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公退休那年,他的前女友得了不治之症。
她一生無兒無女,丈夫早亡。
所以顧雲安將她接回家裏。
她知性優雅,談吐不凡,無論和老公,兒子或者是孫子,都能聊得很開心。
不管她做什麼都會得到他們的捧場,隻希望她剩下的日子裏開心快樂。
而我這個家庭主婦,每天睜眼就是圍著鍋台轉,照顧一大家子人,如今還多了一個病人。
但是,沒有一個人體會我的辛苦。
隻會一邊嫌棄我身上的油煙味,一邊又理所當然地吃著我做的飯菜。
直到宋睿昕又一次站到路邊差點被撞後,顧雲安不管青紅皂白都怪到我頭上。
我看著窗邊的花都枯萎了,我決定和顧雲安離婚,為自己而活。
1
今天,在廚房忙碌地我聽到宋睿昕地呼喚。
“王姐,你帶我出去逛逛吧,外麵這樣好的天,我不知道還能見到多久。”
她身體虛,走幾路就喘的厲害,宋睿昕對我招招手。
“過來扶我一下,這身子不中用了。”
沒走幾步又將我推開,她沒有了支撐隻能倚在牆上。
伸手捂住口鼻,看著我的眼神帶著幾分隱秘地嫌棄。
“王姐,你多久沒換衣服了,一股油煙味和汗味,你快去換身衣服吧。”
折騰了半天,她也不需要我扶了,自己拄著拐棍慢悠悠往外走。
我們漫步在路邊,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愜意地時刻了,一時有幾分沉迷。
等我看向旁邊,宋睿昕不見了,我心急如焚,四處尋找,卻看到驚險地一幕。
宋睿昕站在路中間,一輛車馬上就要撞到她,她就好像看不見一樣。
“宋睿昕,小心。”
我著急地向她奔跑,在車即將撞到她時,一把抱過她,我們一起滾到路邊。
司機破口大罵,我忍著痛,給人家賠禮抱歉。
回過頭卻迎上一巴掌,使原本正在散步地顧雲安。
他青筋暴起憤怒地開口。
“是誰允許你將昕昕帶出來的,你不知道她身體虛弱根本走不遠嗎?。”
“你還將她帶到路中間,是想讓她死嗎?你就這麼容不下昕昕。”
話落,急忙走到宋睿昕身邊,將她攙扶起來。
握著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眼中是掩飾不住地關心。
“怎麼樣,沒有沒事,哪裏受傷沒有,咱們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吧。”
宋睿昕握著他的手,搖了搖頭。
顧雲安聞言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我的眼神直接變冷。
“你閑著沒事就好好在家待著,還好這次昕昕沒事,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雲安,我這不是沒事嘛,你也別怪王姐了,咱們回去吧,今天出來走走心情好多了。”
“你要是喜歡,我帶你出來,別讓她跟著了,也就能在家做做家務,連陪你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說完,顧雲安沒在看我一眼,扶著宋睿昕轉身離開。
陽光撒在他們身上,宛若一對恩愛甜蜜地夫妻。
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的背影,我從包裏拿出紙,擦了擦剛剛救宋睿昕時流血的胳膊。
我忍受全身的疼痛,慢悠悠走到家,卻見顧雲安正在給宋睿昕扒著橘子。
宋睿昕笑著說想讓他喂。
此時,顧雲安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連眼角的皺紋都帶著笑意,他點了一下宋睿昕地鼻子,笑得縱容。
我看著宋睿昕燦爛的笑容,時間似乎對她格外優待,六十多歲地年紀 ,臉上沒有明顯地皺紋,像是二八少女一樣年輕。
直到顧雲安看見我,臉上的笑容消失,緊皺眉頭。
“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回來,讓一家子都等你你,快去做飯吧,都餓了。”
“昕昕喜歡吃香菜牛肉,我需要個丸子湯,兒子他們喜歡剁椒魚頭......”
“就這麼了,去吧。”
我麻木的走進廚房,唯有拿起炒鍋疼痛的胳膊,提示我還活著。
2
幾個月前,顧雲安突然讓我收拾出一間客房來。
跟我說他有個朋友丈夫去世得早,又無兒無女,無人照看。
如今得了不治之症,把她接到家裏照顧她剩下的時光。
接著告訴我,下午就到了讓我快點收拾。
全程都是吩咐,沒有半點想要征詢我同意的意思。
“飯做好沒,昕昕都餓了。”
“媽,我衣服你怎麼用洗衣機洗啊,我說過要手洗的。”
顧雲安催促地聲音和兒子的抱怨聲在整個屋子回蕩。
此時的我滿頭大汗,身穿一件黑色T恤在廚房做著一家子的飯菜。
飯做好了,沒有一個人來廚房幫我,他們坐在桌前穿著精致地衣服等待我上菜。
也沒人喊我吃飯,隻看見顧雲安給宋睿昕夾了一筷子菜。
“早餓了吧,多吃點,這是你最愛吃的。”
兒子也招呼大家趕緊吃飯,卻唯獨看不見站在一邊的我。
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們好像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顧雲安好像想起什麼,停下筷子,給我一個正眼。
“對了,明天早點開飯,昕昕餓得早,你去忙吧。”
我心跌落穀底。
“媽。”
兒子在我身後喊了一聲,我眼中帶著一絲期盼。
“你今天做得菜辣椒放多了,昕姨吃不了刺激的,下次別放了。”
“哦,對了,記得把我件衣服手洗一下,著急穿呢。”
我艱難地張開嘴。
“要不我送去幹洗店快一些。”
他一臉地不耐煩,放下手中地碗。
“那種地方哪裏有你洗的幹淨,而且還不花錢,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明天交給我,在熨一下。”
去廚房盛個飯的功夫,再回來時,桌上的人走光了,隻剩下殘羹剩菜了。
我機械地往嘴裏塞,卻吃不出什麼香味,眼中滿是麻木。
客廳裏是兒子興高采烈地提議。
“明天就是婦女節了,咱們給昕姨好好過個節唄。”
此建議得到全家的讚同,不包括我,沒人詢問我建議。
兒子大聲喊著。
“媽,媽,你明天做一桌子昕姨愛吃的菜,然後我們把昕姨騙出去,你把屋子布置一下,咱們給她一個驚喜。”
“對了,媽,把我們的鞋刷出來,明天出去陪昕姨出去玩好穿。”
“......”
兒子還在不停的說,中間顧雲安插幾句,一句兩句就像數不盡的蜜蜂在我耳邊嗡叫著,腦袋就要炸了,讓我喘不過氣來。
終於一頓劈裏啪啦,讓整個屋子安靜下來。
讓他們充滿了吃驚和疑惑。
顧雲安緊皺眉頭,沉下臉。
“你怎麼回事,誰惹你了?”
我臉上掛滿了疲憊,無力說。
“我累了,明天我整不了,明天你們帶著宋睿昕出去吃吧。”
“整不了你好好說唄,我們也沒逼著你,何必整得滿片狼籍。”
兒子一臉不讚同。
“媽,昕姨是病人,她還能活多久,你讓讓她不行嗎,和她一個病人吃什麼醋。”
“這樣吧,你今天把這收拾幹淨,我跟爸說明天咱們去酒店過節,帶著你去總行了吧。”
3
當天晚上,我一個人收拾到很晚,收拾到腰累得直不起來。
晚上全身疼的我睡不著,沒幾個小時,天又亮了,我又要起來做飯了。
飯後,看著他們打扮的光彩奪目,尤其是宋睿昕穿顧雲安新買的衣服,顯得她更加端莊優雅。
而我隻是穿了衣櫃裏最好的一套衣服,一身休閑裝。
宋睿昕打量我一眼。
“王姐,今天難得大家一起出去,你就穿這個,你要是沒合適的我借給你,雲安給我買了好多呢,你這樣豈不是丟了雲安和小峰的臉。”
孫子蹦蹦跳跳地跑出來,撞在我身上趕緊跑走了,還嚷著。
“我不想讓王姐一起去,隻要昕奶奶。”
“王姐身上都是油煙味,而且穿得也土,太丟人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親手帶大的孫子不在管我叫奶奶。
“就這身挺好,反正你也不是主角。”
說完,顧雲安走過去扶著宋睿昕的手。
“來,慢點。”
他這麼多年都沒有扶過我,如今短短幾個月,扶宋睿昕地次數,數都數不清。
我麻木地跟在他們身後,看著兒子殷勤地給宋睿昕開車門,顧雲安將她抱上車。
等我到車前時已經沒了位置,誰都不肯挪一個位置,宋睿昕提出。
“要不我不去了吧,王姐都上不來了。”
“你去打車吧,車上沒位置了。”
說完,車直接在我麵前離開,我打了半個小時的出租車才到那個酒店。
富麗堂華的裝修,讓我躊躇不前。
宋睿昕挽著顧雲安的胳膊,對我擺了擺手。
“王姐,雲安要去衛生間,你快來扶我一下。”
看著桌子上的西餐,我不知所措,沒人教我這些,也沒人帶我來過。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麼大的飯店。
結束後,依然是我扶著宋睿昕,她卻要去抓顧雲安的衣袖。
一下抓空,跌倒在地。
顧雲安將我一把推開,扶起宋睿昕。
“你怎麼回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兒子結完賬趕過來什麼也沒問,張口就是指責。
“媽,不是都帶你來了嗎?你怎麼還找昕姨茬呢。”
一家人都在對我怒視,沒人聽我解釋。
又是將我一人落在最後。
都在路邊等兒子開車過來時,宋睿昕又不見了蹤影,直到在路邊看見她。
我將她拉回卻沒拉到。
“王姐,我隻是想在這呆會。”
卻被前來找她的顧雲安看見了,看向我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你難道不知道,上次昕昕被你帶著出門差點車禍,你
怎麼還敢帶她來路邊?”
我搖著頭解釋。
“不是我,她是自己來的,我是來找她的。”
“她身體這麼虛弱,沒有你攙扶,昕昕能走這麼遠?”
這時,兒子開車過來又是一句責怪。
“媽,你剛剛將昕姨推到在地,現在又將她帶到路邊,你到底想幹嘛?”
“我......”
我的話被他們打斷,顧雲安滿臉的不耐煩。
“車坐不下了,你自己回去吧。”
後麵傳來孫子的歡呼聲。
“太好了,不用和王姐坐一起了,她最壞了。”
4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同床共枕這麼多年,連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曾經那個說長大會保護我的男孩,如今保護了別人。
等我到家麵對的是滿地的彩帶,還有給宋睿昕地禮物。
“昕昕,婦女節快樂,這是我為你求的平安福,希望你健康快樂。”
兒子送得是一對漂亮的耳飾,燈光照射下閃到了我的眼。
“昕姨,婦女節快樂,謝謝您這段時間的陪伴,我們很開心。”
就連孫子都拿著紙疊的愛心,一臉害羞遞給宋睿昕。
“昕奶奶,這是我自己疊的,是最喜歡你的意思。”
我從來不知道,這麼多年不解風情的老公和兒子,突然也會搞驚喜。
顧雲安以前是教授,總要板著張臉,但是這幾個月來我看到了多樣麵孔,以及不一樣的他。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隻是因為主人公不是我。
我苦笑一聲,默默的回到房間,站在鏡子前看著許久未照過鏡子的自己。
雙眼無神,眼底烏青,和同歲的宋睿昕比好像大了十歲。
看著手上的老繭,這些年的家務,從一開始的疲累不堪到後來的麻木,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去時,軌道的車輪發生變化。
被油崩,被割傷,我都沒有哭,這一刻突然濕了眼眶。
看向窗台的花,那是我種植很多年的花了,但是它今天枯萎了,這應該是給我的預告吧。
沒有愛的澆灌,就會像這花一樣失去了鮮活。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去找了律師,全權委托他處理離婚的事宜,擬一份離婚協議書給我。
“媽,你幹嘛去了,這屋子這麼臟,你昨晚怎麼不打掃一下在睡覺啊。”
“你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別總耍小性子了,趕緊收拾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兒子,冷冷地說。
“以後我都不會在做了,我累了,你們誰整的誰收拾。”
兒子不耐煩看了眼手表。
“媽,你能不能別鬧了,我馬上要求上班了,家裏除了你個吃白飯的,誰有時間收拾啊。”
“你別放著好日子不過,硬要找茬。”
“你和昕姨不一樣,別學人家東施效顰了,趕緊收拾吧。”
我站在原地隻覺全身血液上湧,養了多年的兒子終究是白養了。
曾經那個跟在自己身後吵著要抱抱,說以後要掙錢孝順的我的孩子,在我記憶中模糊了身影。
隻剩下這個,滿臉不屑與嫌棄地中年男子了。
我直視他的眼睛,很認真的說。
“你爸呢,我要和他離婚。”
兒子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
“媽,你要跟我爸離婚?今天不是愚人節啊,你也沒發燒啊?”
顧雲安從臥室出來,兒子立刻將他拽過來。
一臉不可思議,當個玩笑給顧雲安講。
“爸,我剛剛聽見一個笑話,我媽說要和你離婚。”
“媽,你要是真跟我爸離婚,我立刻跟你姓。”
麵對兒子的一再質疑,和顧雲安不相信的眼神,我從包中拿出一份文件。
“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