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六年,陸呈的單位終於分了一套兩居室的平房給我們。
我興奮地告訴女兒,她終於可以有自己的床了。
但陸呈冷冷地說,
“這間房是留給沁雪她們的,你和女兒還是睡地上吧。”
上輩子,我和他吵得天翻地覆,最後他勉強答應了我的要求。
可當我因為工作出差那幾天,他卻違背承諾讓蘇沁雪住了進來,還把女兒趕去睡地板。
女兒發燒哭著說難受時,他卻忙著給蘇沁雪的女兒講睡前故事,任由親女兒失去了呼吸。
重來一次,我在地上鋪好被子,平靜地說:
“隨便吧。”
1
下班後,我接了曦曦從幼兒園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地上到處都是亂扔的衣服。
走進去一看,發現曦曦以前的小房間牆上掛滿了蘇沁雪和她女兒的照片。
原本整整齊齊疊在衣櫃裏的衣服,也全都被扔了出來。
我和曦曦的幾樣小物件,仿佛成了垃圾,全都堆在了院子裏。
蘇沁雪看到我們進來,一副吃驚的模樣,嘴角卻掛著嘲諷的笑容。
“哦,風月,不好意思啊,我正好在清理屋子裏多餘的東西呢。”她說,“陸呈讓我帶孩子搬進這個房間住,今天晚上你們委屈一下,在廚房打地鋪吧。”
她的表情裏絲毫看不出一點歉意,隻剩下得意和蔑視。
我瞥了一眼房間裏那張粉色的公主床,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
這張新上市的公主床起碼要五千塊錢,蘇沁雪沒工作,肯定也是陸呈給她買的。
上個月我隻是讓他給曦曦買個二十塊錢的文具盒,他卻狠狠地罵我不懂得節省,還說我女兒在學校隻知道攀比。
一個月才掙八千塊的男人,卻舍得為一個女人的女兒買這麼貴的床,而自己的親生女兒連最基本的用品都不舍得買。
直到快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對蘇沁雪的女兒——原來蘇沁雪是他的初戀,他心裏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曦曦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撿起自己的衣服,眼中含著淚水,抬頭看著我說:“媽媽,為什麼爸爸要把我的房間讓給別人住?”
我撫摸著她的小臉,笑了笑,輕聲說:“寶貝,有些事情我們也改變不了。”
剛剛在廚房鋪好床,陸呈回來了。
他手裏提著一條魚,笑容滿麵地朝我走來,許久沒這樣親切地喊過我了,
“老婆,今天買了條魚,晚上給你們娘倆做酸菜魚吃。你們不是一直說想嘗嘗我做的酸菜魚嗎?”
曦曦在一旁寫作業,抬頭見是他,露出了少見的微笑。
陸呈把剛買的最新款文具盒遞給她,滿懷期待地問,“看爸爸給你帶的新禮物,是不是特別棒?”
我的眼神冷淡地移開,心中早就猜到他的這些舉動不過是因為自作主張讓蘇沁雪一家住了進來感到愧疚罷了。
這招先打後哄的老套路,無非是在做表麵功夫。
曦曦卻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靜靜地走到我身邊,並沒有露出多大的興趣,“其實我現在不太需要這個。”
聽她這麼說,陸呈的表情立刻陰沉下去,手中的盒子狠狠摔在了地上,散得四分五裂。
“我是好心給你們準備驚喜,你們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是什麼意思?我看你媽就是教你這麼對人說話的吧!”
見狀,我連忙抱緊曦曦,心裏湧上一陣無奈與悲傷,帶著幾分自我嘲笑地回答:“可能我們這對母女的確不懂討別人歡心。”
受到驚嚇的小家夥小心翼翼地給他捧上一杯水試圖緩和氣氛,“爸爸,請喝點水,別生氣了好不好?”
然而,正處怒火中的陸呈並沒有給麵子,一把揮落她手中的杯子,碎片四濺的同時還衝著她說:“誰要喝你的什麼破水,你們娘兒倆真是夠煩人的!”
隨著杯子破碎的聲音,滾燙的熱水濺到了曦曦的手背上,疼得她大哭起來。
我趕緊找來藥膏為她處理傷口,望著孩子泛紅且疼痛的小手,淚眼模糊地說 “曦曦別哭,媽媽給你擦了藥就不疼了……”
陸呈臉上閃過一絲焦急,他快步上前,心疼地看著曦曦的手臂。
“曦曦,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們馬上就去醫院!”
說完,他就準備背起曦曦。我也著急地幫著把曦曦放到他的背上,匆匆往外走。
還沒出院門,裏屋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阿呈!箐箐膝蓋摔破了!你快回來給她處理一下!”
陸呈皺著眉頭猶豫了一會兒,眼神一直緊緊盯著裏屋的方向。
我和曦曦幾乎是同時開口,請求他:
“先去醫院吧,我一個人實在應付不過來,還要交費、照顧曦曦……”
“爸爸,我好疼,我們能不能先去醫院……”
話還沒說完,陸呈已經把曦曦從背上放了下來,重新交到我的懷裏,一臉歉意地說:“箐箐從小身體就不好,沁雪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你先陪曦曦去醫院,我一會兒就過去!”
說罷,他急匆匆地進了裏屋。
我背著曦曦走了幾裏路,終於到了醫院。
醫生給曦曦處理了燙傷,上了藥。
天色已晚,醫生給我們安排了一張病床。
這是我第二次和曦曦在下鄉後,一起睡在床上了。
2
記得那時候,還在和陸呈談戀愛的時候,他緊緊握著我的手說:“風月,你就跟著我吧,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他說他會為我擋風避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
於是,我便跟隨他進了家門。剛結婚那會兒,家裏除了床幾乎沒有什麼家具。
陸呈是個很勤奮的人,他總是想讓我有更好的生活條件。在上學期間,他就四處攬些小活做,比如幫忙批改試卷、整理教學資料,還做一些課程總結,常常忙到深夜三四點才睡。
掙來的第一筆錢,是他熬了幾十個夜晚,手凍傷好幾回得來的二十塊錢,用這錢給我買了副羊毛手套。
當時真的被感動到了,我笑著對他說不用亂花錢。然而他卻溫柔地替我戴上手套,笑著說:“有了這個就不會再受凍瘡困擾了,隻要你好就好,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從那以後,我們的生活在一點點改善中逐漸變得美好起來。不僅添置了很多家用物品,還換了一間更大的房子,並且迎來了我們的兒子曦曦。
周圍的朋友都說,陸呈真是我們這條街上最棒的好丈夫。
這件事已經持續了七年,直到蘇沁雪帶著孩子來到了這個小鎮。
陸呈不再與我同住一屋,讓我和曦曦在地上鋪被褥過夜。
我原以為他可能是因為工作上的煩惱才不高興,便牽著曦曦想去他單位探望,試圖讓他心情好一點。
卻沒想到,剛到那兒就看見他一臉笑容地從托兒所牽出蘇沁雪的孩子,溫柔地抱起那個小女孩說:“小寶貝,以後叔叔來當你的爸爸怎麼樣?”
我牽著曦曦的手下樓時腳步瞬間停了下來,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重重錘了一下,痛得喘不過氣。
那份笑容,他從來沒有對我們母女倆展示過。
隻因心中對我的愛遠遠不如對蘇沁雪的多,因此可以毫不留情地讓我們睡在冰冷的地上,而自己卻將家裏的床讓給了蘇沁雪。
要不是在上輩子臨終前知曉這一切,我或許到現在都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對我們如此絕情。
記得有一次曦曦手臂被燙傷時,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歉意和憐惜。
我還傻傻地為他找借口,心想或許他還沒有徹底無可救藥。
所以在院子裏時,我才懇求著他能夠幫幫我們母女倆。
可是實際上,在他心中永遠都以蘇沁雪為主。
無論怎樣努力都不會改變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他根本不在乎我,也絲毫不疼惜我的女兒。
即便是在這一世重新開始後,他對我們的冷漠和忽視依舊如初,與前世無異。
我緊緊抱住女兒,心裏暗暗發誓,這一次,我隻希望曦曦能平安健康地活著。
早早就把曦曦送到了幼兒園。
接著我去了單位,告訴了領導我要調到上海的事。
領導非常激動:“風月,你總算想通了。像你這樣的高學曆人才,去了上海肯定有更好的發展前景!”
之前領導也多次提到這個機會,還說可以將戶口遷過去。
回到家後,我告訴了陸呈這件事,他卻說領導在騙我,如果我去了上海他就跟我離婚。
我當時傻乎乎地相信他是為了我好,害怕我上當受騙。
結果轉頭他就把消息透露給了蘇沁雪,讓她搶走了這個機會,還因此升了職。
“嗯,我想盡快去可以嗎,領導?”
我已經迫不及待要離開陸呈了。
領導見我這麼有決心,也非常高興,告訴我隨時可以走,車票單位給報銷。
回想起來,當初跟陸呈結婚連證都沒領,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有了更好的安排。我帶著曦曦隨時可以離開這裏。
我立刻去了車站買了車票,然後回家開始收拾東西。
3
剛走進院子,就聽到屋子裏傳來陣陣親密的聲音。
蘇沁雪帶著嬌笑說著:“陸呈,你真是急性子啊!現在這是你家耶,不怕我突然出現嗎?”
隨後傳來陸呈軒漫不經心的聲音:“就算她看到也隻能躲起來哭鼻子罷了,能有什麼話說呢?”
我不禁冷笑了一聲,陸呈軒還真是了解我,他知道我一直把他當成命一樣重要。
上輩子遇到這種情景,我確實是除了哭泣什麼都做不了。
我沒再猶豫,直接推門進去了。
看到我回來,陸呈軒的臉色頓時一沉,不滿地瞪著我,
“誰讓你回來的?”
我哼了一聲,淡然說道,“這裏也是我家。”
蘇沁雪挑釁地看著我,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床,還故意解開兩顆紐扣,露出一片緋紅的鎖骨。
她挑眉輕蔑地看著我問道:
“喬風月,我和陸呈剛才還在說起你呢,昨晚你去哪了?”
“半夜三更帶個孩子出去,你應該舍不得花錢住賓館吧?難不成你是跑到哪個野男人家過夜了?”
說完,她還朝著陸呈軒笑了笑。
陸呈麵色鐵青,眼神冷得像刀子一樣掃過我全身。
他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把我洞穿,顯然已經相信了蘇沁雪的話。
他板著臉質問我:“風月,你到底還有沒有點自尊心?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會看上你這麼不檢點的女人!”
他的眼神實在太傷人了,我冷笑了一聲,甚至連反駁都懶得做,“隨你怎麼想。”
說完,我就徑直走向衣櫃,開始整理我和曦曦的衣服。
蘇沁雪在旁邊尖聲大笑,她緊挨著陸呈,得意地說:“阿呈,我就說你為她想太多了。去育才小學的機會還是給箐箐比較好。”
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嘲笑道:“這樣的人當媽媽能教育出什麼好孩子?浪費機會。”
我的動作頓了一下,聽見她這番話,心裏覺得十分可笑。
為了趕緊離開,我沒心思跟她爭辯,淡淡地說:“根本不用你替我考慮。”
我的態度讓陸呈怒不可遏,他衝上來一把把剛被我疊好的衣服全部摔在地上,氣憤地吼道:“風月,我還想著和你商量一下,是讓曦曦還是箐箐去育才小學讀書!就憑你現在的表現,根本不該給你任何機會!”
他說的育才小學,是我們鄉下數一數二的好學校。
他是學校的老師,手裏握著一個保送名額。說是考慮人選,但他從沒打算把這個機會給曦曦。
上輩子蘇箐箐進學校後,他才告訴我這事,還一副為曦曦好的模樣,說孩子還小,不用急著讀書,明年還有名額,到時候再讓曦曦去讀。
可第二年,曦曦已經病死在床上了!
每當想起這些,對陸呈的失望就越發深刻。看到地上的衣物散落一地,就像我們之間的感情一樣雜亂無章,難以收拾。
蘇沁雪在一旁煽風點火,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怪不得陸呈常說你和你的女兒討厭人,而我和箐箐反而討人喜歡,現在看來真是如此啊。”
陸呈的臉色陰沉地看著我,見我一直沉默不語,突然爆發起來,“那個去育才小學上學的名額我已經給了箐箐!你們根本就不配這個好機會!”
“風月,實話告訴你吧,為了送箐箐上學,我和沁雪已經結婚,並且把她們的戶口都轉過來了!”他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眼神中夾雜著複雜的情緒,像是在期待我做出什麼反應似的。
我微微點頭,嘴角掛著一抹冷淡的笑容,“這樣更好,離婚也不用我提了。就這樣吧,陸呈,從今往後咱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