沒忍住,我還是開口詢問。
他捏了捏懷中的小不點,“他是…”
“你們怎麼跑到這裏了。”
沈熠星還未出口的話語,被一個俏皮的聲音打斷。
遠處一個嬌小玲瓏的女人向他們走過來。
隨著她愈加清晰的麵孔,我心底一驚。
是她!江珊珊!
“你走慢點…”
沈熠星扭過頭去和她不知說了什麼。
我已經聽不見了,不是我失聰。
是因為我在江珊珊來之前,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我躲在遠處,像一個偷窺者,偷窺著他的幸福。
隻見江珊珊從容地將他懷中的小不點接了過去,並且笑意盈盈地和小不點親昵地說些什麼。
而沈熠星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們。
雖然以我的角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他臉上一定是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吧。
看到他過的快樂,我很高興,隻是心為什麼會痛呢。
我不禁想到,如果當初沒有那件事,現在站在江珊珊位置的,一定是我吧。
但可惜,人生沒有如果二字。
自那天後,我辭去了園區的工作。
雖然有點肉疼,但我害怕沈熠星折回去找我。
當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除去這份工作,我還有一份酒吧裏的工作。
入夜。
全市最大的聖皇會所,人聲鼎沸。
這裏是財富與權力的象征。
隻是與我無關,我在這裏充當的就是一個送酒的職位。
有錢人的紙醉金迷,是我不敢肖想的。
他們的一瓶酒可以抵我一個星期的工資。
聽起來多心酸,但是沒有辦法,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不過還好,來這裏的人都是有點地位的人,不會亂來。
“小清!三號包廂再送去十幾瓶威士忌去。”
“好的!”
我向李姐點頭示意。
多虧了李姐,我才能獲得這份工作。
我很感激她。
推著酒水我向三號包廂走去。
和往常一樣,我穿著工作製服,低著頭跟在李姐身後。
李姐負責和客戶交談兩句,我則將酒水擺好之後就默默離開。
今天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我的右眼皮狂跳不止。
我揉了揉眼睛,希望能將不好的征兆按壓下去。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沈熠星的身影。
我搖搖頭,試圖將他驅趕出去。
應該不會這麼被吧。
3
直到我離開包廂後,什麼都沒有發生,我暗自鬆了口氣。
“你怎麼在這?”
低沉冷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嚇得繃直了脊背。
我低著頭邁開腳步,想要離開。
對方卻不給我機會。
預判到我的動作,他一個箭步走到我的麵前,攔住了我。
“何晚清?”
眼見著躲不過去,我隻得仰起頭佯裝驚訝的模樣,“好巧啊,你也在這裏啊,哈哈哈…”
他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盯著我。
我知道他在等我解釋。
無論是現在,還是五年前。
可一切都已成定局,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指了指旁邊,“那個,我還有工作就先走了哈。”
說完,我邁開腳步,就要逃離這裏。
卻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熱,像是帶了電流一般,酥麻感遍布我的全身。
“吃飯了嗎?”
他的聲音低磁性感,像是刀片劃過耳膜。
“啊?”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呆滯地看向他。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不解,他低頭笑出了聲,“吃飯了嗎?”
他又複述了一遍,生怕我聽不懂,還貼心地降低了語速。
醇厚的音色,該死地好聽。
我陷在他深邃的目光中,“沒…”
“那賞臉吃個飯?”
尾音輕輕上調,帶著些輕哄的意味。
我快要溺死在這溫柔鄉裏了。
好字即將溢出喉間,理智回歸。
“不,不用了,我還有事。”我試圖掙脫開他緊握的手。
奈何,他看似輕柔的力道,卻緊緊地攥住了我。
他的目光一頓,語氣嚴肅又認真,“何晚清,你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
“相識多年,你什麼心思能瞞過我?”他低沉的聲音帶著掩蓋不住的薄怒。
熟悉的話語讓我鼻尖一酸,喉嚨堵的厲害。
我和他從光著腚的時候就開始一起玩耍,相處十八年。
沒人能比我們更加互相了解。
我們甚至熟到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隻是時隔五年,終究是回不去了。
當初我那樣對他,他是恨我的吧。
我壓下心頭的酸澀,舉起我的右手,“我結婚了。”
4
來這裏的時候,紅姐叮囑我戴個戒指,遇到什麼事情就說自己已婚了。
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他的目光在觸及到我無名指上那枚戒指的時候,眼底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一般。
我別過頭,抑製住想要看向他的衝動。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之後,我快步離開,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
當晚,我睜眼看著天花板,一夜未眠。
淚浸濕了枕頭。
往後的日子又回歸了平靜。
仿佛沈熠星沒有回來過,我繼續忙碌地做著兼職。
我沒時間了,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彌足珍貴。
爸爸的病還需要治療,我還得帶他去旅遊,讓他看看外麵的世界。
所以我選擇了這種來錢快的工作。
“小何,這個月幹的不錯,kpi直線上升啊。”
李姐對我豎起了個大拇指,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不都是李姐的功勞。”
“別謙虛了,這個月的提成你能多拿百分之十五。”
“真的嗎?”
我雙眼充滿期盼地看著她。
“我還能騙你不成。”李姐輕彈了我的額頭。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我激動地跳了起來,“耶!”
隨後我就眼冒金光,掰著手指頭開始算這個月能拿到多少。
李姐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你看你沒出息地樣。”
我憨憨的笑了一聲,“沒辦法,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我真的很缺錢。”
李姐看了我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現實麵前,多的是無奈。
恰好這時電話響了,李姐接起來聊了幾句之後,便掛了。
“快擦擦你的哈喇子,308包廂又點了一大批酒水,去吧,提成可不少哦。”
“遵命!”
李姐被我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
“好了好了,快去吧,我得去趟其他包廂,就不跟你一起了,你一個人OK不?”
我拍著胸脯,“放心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就當個小透明。”
“你隻管送酒,其他的別多看,別多說。”
李姐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了我兩句。
我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她才離開。
不得不說,讓我一個人進包廂送酒,我還是有點擔憂的。
畢竟我沒有李姐老練。
但是我也不能總讓李姐護著我,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
加上我也不是沒有一個人送過。
推著滿滿一車子的酒水,心中的憂慮並沒有那麼強烈。
我滿腦子都是今天又多賺了多少。
直到推門進去之後,我都沒有發覺不對勁。
我一門心思全在擺完酒水之後就撤,以至於沒有感受到向我投射來的目光。
擺完酒水之後,我低著頭準備離開。
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驚的腳跟一麻。
5
“何晚清?”
像是不確定,對方試探著喊了我一聲。
我咬咬唇,繼續向門口走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還真是你啊,何晚清!”
江珊珊肯定的聲音傳來,我心一沉,躲不過去了。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原本嘈雜的包廂頓時變得安靜無比。
縱然我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那些越來越多的聚集在我身上的目光。
我轉過身,對上江珊珊的目光,“是我,有何貴幹?”
江珊珊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坦然地承認,呆滯了一瞬間。
回過神後,她朝我嫣然一笑,“今天是我們的同學聚會,我就說怎麼找不到你呢,原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未說完的話語頗具諷刺意味。
周遭隨之響起切切私語的聲音。
“何晚清竟然淪落到送酒小妹的地步!”
“當年她還是當年那個a大附中的女神嗎?”
“難怪沈熠星不要她了。”
......
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一字一句地傳進我的耳朵裏。
我手掌緊握,定定地看向江珊珊,“大家高中時期關係也沒多好,我何必來和你們假裝感情深厚呢。”
一句話,堵的江珊珊臉色發紅。
要知道,當年,江珊珊作為高傲自大的轉校生,可是人人厭惡的存在。
這事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要不怎麼能被我噎住。
其他人則沉默了,估計是回想起江珊珊的所做所作為。
我相信,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江珊珊此刻一定想將我千刀萬剮。
她緊擰眉心,冷笑一聲,“何晚清,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幫我倒杯酒吧。”
眾人又安靜了,齊刷刷地盯著我,像是好奇我的反應。
我二話不說,徑直走向她。
彎下腰,開了瓶酒,倒到了她的杯子裏。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不帶絲毫猶豫。
我看到眾人眼底毫不掩飾的震驚。
震驚什麼呢。
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驕傲的何晚清。
現在的何晚清,活著隻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錢。
賺好多好多的錢。
給她倒杯酒又如何,我倒的是錢。
在這五年間,我的尊嚴和骨氣早就被磨沒了。
江珊珊很滿意我的反應。
我將酒杯遞給她時,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出所料,她佯裝沒有接住我遞出去的杯子。
酒杯“啪”的一聲,跌落在地上,伴隨著的還有我被淋濕的衣服。
是的,淋濕。
6
她哪是沒接住,是直接將酒倒在我的身上。
我不氣也不惱,輕笑一聲,“各位,我去衛生間一趟,不介意吧。”
沒人說話,我就當他們默認了,站起身徑直走向門外。
門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
看清來人之後,我呼吸一滯。
是沈熠星。
真是不巧呢,每次都在為我尷尬的時候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