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朗傑認真地畫了個內凹外凸的圖形，馬三審定後把錢一並交給胖墩，讓胖墩拿給他爹，第二天就開工，一周時間交貨。

胖墩知道大家這樣做，是為了照顧他家，貼補放走川妹子的損失，心裏特別感激，配合得就格外賣力。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分頭行動了。

胖墩給他爹詳盡地描述了雞籠的規格要求以及用途。存厚老漢也是個靈光人，心細手又巧，一聽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不到半天時間，就做出了幾個樣品，分別馱在羊背上試過了，又根據實際情況結合平時的經驗做了許多改良，給馬三捎話說保證在一周內完成任務。

有了上次的實戰經驗，多吉阿達看尕兒子朗傑的眼神多了幾分讚許，聽說他們三個這次要賣羊去，阿達安頓索傑去從自己的羊群裏挑了二十隻品相好的成年羊，胖墩也從家裏的羊群裏挑了十幾隻。左鄰右舍的又湊了五十多隻雞，存厚老漢的雞籠也超額按時交貨了。

收來的雞羊，胖墩牧照顧很好，都增了膘，毛色也順溜了許多，一個個精激機靈的，看著就喜愛。

馬三擇了吉日出發。馬騎羊馱，稀奇古怪，大紅溝的村民送別時看紅火，一路上也有不少人看稀罕。

“三哥，咱們這次出手，如果一不小心弄個萬元戶怎辦？”胖墩一路上繼續和馬三學著漫花兒，間或就異想天開起來。

“我們的胖墩頭還沒穩在枕頭上哩，美夢就提前做開了。”朗傑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哈哈，阿麼辦？也好辦哩，先給胖墩把新房子蓋起來，軟塌塌的新被子縫起來，漂漂亮亮的尕媳婦娶進來，甜盈盈的三泡台喝起來，過上以前連牧主們都沒過上的好日子唄！”馬三張開雙臂誇張地說。

他們騎著馬，穿行在青山綠水間，一路說笑，格外開心。

羊們邊走邊吃草，馬兒時不時卸下馱子飲水啃青，休息時雞們也被喂飽飲足。喂雞的小笸籮，飲雞的塑料盒，隻要拿到雞籠邊，雞們都主動從雞籠裏伸出頭，啄食汲水，似乎也感到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

次日中午，到了馬蓮灘。日頭正烈，馬蓮正開花，馬蓮葉子長得還算不錯，花兒開得紫厾厾的。

躲避烈日，躺在馬蓮上是個好去處。卸下馱子，卸下雞籠，讓它們都享受享受自由。三人四仰八叉，愜意地躺在了馬蓮灘，看藍天白雲。羊們“咩咩”叫著，忽然，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歌聲：

上去了高山望平川

平川上有一朵牡丹

看去時容易摘去時難

摘不到手裏也是枉然

......

歌聲嘹亮、曠遠，像是從天際流下來一般，乍聽隱隱約約；再聽，清清楚楚；又聽，時斷時續；還聽，連綿不斷。有一種揪心結腸的幽怨，又有一種滌心蕩肺的清澈，讓人時而愁腸百結，時而神清心爽。

三人從馬蓮縫隙裏尋找，隻見半山腰一個漢子，扮作扭扭捏捏的女子模樣，對著馬蓮灘，雙手擴作喇叭狀漫花兒。他身邊點點白色，都是羊，像朵朵白雲一樣，充當了忠實的觀眾。

一曲終了，漢子向馬蓮灘，漸漸走近了。

“福海哥，你唱得可真不賴啊！”馬三第一個跳起來向漢子打趣。

“嘿嘿，橫豎尋不著個拉呱的人，自己窮開心瞎吼哩。”被稱作福海的漢子臉一紅，訕訕地說。

朗傑打量著福海，隻見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蒙古漢子，長得膀寬腰圓的，短粗精壯，帶著一頂被汗水和雨水浸澤得油乎乎的草帽，草帽下是一張胡子巴茬圓臉，胡子罩不住的地方被太陽紫外線曬得通紅通紅臉，看著滑稽又可愛

看著他臉紅靦腆的樣子，想著他剛才那樣的滑稽模樣，朗傑和胖墩不由地又偷笑起來。

“福海哥，我看你的羊養得不錯呀，要不要出手？”馬三遞給福海一支煙，點著，站起來擺出派頭，跟在福海後麵走進了羊群裏。

“賣呀，兒媳婦過門等著用錢哩，這二三百號羊，沒人來收，我說親家幹脆趕上半群羊去吧，那（他）還不行哩。除了下羔子的母羊和達圈的公羊，你看上哪隻拉走哪隻。哎，常見你來來往往收雞，今天準備要些羊嗎？”福海憨憨地說，好奇地打量著羊馱雞的奇觀。

“如果價格合適的話，我們這次先趕上三四十隻，等出手了下次再來多要些，估計分三次就把你的問題解決了。”馬三回頭走到福海麵前，嫻熟地將手筒進福海寬大的袖管裏。伴隨著兩張表情豐富的臉，一陣捏摸，不一會就成交了。

清點了一下福海能出手的羊數，馬三抽著煙，定意了一會，將煙蒂扔到腳下，用力踩滅。

馬三幹脆利落地掏出兩百塊做訂金，說分三次把羊趕完，一時沒那麼多本錢，每次預付一半，出手了就全部付清。

“好說，好說，咱先回家吃飯去，錢好說。上莊下鄰的，誰能黑了誰。我拿著錢滿山跑，還怕丟了。”福海憨憨的，用手擋回了馬三的錢，“你們先往村子裏走，我飲飲羊就回去。”說著趕著羊往河溝裏去了。

馬三隻好又把錢裝回口袋裏。

福海住的村子叫灰條溝，就在馬蓮灘東邊的一條岔溝裏。灰條溝雖然離大紅溝隻有二十多裏，隻是山大溝更深，出入更加不方便。

快到灰條溝了，遠遠望見一棵老楊樹下，圪蹴著十幾個人，在拉閑觀。

“親戚們，閑哈了？乘著陰涼好自在啊！”來到老楊樹下，馬三就將馬韁繩遞給朗傑，一邊打招呼，一邊給圪蹴著的每個人發了一支煙。

“自在著呢！不像你馬老板，一天家不是在在挖光陰，就是在挖光陰的路上哩。”一位大爺接過話茬子應道。

胖墩趕著的羊馱雞走近了，大家夥兒圍過來看稀奇，圍著他們讚歎著：“日能得很！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啥都能改革。”

一位四十左右的蒙古漢子熱情地站起來，和馬三抗了三下肩膀說：“你們等著，我去去就來。”轉身走了。

“巴圖又遇到酒伴兒了！”那位老人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