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常規手術釀成事故,我的行醫資格被吊銷,十年寒窗付諸東流。
“爸爸,去遊樂園吧!”女兒林悅扯著我衣角撒嬌。
妻子蘇雨柔也笑著說:“好久沒一家人出遊了。”
那天陽光正好,妻女的笑容驅散了我心頭的陰霾。
誰知,幾個醉漢闖入遊樂園打砸滋事,我挺身相護,斷了三根肋骨。
雨柔為救女兒被推倒,後腦重創昏迷。
蕭悅受驚過度,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症。
警方抓獲肇事者,僅賠五萬了事。
為救妻女,積蓄耗盡。
失去行醫資格的我,隻能四處打工。
直到那天...
在一場國際醫學峰會上,我做著臨時服務員。
主持人的話,讓我如墜冰窟。
“有請京都醫學院特邀嘉賓,蘇雨柔博士,為我們帶來《腦幹損傷修複的新進展》...”
1
托盤從我手中滑落,玻璃杯碎裂的聲音驚醒了我。
那個正在演講台上侃侃而談的女人,真的是雨柔嗎?
她談論著腦幹損傷的最新療法,專業術語信手拈來,台下的醫學專家們不時點頭稱讚。
“你在發什麼呆!”會務組長厲聲嗬斥,“蘇博士的演講這麼重要,你給我添什麼亂!”
我踉蹌了幾步,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早知道就不該用臨時工,連蘇博士這樣的專家都伺候不好。”組長轉身低聲抱怨著。
蘇博士?
這個稱呼像一把刀,剜進我的心裏。
“你說什麼?她是誰?那個蘇博士到底是誰?!”我一把揪住組長的衣領。
會場頓時一片混亂。
“保安!快把這個瘋子拉出去!”
兩個保安架住我的胳膊,我卻還在嘶吼。
“她是我老婆!她現在應該躺在重症監護室!”
台上的演講戛然而止。
蘇雨柔終於看向我,她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恢複平靜,她對身邊的人低語幾句。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到我麵前,遞來一張名片,上麵赫然印著“蕭氏醫療集團總經理”。
“蘇博士說了,今天是國際峰會,各國專家都在,請不要影響會議進程。”
他居高臨下地說,“念在你曾是業內同仁,去休息室冷靜一下吧。”
保安拖著我離開時,我聽見會場裏的竊竊私語。
“聽說蘇博士是蕭氏醫療的首席專家。”
“可不是嘛,她和蕭總可是京都醫學院同學,據說當時就在一起了。”
“難怪能在這麼年輕就當上京都醫學院客座博士...”
我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原來我不僅不了解蘇雨柔的過去,甚至連她是個頂尖神經外科專家都不知道。
這九年的婚姻,到底是真是假?
台下的掌聲雷動。
我站在角落,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隻覺得心如刀割。
那個說要和我白頭到老的女人,那個在我被吊銷執照時說要同甘共苦的人,現在正光芒萬丈地站在那裏。
而我,卻連靠近她的資格都沒有。
2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讓我和他單獨談談。”
這個聲音,我九年來每天都能聽到。
隻是現在,她說話的語氣裏多了幾分我從未聽過的威嚴。
我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渾身散發著精英氣質的女人。
她穿著高定的白大褂,胸前的工作牌上赫然寫著“”京都醫學院客座博士“”。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很陌生。
“你的後腦勤傷好得真快。”我盯著她一塵不染的妝容,語氣裏是掩不住的諷刺。
雨柔的手指下意識地撫上後腦,又很快放下。
她張了張嘴,卻被門外的聲音打斷。
“蘇博士,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專家討論會了。”
門外的男人說話的語氣恭敬中帶著催促,“蕭總特意為您準備的報告,您還沒...”
“我知道了。”雨柔打斷他的話,“給我五分鐘。”
“可是...”
“我說了,五分鐘。”
門外的人不再說話。
雨柔轉過身來看我,目光複雜。
我突然笑了,“所以,重症監護室裏躺著的那個'你'是誰?”
“明宇,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解釋你是怎麼在昏迷的同時還能考博士?還是解釋你什麼時候成了蕭氏醫療的首席專家?”
門再次被推開,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來,遞給雨柔一份文件。
“抱歉打擾,但這是等下要用的臨床數據。”
他瞥了我一眼,“蘇博士,您的身份現在不一樣了。”
“蕭氏投入了大量資源支持您的研究,國際上很多醫療機構都在關注您的成果。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看著雨柔接過文件的手微微發抖。
那個為我煮麵,那個說要和我白頭到老的女人,竟然是國際醫學界炙手可熱的專家。
諷刺的是,我連這個真相都是在當服務員時才發現的。
3
我痛苦地閉上眼。
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去重症監護室給她做康複按摩,預防肌肉萎縮。
護士們都說我是個好丈夫,每天準時來病房,細心地照顧“植物人”妻子。
我總是笑著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昨天我還興奮地告訴她,找到了醫學峰會的服務員工作,一天五千塊。
看到她眼角滑下的淚水,我還以為那是感動。
我一直告訴自己,醫生執照被吊銷也沒關係,隻要妻女平安,什麼苦我都能受。
可現在。
“你根本就沒昏迷過,是不是?”
休息室裏,我盯著她精致的妝容,聲音沙啞。
沉默像堵牆,橫亙在我們中間。
“明宇...”她終於開口。
我冷笑,“蘇博士,我隻是個服務員,配和您說話嗎?”
她哭花了精致的妝容,不停地說“對不起”,卻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解釋。
我以為我會歇斯底裏,會失控發狂。
但我隻是平靜地看著這個我以為最了解的人。
“那個每天被我按摩的'植物人'是誰?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沒受過傷?”
記憶如幻燈片在腦海閃回。
4
我曾是三甲醫院的主治醫師,每天穿著白大褂,和病人談笑風生。
妻子是實習醫生,女兒在市重點上學,我們是醫院裏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直到那場被栽贓的醫療事故。
我的行醫執照被吊銷,還沒緩過神,妻女就遭遇了那場意外。
我隻能拚命打工,往返於醫院和各種兼職之間,就為了湊夠天價的醫療費。
可現在我明白了。
原來遍體鱗傷的隻有我一個人。
看著雨柔高檔的白大褂,精致的妝容,和胸前的博士銘牌,她真耀眼啊。
而林悅,我以為她因為意外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症,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我請了最好的心理醫生,看著她一天天消瘦,卻束手無策。
出門前她還說要去醫院照顧媽媽。
“那林悅呢?”我抬起頭,眼裏是刺骨的恨意。
“你讓我怎麼告訴她?告訴她重症監護室裏昏迷的媽媽是假的?告訴她,她媽媽現在是蕭氏醫療的首席專家?”
我崩潰地癱坐在椅子上,瘋狂地揉著自己的頭。
丟了工作,護不住女兒,留不住妻子。
雨柔欲言又止,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媽媽,你在這啊!馬上就到我的項目展示了,評委們都等著呢!”
清脆的聲音傳來,我渾身一僵。
悲傷和痛苦將我吞噬。
看著台上光彩照人的雨柔,和門口那個自信滿滿的女孩,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5
林悅站在那裏,白色實驗服襯得她愈發亭亭玉立。
曾以為她是上天給我的禮物,繼承了雨柔所有的優點,是我們醫生世家最完美的延續。
記得她剛上初中時,總穿著小號白大褂跟在我身後查房,說要和爸爸一樣當個好醫生。
可現在,她身後站著的是蕭氏醫療集團總經理。
他穿著定製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眼神帶著優越和輕蔑。
而我,隻是個穿著廉價製服的服務員。
“你怎麼在這?”林悅看到我,精致的小臉寫滿嫌惡。
“你...也是在騙我的?”我聲音裏帶著破碎的絕望。
“騙你?對啊。不騙你,我和媽媽怎麼擺脫你這個廢物醫生?”她冷笑。
“我可是全國青少年人工智能創新挑戰賽的冠軍,卻要裝成自閉兒童,配合你那愚蠢的治療!”
蕭雲霆摟著她的肩膀,“走吧,別耽誤了你的展示。評委們都等著看我們蕭氏的小天才呢。”
我仍癱坐在那裏,像具被抽走靈魂的軀殼。
那些自以為是的付出,那些引以為傲的父愛,全都是一場荒誕的笑話。
“一個連行醫資格都保不住的廢物,也配當醫生?”
蕭雲霆的話像刀子刺進心臟,“悅悅剛到蕭氏的第一天,零花錢就比你年薪還多。”
我想起那些日日夜夜。
為了給她治療,我從高檔公寓搬到破舊小區,起早貪黑地打工。
即使三天隻睡五個小時,也要給她做最愛吃的飯菜。
“這是悅悅和我的DNA親子鑒定。”
報告砸在我臉上,我的手在顫抖。
“謝謝你替我養女兒。”
蕭雲霆一臉鄙視的看著我。
九年的記憶在這一刻崩塌。
蕭雲霆的話像一記重錘,把我這九年來苦心經營的父愛夢想,砸得粉碎。
我看著那份DNA報告,熟悉的數字突然變得模糊。
原來我連最基本的血緣關係都是假的。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
我不過是個可笑的替身,一個免費的保姆,一個被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的小醜。
那些自以為溫暖的回憶,那些以為刻骨銘心的親情,原來都是我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