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夕,我從樓梯上失足跌落,腹中的孩子隨之流產。
傅言川焦急地把我送上了手術台。
全麻蘇醒時,我卻隱約聽見醫生對傅言川低語:
“真是遺憾,五個月了,胎兒已經成形,非常健康。”
“遺憾什麼,不過是個未出世的胚胎罷了。”傅言川的聲音冷冽如霜。
“林小姐的身體遭受了重創,恐怕再也無法生育了......”
“她可以當我和馥雪孩子的後媽。沒了生育能力,她或許會對我們的孩子更加疼愛。”
我被推出手術室,淚水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
那個我全心全意信任的男人,原來是個惡魔。
我期待已久的婚禮,不過是我孩子的催命符。
既然如此,我成全他。
1
“傅總,孩子很健康,是個已經成了型的男孩,需要給您看一眼嗎?”
“直接當醫療廢物銷毀就好,另外,不用保全她的子宮和卵巢,別被她發現。”
“等到她恢複好了,我就帶她去福利院把安安領養過來,她沒了生育能力,一定會對安安視如己出。”傅言川冷沉的嗓音不容置喙。
醫生看了一眼在手術床上虛弱的我,猶豫道。
“可夫人的身體受到重創,子宮壁已經很薄了,再難受孕,你還要強行......這樣不是要她的命嗎?”
“您和沈小姐的孩子都那麼大了,怕是很難瞞過夫人,如果她知道是您親自讓人把她推下樓梯的......”
“她不會知道的。我答應過馥雪,雖然沒法給她名分,但必須給她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傅言川淡淡開口,視若珍寶地捧起我的手,將一枚十克拉的全美鑽戒戴在我的無名指上。
“別說了,剩下的,我會用餘生彌補她。”
…
病房內,傅言川溫柔地為我擦拭著額頭,在我的唇間落下輕輕一吻。
“清槐,我讓醫生用最好的美容線給你縫合,不會留疤的。”
“這種麻醉劑不會醒的太快,你身體虛弱,多睡一會兒。”
他不知道,我已經恢複了意識,隻是在強忍著沒有掉下眼淚。
六年感情,我期許的婚禮,不過是一場巨大的虛妄和陰謀。
他早已和別人有了孩子,卻騙我說沈馥雪是他認的幹妹妹。
我愛了六年的男人,腹中孩子的父親,也是親手殺死他的罪魁禍首。
終於捱到天亮,我聽到傅言川悄悄起身離開的聲音,抑製不住的崩潰落淚。
小腹一抽一抽的疼痛,卻不及心痛半分。
我顫抖著撫向那片刀口。
裏麵再也沒有我嗬護了五個月的小生命。
打開狗仔的直播,是我精心策劃了半年的草坪婚禮。
“今天是天盛集團傅總的婚禮,此前新娘被傅總金屋藏嬌,外界一直想一睹芳容,現在就是揭曉的時刻......”
漫山遍野的草坪和山石,像一場電影。
傅言川從身後將沈馥雪抱住,一群白鴿不斷從地麵飛離,一片雪白。
“馥雪,我精心為你準備的驚喜,喜歡嗎?”
“我知道你不喜歡麻煩,今天我們的婚禮,不用敬父母長輩,隻有你我。”
沈馥雪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羞澀地在他臉頰邊落下一吻。
“喜歡,言川哥哥,你對我真用心。”
兩人熱烈激吻,人群中不乏祝福與歡呼。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屏幕上,逐漸斑駁了眼前的景象。
我期待了這麼久,從來沒有想過,婚禮的女主角並不是我。
結婚三年,我替他照顧公婆,一直心甘情願當他的隱婚妻子。
他卻把浪漫愛情都給了別人,把婚姻的束縛和枷鎖都留給了我。
2
那一晚,傅言川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前,我聽到傅言川在打電話。
“......昨天的婚禮都封鎖好消息了嗎?絕對不能讓清槐知道。”
等我睜開眼時,他已經坐在了床邊,一臉心疼地望著我。
“清槐,你醒了?”
“傅言川,我們的孩子,沒了。”
我蓄了一夜的淚止也止不住,洶湧成河,眼神麻木地盯著他。
傅言川緊緊將我攬入懷中。
“清槐,你放心,即使你沒有了生育能力,你也是爸媽最滿意的兒媳婦,永遠是我們傅家的人。”
“我愛你,這一點,你可以向我反複確認。”
手指微微一動,倘若不是知曉了真相,我真的會一如既往相信他的情話。
而現在,我隻覺得陣陣惡心。
我快速將冰冷的手從他手中抽出,推開他,傅言川一時怔住,很快恢複了如常的柔情。
“福利院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我們去領養一個孩子吧。”
他終於急不可耐暴露出了真實目的。
我後悔自己從前雙眼蒙蔽,沒有看穿過他的虛偽。
既然如此,我成全他們。
出院當天,傅言川親自把我抱上車內,羨煞眾人。
福利院內,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朝我們過來,一臉天真地對傅言川說:
“傅叔叔,你這次是來接我回家的嗎?新媽媽願意接受我了嗎?安安會很乖的,會討新媽媽歡心的。”
“清槐,你看安安多可愛。“傅言川語氣溫柔,“我們領養她好不好?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小女孩長得很像傅言川,也有幾分像沈馥雪。
“好啊。”我淡淡勾唇。
傅言川似乎鬆了口氣,蹲下身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以後你就是安安的媽媽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曾經讓我沉淪的眸子裏,此刻盛滿了虛假的深情。
我忽然想起在手術台上聽到的對話,頭皮瞬間發麻。
想起傅言川和沈馥雪的密謀,想起那個被他們親手扼殺的孩子。
我借口去洗手間倉惶逃離。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在閑聊。
“傅總真是用心良苦,為了讓親生女兒名正言順地進家門,連這種辦法都想出來了。”
“可不是嘛,誰能想到他寧可舍掉和夫人的骨肉,也要保全情人的孩子。”
“為了配合演這場戲,我們教了安安那麼多遍,幸好沒有露餡......”
我打開水龍頭,試圖用嘩嘩的水聲掩蓋住我崩潰的情緒。
走出門,我看到沈馥雪已經站在了傅言川身旁。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而安安得意洋洋地炫耀,“爸爸,我剛才演的像不像?”
“隻要能騙過林阿姨,爸爸就能多陪我和媽媽了是不是?”
傅言川無奈地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安安人小鬼大,當然了。”
她又朝沈馥雪高興地喊,“媽媽覺得安安厲害嗎?”
餘光瞥見我的身影,傅言川立刻站起身,慌張地解釋。
“清槐,你別誤會,馥雪經常過來福利院看安安,她就習慣了叫她媽媽了,一時還沒改口。”
沈馥雪也一臉委屈。
“是啊嫂子,我隻是代替哥來幫你們掌掌眼,你可千萬別誤會啊,這孩子是一等一的出挑,將來肯定會孝順你們的。”
我忽然覺得十分可笑。
為了讓他們的孩子認我做幹媽,名正言順進傅家,他們不惜蓄謀殺死了我的孩子,讓我喪失了生育能力。
做盡惡事、喪盡天良的人,竟然還會在我麵前扮委屈?
我輕搖了搖頭,“沒事的,我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去辦領養手續吧,這個孩子,我同意她進家門。”
3
回到家時已經很晚,傅言川去洗澡,安安睡熟了。
我看到放在床頭他忘記鎖屏的手機,忍不住點了進去。
裏麵有一個相冊,竟然全是傅言川陪伴她們母子的回憶。
他陪安安一起慶生,從一歲到三歲,從未缺席;
他帶著沈馥雪和安安一起去迪士尼,在煙花下許願;
三個人一起在餐廳合影,傅言川摟著沈馥雪的手,一家人親密無間。
…
而最後一個視頻裏,是安安和沈馥雪一左一右親吻傅言川的臉。
安安說:“爸爸,生日快樂!”
她說:“老公,生日快樂。”
我想起來,今年他生日那天,我提前一個月準備食譜試菜,親自下廚給他做了一大桌子美食。
傅言川謊稱他在公司加班,晚點再回來陪我。
可我一直等到半夜十二點,菜涼了又熱,他都沒有回來。
沒想到他那時是在陪伴沈馥雪和女兒慶生。
傅言川洗完澡出來時,我已經背對著他假裝睡熟了。他躺下來抱緊我,沉沉的呼吸噴湧在我的後頸。
說出的話卻讓我從腳底油然升起寒意。
他低聲說:“清槐,抱歉,你已經占了傅太太的名分,馥雪什麼也沒有,我會把天盛集團的股份分一半給她和安安。”
“至於你受的傷害,往後餘生我都會盡力補償你。”
我眼睫劇烈顫抖著,強忍住心頭的恨意。
這個朝夕相處的男人,讓我感到無比陌生。
六年的情愛與時光,卻被巨大的背叛一夕顛覆。
愛與恨,都變得格外不明晰。
第二天清晨,門鈴響起時,公公婆婆趕了過來,身後跟著的還有沈馥雪。
“聽說你們要領養孩子,我們特地來看看。“
沈馥雪抿唇,“是啊,我這個姑姑當然也不能少了來幫忙照看安安。”
婆婆說著,目光已經越過我的肩膀,落在客廳裏正在玩耍的安安身上。
見到安安,公公的眼眶瞬間紅了,“像,真像啊......“
婆婆也笑得合不攏嘴:“我的乖孫女,可算見到你了。“
看著公婆親昵的樣子,我恍然意識到,他們一直都知道安安的存在。
從始至終,隻有我像個傻子,被蒙在鼓裏。
我轉身漠然回到廚房,餐桌上公婆不停地給安安夾菜,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
傅言川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低聲喚我。
“清槐,你怎麼不吃?“
我抬起頭,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我不太餓。”
我看著滿桌其樂融融,隻覺得無比諷刺。
這個曾經以為會是自己歸宿的家,早已經被謊言填滿。
路過書房時,我聽見婆婆對傅言川不屑地說:
“你看看她,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整天就知道裝可憐。這種破鞋,要不是看在林家的麵子上,我早就讓她掃地出門了。”
她又一臉討好的拉起沈馥雪的手,“小雪啊,還是你貼心,等以後你生了兒子,我就把這個兒媳婦休了,讓你上位。”
沈馥雪羞澀一笑,“媽,我反正還能生,隻要和言川哥哥在同一屋簷下,日夜努力,不愁生不出兒子。”
我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在這個家裏,我始終是個外人。
飯後,我借口身體不適回了房間,坐在窗前,看著院子裏公婆帶著安安玩耍的身影。
陽光明媚,卻照不進我的心裏。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我委托私家偵探發來的消息:
“林小姐,您讓我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傅言川和沈馥雪的確是大學時期的戀人,一起生過一個孩子,時間都對得上......“
我默默翻看著那些照片,保存下他們出軌的證據。
明明已經決意離開,可看到這些,心口還是酸澀無比。
我知道,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這個用謊言編織的美夢,該醒了。
4
昨天我接到了在歐洲獨居姑媽的電話。
“清清,要是在那裏受了委屈,不開心了,就過來陪姑媽吧。”
姑媽一人獨居多年,一心喜愛我這個侄女,想把偌大的莊園都留給我繼承。
之前為了傅言川,我始終婉拒姑媽的好意。
這一次,我終於答應下來。
隻不過離開之前,我還要一些事情要處理幹淨。
那天,他們全家人一起去露營,我沒有跟過去。
而是整理好了傅言川送我的所有紀念日禮物,都拿去了典當行典當。
還有他送我的衣服、婚紗照,全部打包丟去了垃圾焚燒站。
看著照片上相愛的人在火光中化為一片灰燼,我釋然地笑了。
也許,那個讓我心動了多年的男人,也隨著這把大火一起死了。
露營隔天,他們才玩得盡興回來。
沈馥雪進屋就端起了我放在桌上的一杯水,仰頭喝了下去。
可沒想到,不出十分鐘,她就麵紅耳赤,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癱坐在了地上。
趕回來的傅言川焦急萬分,發現桌上的蜂蜜水,勃然大怒。
“林清槐,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馥雪對蜂蜜過敏,嚴重的過敏反應是會出人命的!”
沈馥雪虛弱地伏在他的胸膛。
“我前兩天剛跟嫂子說過,我對蜂蜜過敏,可、可我不知道嫂子給我的這杯水裏加了蜂蜜......”
安安哭著抱緊了傅言川的腿。
“爸爸!我不要這個壞女人做媽媽了,是她害了媽媽!”
“爸爸,你打死這個壞女人,打死她!”
而我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傅言川咬著牙。
“清槐,我早就說過,對馥雪隻是兄妹之情,你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她?”
我仰起頭嘲諷地說:
“到底是兄妹之情,還是別的,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他愣怔住了,臉色陰沉。“清槐,我念在你身體還沒痊愈,不跟你一般見識,但你不要得寸進尺!”
說完,他就急匆匆抱著沈馥雪去了醫院。
在所有人手忙腳亂離開家後,我看向角落裏提前安好的針孔攝像頭。
我把沈馥雪給自己下了蜂蜜,嫁禍給我的監控錄像存在了電腦裏。
隨後,我聯係了城市廣告大屏中心,把一個文件發給了工作人員。
“麻煩你們,把這裏麵的內容投放到全城的廣告屏上,循環播放。”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可聽到我給出的高額報酬,她沒有理由拒絕。
“林小姐,您確定嗎?”
我神色平靜,“我很確定,再幫我加上一行字,就說,林清槐祝傅言川和沈馥雪一家三口,幸福美滿,永不分離。”
做完這一切後,我避開保姆,從後門離開。
我坐進車裏,看著後視鏡裏的別墅漸行漸遠,也仿佛在和自己的青春告別。
再見,也永不再見,我的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