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今縣令對韓湘頗為重視，主動請韓湘到書房就座，並且給他看案件相關的卷宗。

韓湘受寵若驚。

他猜測縣令是看在他叔爺爺韓愈的麵子，但是韓愈和韓湘隔得太遠了，想照顧也照顧不過來。

又或許自己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縣令隻不過是單純欣賞他的才華與機智而已，覺得他能夠為偵破案件提供一些線索與思路。

韓湘拋開胡思亂想，仔細閱讀卷宗。

原來縣衙錄下了口供，上麵有王二的簽字畫押。

韓湘剛看了兩眼就忍不住自言自語：“前兩天王二還堅持不認罪，今天怎麼就突然簽字畫押？”

縣令自嘲一笑：“莫非韓公子認為是我屈打成招？坊間都是這麼傳聞。”

韓湘頓時有點尷尬，因為他心裏真是這麼想的。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縣令大人不要太過在意。”

“你先看。看完了咱們再討論。”

韓湘便聚精會神閱讀卷宗。

案發當天是十一月初十。

白天王二呼呼大睡，醒來後就想去賭一把回一點本，可是他囊中空空，就偷偷打起了王二嫂的首飾的主意。

王二嫂的娘家經常接濟王二嫂。

王二嫂當初嫁過來時就也帶了一些嫁妝，基本上都被王二輸光了。但是蚊子大腿總能刮出三錢肉來。

正在王二翻箱倒櫃的時候，王二嫂回來了。

王二嫂質問他是不是又去賭博。

王二不承認。

兩人大吵一架。

王小虎哭道你們天天吵架。都不管我！

有手有腳的，管你什麼？

王小虎氣呼呼離開家，去韓湘家聽故事。

王二嫂心疼兒子，跟了過去。

王二趁機偷了王二嫂的積蓄出門，去賭了兩把，毫不意外輸了個精光。

賭徒輸了都想扳本。

王二沒有錢，便跟賭場借錢。

本來賭場不願意借，但是看在王二嫂的娘家還有點家底，每次都是王二嫂給他擦屁股，所以還是借了一點。

可惜王二又輸了。

到了後來賭場不願意再借，怕他還不起，便將他亂棍打出去。

王二輸光了錢，又丟了麵子，被人像一條死狗扔走，滿腔煩躁，灰溜溜地回家，進屋一瞧，冰鍋冷灶，也不見妻子暖床，更加惱火。

而他最近聽到了不少的風言風語，說王二嫂趁著自己不在家，和別的野男人眉來眼去。

現在已經是三更時分，王二嫂會去哪裏？難道去找男人了？

兒子王小虎倒是呼呼大睡。

不過王二也沒有太往心裏去，猜測王二嫂回了娘家。

他肚中饑餓難耐，便想去鄰居韓湘家中借點東西吃。

雖然韓家院門緊閉，但是王二不把自己當外人，拿根細棍子撥開門栓，走進院子當中。

寒風呼號。

王二來到韓老大的屋子外麵，剛要敲門，聽到裏麵傳來一陣男歡女愛的聲音。

人家這夫妻，恩愛得緊，自家婆娘卻沒個好臉色。

真羨慕。

他一時好奇心起，想看一個活春宮。

眼見四下無人，他戳破窗戶紙往裏麵偷看，卻在床上看到自己的老婆！

老婆和別的男人睡在一塊！

床下扔著韓老大的衣服，這又是韓老大的屋子，這男人自然是韓家老大。

二人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王二勃然大怒。

這個韓老大，平時一副憨厚的模樣，背地裏卻男盜女娼，給自己戴綠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王二被怒火燒暈了頭，一心想要兩個人的狗命。

他悄悄進屋，拿起斧頭，把兩個人都活活砍死。

光殺死他們還不夠解恨，還砍下這對奸夫淫婦的人頭！

他砍完了頭，用光了力氣，發熱的腦袋中午冷了下來，才意識到殺人償命，瞬間滿身冷汗。

如果被人發現，他肯定要被砍頭。

他得想辦法遮掩自己的罪行。

可是慌亂之中也想不到別的方法。

王二靈機一動，認為如果別人認不出這兩個死者的身份，那案子便破不了！如果沒有頭，那自然就認不出死者是什麼人。

所以他想埋掉兩個人頭。

於是他用衣服包裹兩個人頭，走出屋外，突然意識到人頭不對勁。因為這個男人沒有頭發，那自然不是韓老大。

借著月光一看，原來是拈花寺的廣智和尚！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殺錯了人，心砰砰亂跳。

不過也不算殺錯人，不管此人是韓老大還是和尚，他都是奸夫。而王二嫂勾引一個和尚，比勾引韓老大更讓王二氣憤。

傷風敗俗！

不過人死債消。現在沒時間罵王二嫂，得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剛剛要逃走，卻聽到韓湘的屋子裏傳來鼾聲，不由得慶幸這邊的動靜沒有驚醒韓湘，但是又擔心韓湘已經醒了，隻是在裝睡。

謹慎起見，他還是躡手躡腳來到韓湘屋外觀察，發現門是虛掩的，屋內傳來酒氣。

原來是韓湘喝醉了酒。

王二心生一計，幹脆把韓湘從他的屋子裏搬到他哥哥的屋子裏，把床上的兩具屍體搬到床下，再把韓湘搬到床上，最後把殺人的凶器放在韓湘的手邊。這樣就能嫁禍韓湘，讓韓湘給自己當個替死鬼。

做完這一切，王二才抱著人頭出院門，想去找個地方把人頭埋了。

......

看到這裏，韓湘歎道：“看起來倒是合情合理，也符合我的想象。可是他為什麼會殺王棟梁？為什麼王棟梁的人頭會出現在大鳥的爪子下？為何王棟梁不僅屍首分離，還被砍掉了兩條腿？”

縣令道：“你繼續看，王二對此多有描述。”

韓湘便埋頭閱讀。

王二抱著人頭，趁著天黑，走出村口，準備找個亂葬崗把人頭埋了。

前兩年爆發淮西之亂，到處打仗，死了不少人，村頭埋了不少屍體。

王二隻要挖個洞一埋，那便神不知鬼不覺。

哪知半路上碰到了王棟梁和一個年輕女人。

這兩個人拉拉扯扯，女人哭得梨花帶雨。王二知道王棟梁是個紈絝子弟，此刻必定是在調戲良家女子。

這女子倒是頗有姿色，又哭得可憐，若是無人幫忙，肯定要被王棟梁糟蹋。

但是王二不敢多管閑事，本來就不敢得罪王大公子，何況他此刻做賊心虛，害怕王大公子發現他懷裏抱著人頭，立刻轉頭就走。同時心中祈禱王大公子沒有看到他。

他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不過不是女子的慘叫，而是王棟梁的慘叫。

他忍不住回頭看，看到姑娘變成一隻巨大的蝴蝶，蝴蝶的翅膀如同鋒利的鍘刀，瞬間切掉了王棟梁的人頭。

人頭在地上滾了滾，讚了一聲：“快好快的刀！”

然後人頭才閉眼。

刀口平整，如同切豆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