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裏關於我的照片都已經被刪除,隻剩下每天不同的日常和風景。
可這些日常,他從來沒和我分享。
風景,我也沒有陪他看過。
把手機放回原地,我坐在原地,看著日曆。
周圍一切都進入了倒計時,我的婚姻,我的人生。
我始終無法相信紀明會這麼對我,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學生時代,他會為了偶遇我。
每次提前半小時出門穿過幾條街隻為了和我擦身而過。
畢業之後,我在陌生城市生病住院,他會坐淩晨的飛機趕到我身邊。
不到一千的生活費,他卻給我留下了七百。
十年前我們因為家庭原因分開,長達半年的時間我們約定好互不打擾。
可我卻因此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隔壁病友和我一樣的病症。
我們沒見過麵,卻能通過護士收到他折給我的千紙鶴。
我們治療時間總是錯過,當我每次感到絕望時。
都會看向床前越來越多的千紙鶴,想起那個喜歡折紙的少年。
直到我們在走廊相遇,原來與我僅僅一個病房之隔的病友,是紀明。
我們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打著點滴。
對視的一瞬間,我們愣住,隨後忍不住笑了。
可是笑著笑著,就哭了。
也許遠離彼此,可以遠離痛苦。
但是,也同時遠離了幸福。
我們決定一起,離開了家庭。
用九塊九領了結婚證,沒有婚禮沒有彩禮。
新婚之夜,紀明買了很多紅色的卡紙。
我們的出租屋裏全是粉色的玫瑰花和千紙鶴,希望在我們雙手之間誕生。
白天我們承受著高強度工作,晚上在城市的小巷裏繼續做著繁重疲憊的兼職。
我們像緊緊纏繞的兩根樹枝,一根斷開,另一根也會被折斷。
後來生活越來越好,我卻永遠記著在出租屋時,紀明為我做的蛋炒飯。
有點鹹,沒有肉,可是我每次都吃得幹幹淨淨。
幾年前遭遇暴雨引發的洪水被困在出租屋時,我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水位不斷上漲,門無法推開,越掙紮,我沉得越快。
直到失去所有力氣,可意識模糊間,門外卻響起紀明聲嘶力竭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命,隻有他,拚了命遊向我。
打開了那扇被堵著的門,用全身力氣推開了壓著門的重物。
紀明將唯一的救生圈扔給我,那時候水很冷,我很困。
唯一記得的是,紀明在我耳邊不停重複。
“別睡,安安,我在,我在......”
後來我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的是紀明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他不知疲憊地給我做急救措施,哪怕周圍的人都在勸他放棄。
可他像個瘋子一樣嘶吼,機械式地重複麻木的動作。
當看到我蘇醒的那一刻,他緊緊抱住我,哭得像個孩子。
“別離開我,求你了。”
想到過去,我的心臟像被硫酸腐蝕一樣疼痛。
紀明雙手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蛋炒飯,客廳隻留了一盞昏黃的燈光。
他笑容滿麵,雙眼期待地看著我。
“快嘗嘗你老公炒飯的技術有沒有進步?”
翠綠的蔥花,金黃色的蛋炒飯,香氣撲鼻。
比起以前,他的確好了很多。
可是,我卻忍不住想。
他是不是也為了另一個女人天天炒飯。
我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咀嚼,很好吃,可我卻咽不下去。
我的眼淚不斷掉落,像是鈍刀在我心頭來回拉扯。
現在的蛋炒飯很好吃,可我隻想要十年前那碗很鹹的炒飯。
紀明有些慌亂地替我擦拭眼淚,“怎麼哭了?”
我避開紀明的碰觸,目光灼灼。
強忍著哽咽,我顫抖著聲音開口。
“紀明,十年了,你膩了嗎?”
紀明動作一僵,臉上的笑容變成恐慌。
他思緒空白,腦子裏空洞無物。
隻剩下胸膛裏的心臟在不斷強烈跳動。
紀明怔神,後腦仿佛被棉花包裹的重錘敲擊。
模糊而又沉重。
她,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