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莞莞類卿1

未婚夫的青梅把我撞進了醫院。

我躺在病床上，聽見他冷靜地安排人給顧菀菀替罪。

我頭一次覺得這個男人這麼心狠。

他說顧菀菀是奔赴夢想的天鵝，不能被折斷翅膀。

他說我人老珠黃就該困在家庭裏，所以打斷了我的雙腿。

江淮禮想要顧菀菀給他一個溫柔小意的家庭。

又想我任勞任怨地給他操持家務家務。

這世界上哪有既要又要這麼好的事。

可我偏偏要如他所願。

1.

「林醫生，我希望你盡快偽造一份宋晚懷孕打胎的報告，菀菀的名聲不能再耽擱了。」

「還有，你們給我記住，等宋晚醒來，咬死她因為車禍失去了生育能力。」

醫生看著江淮禮冷漠的麵龐，冷汗直流。

沒想到他竟對自己的未婚妻心狠至此。

「江總，宋小姐的腿還有治愈的可能，您雖然要保全顧小姐的名聲，可也不必搭上宋小姐啊！」

「她沒了腿，對外還聲稱不能生育，您讓她以後怎麼活啊！」

江淮禮對醫生的憤懣置若罔聞，他看著我蒼白的臉，輕輕為我把額前的頭發捋到耳後。

聲音裏滿滿都是對另一個人的心疼。

「你不懂，菀菀是鋼琴家，她的名聲怎麼能被未婚先孕毀掉。」

「宋晚精通兒童心理學，誰知道會不會因為喜歡孩子，和人無媒苟合。」

「她在家照顧孩子最好不過，等囡囡被教育好，我再接她回來團聚。」

「至於後半輩子......她不會有事的。」江淮禮聲音陰鷙，「反正她這輩子都殘了，會永遠困在江家。」

提到顧菀菀，江淮禮詢問秘書，替顧菀菀頂罪的司機安排妥當了沒有。

秘書告訴江淮禮，顧菀菀和他密謀撞我的證據已經全推到了司機頭上，就等我醒來開庭了。

江淮禮淡淡地應了聲，往我手裏塞了個熱水袋。

明明是滾燙的熱水，卻讓我感覺冷意刺骨，我控製不住渾身顫栗。

一周前，我偶然撞見顧菀菀帶著一個女孩去醫院。

還沒等我搞清狀況，當天下午我就被一輛超速的麵包車撞擊。

我雙腿被整個車碾壓斷裂。

我搶救完之後，隱約聽見江淮禮安排人給顧菀菀替罪。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我以為的意外是一場遮掩顧菀菀未婚先孕的大戲。

我自以為的愛情也隻是江淮禮精心為我設計的劇本。

一切隻為了給她的真愛讓位，讓她可以自由追逐夢想。

想到這，我渾身冰冷，心臟猶如被刀割裂一樣疼痛。

我眼皮很沉，明明聽見了所有的謀劃，也隻能認命般被推進手術室。

手術開始前，我隱約感覺到江淮禮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晚晚，以後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他頓了頓，「除了愛情和事業。」

冰涼的吻隨著手術器具的震顫一同落下。

心臟上的傷口隨著意識的消沉，逐漸被冰封。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動了動腿。

如我所料，我的雙腿毫無知覺。

我苦笑一聲，淚水順著眼角流下，浸濕了枕頭。

江淮禮趴在我床頭睡著，他眼下的青黑證明他在我床前守了一夜。

我看著這個人憔悴的模樣，有些不理解。

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另一個人裝出這麼深情的模樣嗎?

江淮禮的手機震顫了一下，顧菀菀給他發來消息。

我毫不猶豫地打開手機，被壁紙刺痛了雙眼。

在一起五年，我從來不知道壁紙是他和顧菀菀的接吻照。

2.

顧菀菀的微信是江淮禮的置頂。

他從昨晚我做手術開始就在給江淮禮發消息。

江淮禮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一直對顧菀菀置之不理。

顧菀菀不哭不鬧，隻發了一條囡囡的疫苗預約記錄。

她就住在我這家醫院的樓上。

江淮禮依舊沒有回複，但顧菀菀卻發來了感謝。

「淮禮，還好你陪了囡囡整晚，不然我還真哄不住這小家夥。」

「閨女還是更喜歡爸爸啊。」

我自嘲地一笑，淚水不自覺流下來。

他陪了一夜的青梅跟女兒，偏我自作多情，竟然會覺得他守了我一晚上。

往前翻看，全是兩人濃情蜜意的調情跟視頻記錄。

在他們的聊天記錄裏，我看到了江淮禮和顧菀菀的孩子。

囡囡幾乎完美遺傳了江淮禮的所有基因，長得和他有八分像。

隻有眉眼間才帶著顧菀菀身上獨有的柔情。

想到江淮禮要我收養她，我是有多眼瞎會看不出他們的關係啊！

我捂住劇痛的心臟，強迫自己繼續找他們出軌的證據。

五月二十一日，我和江淮禮訂婚那天，顧菀菀發了張自己的黑絲照。

江淮禮沒回複，顧菀菀卻在那天晚上發了條朋友圈。

「我愛的人，從一而終。」

圖片上是兩張交織在一起的手。

我清楚地認出了江淮禮白皙的手，他手上甚至還帶著我們的婚戒。

我愣怔地看著婚戒上我的名字，整個人如墜冰窟。

江淮禮從沒缺席過顧菀菀每一個重要的日子。

可我們的訂婚宴卻沒有隆重的儀式，也沒有雙方父母的見證。

隻有一張草草拍成的訂婚照。

這麼明顯的敷衍，偏偏我從沒看出來。

我聯係了遠在國外的爸媽，讓他們幫我找醫生治腿。

順帶給我預約了一份假死服務。

我爸媽從我和江淮禮在一起之後，就和我斷絕了關係。

眼見我看清了江淮禮的麵目，我爸立馬幫我安排好所有事情。

我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沉沉地昏睡過去。

再一睜眼，我就看見江淮禮坐在我床前給我削蘋果。

他眼睛很紅，看起來似乎是痛哭了一場。

江淮禮顫了顫睫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晚晚......我們的孩子沒了......」

我的心一沉，下意識有些慌亂。

忽然，我對上江淮禮的眼睛，冰冷的神色讓我猛地清醒了。

江淮禮冷靜地演著他的痛苦，一遍遍告訴我我曾經有個孩子，因為流產我再也不能生育了。

看著他近乎完美的表演，我差點笑出來。

我懶得戳穿他的謊言，故意開口試探他。

「淮禮，我的身體還沒恢複，恐怕趕不上婚禮了。」

「菀菀和你青梅竹馬，要不讓她代我參加婚禮吧?」

江淮禮果然勾了勾唇角，一口應下我的提議。

他身上想抱我，忽然看見了我手機上剛彈出來的消息，皺了皺眉毛。

「晚晚，你預約了什麼服務?」

我掃了眼服務生效合約，毫不在意地解釋。

「我腿站不起來了，簽了份殘疾人保障協議。」

約摸是他還有點良心，江淮禮的眼神一顫，低頭掩飾自己的愧疚。

我還在想江淮禮會不會因此打消自己的計劃，下一秒——

「晚晚，我們去福利院看看吧，領個孩子在家陪著你。」

3.

我毫無反駁的權利，直接被江淮禮帶上了車。

原本屬於我的副駕駛上放著一堆名貴的兒童服飾和禮物，被貼心地放在透明禮盒裏。

路上，江淮禮不斷囑咐我不要塗刺激性化妝品，小孩子皮膚很嬌嫩。

話裏話外都是對孩子的維護，完全沒想到我是個剛手術完的病人。

哪怕我早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心痛。

我背過頭，不想讓江淮禮看到我痛苦的表情。

「晚晚你別不耐心，我說這麼多，隻為了囡囡能盡快接受你。」

江淮禮停穩車，福利院的院長殷勤地迎上來。

「江總，您又來看女......」

見到我坐在車上，院長一下噤若寒蟬。

江淮禮淡定自若地和院長攀談，「嗯，我來看看院裏的女孩子。」

院長尷尬地笑了笑，她從江淮禮手中接過我的輪椅。

遠處忽然跑過來一個衣著先亮的小女孩，上來就抱住江淮禮喊爸爸。

囡囡自然地爬到他身上，“啪嗒”親了他一口，熟稔地跟他撒嬌。

江淮禮下意識抱住她，眼神正好看向我似笑非笑的臉，他神情猛地一僵。

江淮禮張了張嘴沒想出來該怎麼跟我解釋，我貼心地給他找好借口。

「你資助的孩子都管你叫爸爸啊，他們可真幸福。」

江淮禮鬆了口氣，尷尬地笑笑。

囡囡不言不語地看著我，揚起那張和江淮禮如初一轍的麵孔。

我不理會她的挑釁，催促江淮禮和院長去辦囡囡的收養手續。

江淮禮沒想到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抱著囡囡匆忙離開。

我一個人在福利院轉著，捧上包裹嚴實的顧菀菀。

她看見我的一瞬間，朝我不屑一笑。

顧菀菀故意在人多的地方提高聲音。

「不好意思啊宋姐，前兩天我有點家事請淮禮幫忙，你一個人在醫院沒生氣吧?」

拜江淮禮所賜，我未婚先孕流產的謠言滿天飛，顧菀菀此舉無疑讓我置身輿論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福利院的護工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鄙夷。

他們對我殘疾的身影竊竊私語，我清楚聽見他們惡毒的咒罵。

「這就是那個未婚先孕又墮胎的宋晚啊，虧她還是兒童心理學專家，真虛偽！」

「這麼歹毒的女人，活該她腿殘了！」

顧菀菀聽到這些議論，驕矜地挺著脖子進了院長辦公室。

我沒理會他們異樣的眼光，讓我的律師抓緊修改遺囑。

既然江淮禮希望我用盡一生培育囡囡。

那我就把她變成我的遺產，繼承我的全部意誌。

4.

晚上，顧菀菀以囡囡護工的名義一起去了江家晚宴。

江家父母早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對此樂見其成。

明明我才是江淮禮名義上的未婚妻，可卻要在輪椅上給他們幾人布菜。

江淮禮和顧菀菀眉眼間情意盡顯，囡囡也哄得兩個老人開懷大笑。

幾人之間和樂融融，仿佛是真正的一家人。

這一幕落在我眼裏格外紮眼，心臟泛起細密的疼痛。

囡囡忽然說飯菜不合口，吵著要讓我去給她做小蛋糕。

「反正你當我媽媽就是為了照顧我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江淮禮沉默不語。

我摸著自己刺痛的手術刀口，忽然笑了起來。

「在我這裏還沒有挑食的孩子。」

「王媽，帶囡囡去樓上，給她做點蔬菜湯降降火。」

王媽是把我帶大的保姆，自然見不慣囡囡作威作福，立馬帶她往樓上走。

「囡囡就是個孩子，宋晚你能不能大度點！」顧菀菀氣急要去搶孩子。

可她一個大小姐哪比得上王媽身強體壯，沒怎麼著就把自己絆倒了。

顧菀菀頭磕在樓梯腳上，頓時鮮血直流。

我還沒反應過來，江淮禮就踹開我的輪椅，把顧菀菀抱在懷裏。

江淮禮怒吼著讓我管好自己的人，別跟瘋狗一樣見人就咬。

囡囡也趴在顧菀菀身邊，哭著喊她媽媽。

「媽媽，你疼不疼嗚嗚......都怪你這個壞女人！」

「宋晚你殘了就殘了，老針對囡囡跟菀菀兩人犯賤呢？」

王媽扶起我的輪椅，我捂著開裂的刀口，痛到渾身都在顫抖。

我看著他們幾人嫉惡如仇的模樣，冷不丁地出聲反問。

「我記得最開始傳出未婚先孕的醜聞的是顧菀菀吧？」

「撞我的司機我明明看到是顧菀菀，還有......」我冷笑一聲，「囡囡管你們叫爸媽，江淮禮，你難道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江淮禮見我點破這些明顯的漏洞，有些慌亂，但還是強裝鎮定。

「宋晚，你別總疑神疑鬼的，心臟的人看什麼都臟！」

「孩子還在看著，宋晚你趕緊給菀菀道歉，別教壞孩子！」

顧菀菀趴在江淮禮懷裏，得意地等我低頭認錯。

我狠狠掐住掌心，指尖被壓得蒼白難堪。

我強忍著滿心怒火，讓婚慶公司取消我們的婚禮儀式。

江淮禮皺眉讓我別鬧了，畢竟是我自己提議讓顧菀菀當我的替嫁新娘。

江家父母已經懶得再看我臉色了，擺擺手讓我快滾。

「反正宋晚這個廢物也辦不出什麼像樣的婚禮！」

「你們隻管結婚，世紀婚禮我江家又不是辦不成！」

顧菀菀和江淮禮的婚禮就是世紀婚禮。

我卻隻配有一場沒有任何人見證的流程，仿佛我是個見不得人的三一樣。

我以為我的情緒不會再被他們牽動，可心臟深處真切地在絞痛。

我低下頭遮掩自己狼狽的神情，被所有人哄出江家。

當晚我就買了出國的機票。

隔天，江淮禮大概察覺自己失控，不斷給我發短信解釋。

「我爸媽也是心疼菀菀在福利院照顧那麼久囡囡才發火，晚晚你不要斤斤計較。」

「你乖乖在家，等婚禮結束後我就去接你。」

他的消息我沒回，江淮禮也不在意。

這兩天他都在全心全意地重新布置婚禮現場。

大到每個流程的落實，小到婚禮用的每一束花從哪買的，他都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打電話說江淮禮愛慘了我。

我但笑不語。

婚禮前，江淮禮給我打電話安撫我的情緒。

「晚晚，菀菀隻是替你結婚，等婚禮結束我就接你回來。」

「淮禮，我這輩子最慶幸的是擁有你的愛。」

「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延續你的愛意。」

「我愛你。」

江淮禮愣了愣，隻當我在說笑，笑著應了聲。

電話很快被掛斷，對麵傳來忙音。

江淮禮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一陣慌亂。

他讓助理去查我現在在哪裏。

婚禮開場，江淮禮和顧菀菀深情地宣誓。

所有人對此麵麵相覷。

就在神父詢問江淮禮是否願意娶她的時候，助理匆匆趕來，麵色慘白。

「江總，宋小姐的飛機失事了......」

「就在您給她打完電話後的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