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弟妹把小侄女的日常生活拍成視頻發在網上，很快收獲了百萬粉絲。

但隻有我知道，她總是為了流量故意弄哭孩子、讓孩子當吃播、給孩子吃各種奇葩零食。

一次，在她故意絆倒孩子隻為追求“最佳鏡頭”時，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訓斥。

弟妹滿不在乎：

「關你什麼事？她是我生的，我這個當親媽的能害她嗎？孩子摔摔打打才能長得皮實，她這不是沒出危險嘛，輪得到你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指責我嗎？」

「你有打著關心旗號幹擾我們正常生活的功夫，還是趕緊找個男的嫁走吧！少在這兒指手畫腳的，你再多bb一句，我就馬上跟你弟離婚，帶著包包出去過！」

我：？？？

1

弟弟和弟妹結婚早。

兩個小孩談戀愛的時候不注意，剛過23歲就未婚先孕。

無奈下，我們當長輩的隻好做主，在征得雙方同意後，趕緊將結婚這件事提上日程。

為了表示我家對女方的虧欠，我們盡自己可能給予了最大的補貼。

30萬彩禮、20萬車、五金一鑽、昂貴的結婚儀式，她要什麼就給什麼。

唯一給不了的，就是房子。

我們一家都是月入幾千的普通人，家裏的房子也是三室一廳一直這麼傳下來的。

再加上承辦婚禮全是我家出錢，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再買套房供他們住。

弟妹知道後，也很體貼的鬆了口。

期限最起碼可以放寬到婚後，等後期有錢了再買房搬走。

結婚的事就這麼板上釘釘落了下來。

婚禮結束五個月後，弟妹生了個可愛的女娃娃，取名包包。

等包包長開後，我們才發現她遺傳了弟弟弟妹所有優點，整個人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活像個娃娃。

我和爸媽也是真心對孩子好。

平日裏除了喂奶，其他時候都不需要弟妹看管孩子，給足了她休息時間。

就連孩子從小到大的生活用品、吃穿用度、繪本玩具都是我這個當姑姑的買的。

但我沒有半句怨言。

一是包包聽話討喜。

二我是不婚主義，更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幹脆就拿這個洋娃娃當我親生孩子疼。

弟弟為了生活選擇了援非這條路，非必要不回國，隻每個月往弟妹卡裏打錢。

她一個人住在我家不容易，我們一琢磨，對她也就更好了。

日子一晃而過，很快包包就一歲了。

她長得好看，對我們也很親，全家都很喜歡她。

本來以為生活會這麼平淡下去，可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弟妹陳佳欣變了。

原本無聊了一年、打算出了哺乳期就找工作的她沉迷網絡，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始瘋狂拍視頻，準備走上自媒體博主這條路。

起初她是打算走顏值路線的。

我們全家人，甚至包括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親戚朋友都關注了她的賬號。

眼睜睜看著她每天發不下七八條“氛圍感視頻”，可惜收效甚微。

不僅沒有關注量，而且還被人在下麵惡意評論。

弟妹越挫越勇，頻頻轉變賽道。

先後闖入了顏值、吃播、搞笑、擦邊、美妝......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好心勸告她找個工作，自己能打發打發時間，手裏也能有點錢。

弟妹撇了撇嘴：

「我的臉這麼好看，不用不是浪費嗎？我就不信那些普女都能火起來，我差到哪去了？到時候我萬一真有百萬粉絲那麼一天，咱們不就能月入百萬了？先苦後甜，不破不立，我懂。」

「大姑姐，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個人問題，不用操心我了。」

聽到這話，我也沒說什麼。

2

經曆了兩個月的失敗打擊後，還真讓陳佳欣琢磨出了自己的風格——那就是拍攝包包的日常。

因為孩子甜美的長相和呆萌的性格，她的第一條曬娃視頻就收獲了百萬播放量，成功讓她從一個普通寶媽變成了粉絲幾萬的小網紅。

不少人在視頻下留言，讓她多發包包視頻，“好看愛看”“ee們心都化了”是最常見的評論。

陳佳欣樂了。

她自詡最美寶媽，開始隔三差五的發布帶娃vlog，時不時還p點包包的表情包發在網上傳播。

哪怕她每天隻有10分鐘陪娃時間，剩下全在拍攝剪輯寫腳本、忙活自己的工作。

哪怕她把我們買給包包的東西說是她自己買的，po在網上引寶媽共鳴和吐槽。

哪怕她任憑包包喊“媽媽”到嗓子沙啞，也不會丟下手機來抱抱她。

這些我們都能忍。

她不去看孩子，我去，我媽去，我爸去。

可這麼著時間久了，流量是上去了，孩子跟她也沒那麼親了。

但在她看來，這都是她為這個家做出的奉獻，她不帶孩子也是應該的。

爸媽曾不止一次的像因為此事跟她談談，都被我拉住了。

他們不理解，可我懂現在年輕人的想法。

本來婆媳同住一個屋簷下矛盾點就多，要是我們一起把這話放在明麵上講，落在陳佳欣眼裏，就成了我們一家子人欺負她一個外人。

於是這難捱的日子，我們硬生生忍了下來。

半年過去，陳佳欣的事業如日中天，粉絲量也穩定在二十萬。

她闖入了萌娃和母嬰賽道，接廣告接到手軟，生活質量也穩定了下來。

我並不覬覦她個人的財產，隻是閑暇時候，也想讓她往孩子身上費費心，給孩子花花錢。

我提起這茬的時候，陳佳欣擺弄著手機滿不在乎：

「大姑姐，別看我天天跟這個廣告那個廣告合作的，但其實掙不了幾個錢的。還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和心力完成人家的要求，一會這個鏡頭不合適，一會那個產品沒露全，一天天忙得我頭都要禿了！反正你也沒結婚沒孩子，下班回來也沒事做，平日就麻煩你多幫幫忙照顧包包了。畢竟說到底，你還是她姑姑不是？」

「對了，你與其旁敲側擊的問我接了多少廣告，琢磨我掙了多少錢，看我是不是花給包包了還是自己存起來了，倒不如多照顧照顧包包，畢竟她雖然是我生的，但可不跟我姓，跟你姓。」

我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呼了口氣：

「佳欣，你誤會了，我沒想知道你掙多少錢，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兒。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想讓你往孩子身上下下功夫，她現在才一歲半，正是需要媽媽的時候，我雖然親她，但我畢竟是姑姑，也不是親媽啊。」

陳佳欣滿不在乎的“嗯”了一聲：

「我知道。」

「雖然你不是親媽，可你是親姑姑，爸媽是親爺爺親奶奶，你弟弟一天到晚連家都不著，這日子都是我一個人奮鬥出來的。這孩子從小沒有父愛，就麻煩你們多多費心彌補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r呼我。」

說著，她瀟灑起身回了臥室反鎖上門，將孩子丟給我們。

我媽見證了我們的談話，目瞪口呆：

「不是我說她，她怎麼就這麼理直氣壯啊？」

我聳了聳肩，無話可說。

3

那次摩擦過後沒幾天，我們就爆發了一頓爭吵。

事情的起因要從陳佳欣盲目接廣告開始。

一開始，她怕拿捏不好度，隻敢接兒童用品、育兒書籍之類的廣子。

每天家裏從早到晚都是她錄製視頻的聲音。

今天喊個“家人們”，明天喊個“寶媽們”，後天又破價又上鏈接又掛車的。

我們都快學會了。

後來大概是其他產品給的價格到位，她鬆了口，各種亂七八糟嬰幼兒護膚品尿不濕奶粉廣告就接了回來。

我們一致反對在包包身上試用，她也理解。

奶粉衝好了她自己喝，護膚品她自己用來抹腳後跟，嬰兒車她短暫的把包包放進去三分鐘就趕緊抱出來。

要是一直這樣，我們也不會吵架。

可那天，大概是對方覺得效果不好向她提了反饋意見，陳佳欣開始琢磨著讓包包出鏡。

她接了三無尿不濕的廣告，光是帶貨傭金就高達60%，可想而知產品本身得多廉價。

陳佳欣知道爸媽都聽我的，直接找我來商量。

聽了她的意圖，我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弟妹，不是我不同意你帶貨賺錢，你讓這麼小的孩子出鏡，我們雖然不願意，但後來還是妥協了，隻是想讓你有點個人愛好，讓你高興些，但現在你接了這個三無產品，萬一對孩子造成什麼傷害怎麼辦？」

「而且包包還是個女寶，小孩的私密處和屁屁更嬌嫩，萬一捂著了或者是過敏，到時候又該怎麼收場？為了幾十塊錢的傭金得花幾百幾千治病，關鍵是孩子遭罪啊！」

陳佳欣抿了抿唇，滿不在乎：

「我知道。」

「可是如果掛上車了，我賣的多了，這條萬一爆款以後按四六分，我的傭金比例能拿到更多，說不定能賺個幾萬十幾萬都有可能，我之前辛辛苦苦拍視頻不就是為了掙錢嗎？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麵前，我實在是無法拒絕。」

我壓低聲音：

「我就這麼說吧，從小到大我給包包買的算不上頂尖產品，但也是高端嬰幼兒質量的，網上的報道你沒看過嗎？毒尿不濕惡心起來比拖把還臟，要是因為孩子用了這個起了疹子怎麼辦？你......」

大概嫌我太絮叨，她臉上現出幾分慍怒：

「大姑姐，你說話有點難聽了。她是我的孩子，我會害她嗎？而且廣告就是一會的事兒，我拍完就給她換下來了，到時候賣給別人隨便她們怎麼用，我都能用一句“因人而異”搪塞過去。」

「咱們是一家人，我幹這點事業，連你都不同意的話我要怎麼幹下去？我好容易有點起色了，就讓人家廠家說我飄、萬一再敗壞我名聲，毀了我怎麼辦！」

她越說越激動，仿佛我不讓她把毒尿不濕給包包用，是故意害她一樣。

我沒吭聲，她也沉默了。

片刻後，她“噌”的一下站起來：

「行了，說到這裏就可以了。包包是我的孩子，我跟你說一聲是情，不跟你說直接拍是理。」

說著，不顧我的呼喊，她就回了屋。

夜裏，我搜三無尿不濕這個關鍵詞，越搜越害怕。

那些尿不濕不是廢品垃圾貨就是生產現場蠅蟲亂飛，經過黑心工坊一加工，換個包裝就能變成一等紙尿褲賣給被人，銷量更是遙遙領先。

別的不說，陳佳欣肯定不是他們聯係的唯一一個博主。

對每個博主都有這麼高的傭金提成誘惑，他的成本能高到哪兒去，產品又能好到哪兒去？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按陳佳欣所說隻需要拍幾個鏡頭就能拿下來的話，我反應也不會這麼激烈。

商家既要又要還要，包包怕是得試用好幾天才能出效果，這不是存心糟蹋娃嘛！

我又找了幾次機會，試圖說服陳佳欣。

可她每次不是對我橫眉冷對，就是找借口自己忙沒時間聊天搪塞我。

既然弄不了她，我便偷偷知會了我媽一聲，要她看好包包，千萬不能變成陳佳欣帶貨的工具。

我媽知道我的顧慮，連連應和。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且不說我們都有各自的工作，不能24小時看著包包。

更何況陳佳欣是包包的母親，我們沒有理由不讓她們接觸，更管不了人家母女接觸。

她還是躲過了我們，給包包穿上了那個三無紙尿褲，還拍了好幾條帶貨視頻。

發現視頻的時候，我怒了。

晚上，趁著大家都在，我直接把手機甩在她麵前：

「這是怎麼回事？」

4

陳佳欣呼吸一滯：

「我帶貨需要而已。況且我隻給她穿了一下，怎麼可能就得病了？能不能別這麼大驚小怪？照你說得這麼玄乎，這個廠家的東西別人一用就起反應，那早該倒閉了，怎麼可能輪得到找我帶貨？要我說，你就是太把這個當回事兒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包包用出了什麼問題，治不好嗎？孩子就能因為這件事嗝屁了？怎麼就這麼大驚小怪呢！」

「大姑姐，我是你們家明媒正娶娶回來的兒媳婦，是你弟的老婆，不是這個家的犯人！怎麼，感情就你們心疼包包，我是後娘生的她？」

我還沒說話，我媽聽不下去了：

「佳欣，你姐不是這個意思，你也別生氣。」

「我們就是覺得，這個事兒怎麼沒跟我們商量就這麼定了呢？你姐也是怕孩子用出個什麼好歹，到時候吃苦受罪的還是孩子，她年紀小，又不會說話，就算有什麼不舒服也講不出來，等咱們發現的時候那不就晚了嗎？」

陳佳欣冷笑一聲：

「她是你女兒，你倆肯定穿一條褲子，接下來是不是爸也要指責我了？我就納悶了，我隻是給她穿了一下紙尿褲拍了個視頻，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我是真虐待她了還是害死她了？」

「說句不好聽的，我是孩子親媽，哪怕我要把她帶走也是天經地義的！你們這些外人憑什麼在我麵前說三道四指責我的？別以為給我帶了幾天孩子就怎麼著了，那不是你們樂意的嗎？是我求你們的嗎——」

話音未落，我爸就聽不下去了。

他拍了下桌子，皺眉道：

「怎麼回事兒！因為點事兒至於吵吵成這樣嗎？那是你孩子沒錯，也是我們的孫子，經不起你這麼謔謔！」

男人的聲音頓時在屋內炸開。

陳佳欣畢竟年紀小，經不住嚇。

麵對這一切，她瞪圓了眼睛，眼睛在我們之間掃視了一圈，迅速盈滿了淚水：

「苗婷！你們一家就是這麼對我的是吧？公婆和大姑姐合起夥來罵我，我看這個家沒有我們母女倆待著的地兒了！既然你們這麼見不得我，那我就抱著孩子走！我要離婚，我要跟你兒子離婚！」

說著，她氣勢洶洶衝回臥室，不顧還在睡夢中的包包，火速把她倆收拾好就要離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我們都沒顧上阻止。

我爸這次是真生氣了：

「別管她！離就離，拿這威脅誰呢？我們是在幫她孩子，又不是在害她！她還有理了！」

我爸心臟不好，我媽忙著給他順氣平息，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去看看。

我順勢追了過去。

推門而進的時候，陳佳欣正抱著孩子準備往出走。

我下意識伸手拉她：

「佳欣，我們也是關心則亂，你別激動......」

她一把甩開我，用力將我推在門框上：

「你他媽的別碰我！你不就是看不上我，覺得我職高生學曆配不上你弟嗎？至於聯合你爸媽一起為難我嗎？要不是我老公不在身邊，我還會受你們的氣嗎？既然這樣，那幹脆離婚好了！反正我現在有錢有娃，做個單身媽媽也挺好！」

說著，她驕傲的揚起了下巴。

我吃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包包被嚇到了，張嘴就哭。

我爸媽從客廳趕過來，剛巧看到這一幕。

見我被打，我媽也忍不了了。

她一邊擋在我麵前，一邊伸手拽陳佳欣：

「走走走，你欺負我孫女還不夠，還打我女兒，有沒有天理了還？這是我家，你不是要跟我兒子離婚嗎，你們趕緊打包走！」

陳佳欣一個踉蹌，差點把手裏的孩子扔出去。

我媽嚇了一跳，也不敢再動她一下了。

她憤憤的瞪了我們一眼：

「你們一家子一定會後悔的，走著瞧吧！過兩天離婚協議就寄過來了，讓你兒子趕緊滾回來跟我離婚，這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說完瀟灑轉身離去。

包包的哭聲由近及遠逐漸也離我們而去。

冷靜下來後，我跟爸媽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裏都看出了無奈和茫然。

難道我們阻止她給孩子用三無產品，真的錯了嗎？

5

陳佳欣剛離開沒多久，苗源給我打來了電話，張嘴就質問：

「苗婷，你怎麼欺負欣欣了？她哭著給我打電話要離婚，現在更是抱上孩子回娘家了！我在外麵辛辛苦苦掙錢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我們的家嗎？你們現在在家裏欺負我老婆孩子，我還怎麼在外麵上班？你讓人家爸媽怎麼看我們一大家子？」

「大晚上的，她抱著孩子拿著東西又不安全，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肯說，隻是讓我問你！你到底怎麼欣欣了？她性格好，也不會跟人大聲說話，你把她氣成這樣，你是存心想讓我們離婚是吧！」

他義憤填膺的指責我，我瞬間升騰起一種無力感，深深的歎了口氣。

因為我開著外放，我媽接過手機壓著氣給他講了一遍。

苗源沉默了。

幾秒後，他結結巴巴道：

「姐，我就是有點著急了，你別誤會，她萬一出個事我怎麼跟人家爸媽交代？我給她打電話，這事兒交給我行嗎？過段時間就過年了，我等過年的時候就能回去，到時候我回去給你們賠禮道歉行嗎？」

「這麼多年也感謝你對包包的照顧，姐，你是我親姐，你別放在心上哈......」

我冷笑了下。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苗源就是這麼一個趨利避害、能屈能伸的人，小時候我倆打過的架都不計其數，更別提被劈頭蓋臉一頓罵了。

我沒吭聲，隻是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苗源給我發來了消息。

【欣欣回她家了，孩子也已經睡著了，你們別擔心。】

【這事是她的問題，她也承認了，之所以回家是覺得你們都針對她，她不高興了，想回去散散心。】

【姐，你轉告爸媽千萬別誤會，我們不會離婚的，等我哄好她她自己就回去了。】

【你也體諒一下欣欣，她年紀小，生了孩子就隻能找自媒體當寄托，你不讓她帶貨，在她眼裏跟殺了她沒區別。】

【姐，對不起。】

【早點睡，晚安，姐，真的對不起。】

......

反複刷著那幾條短信，我重重的歎了口氣，蒙上被子。

苗婷，你真是上輩子欠他們的。

有了苗源在中間當和事佬，陳佳欣的氣大概也消了不少。

斷更的視頻又發了起來，文案也寫著“回家看姥姥的一日vlog”。

這麼過了一個星期，陳佳欣還沒有回來的打算，我媽有些忍不住，想見她的孫女。

苗源隻是用“馬上”“快了”搪塞我們，讓我們給她空間，讓她好好考慮清楚自己的職業發展規劃和她自媒體號的發展流程。

可是還沒等到陳佳欣“回心轉意”，變故就來了。

一日深夜，陳佳欣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包包住院了，想讓我們帶上錢去看她。

我們三個從床上跳起來就往醫院跑。

等去了才知道，包包患的是病毒性疥瘡。

我皺了皺眉。

這病要麼是孩子抵抗力低，要麼是平時生活不注意衛生，要麼是被傳染上的。

孩子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怎麼才過去三五天就住院了呢？

陳佳欣嚇得將原委都跟我們說了個清楚。

原來她那天走的著急，裝錯了尿不濕，我給孩子買的和商家發來帶貨的弄混了。

因為已經回了她家，她也懶得再回來換了。

沒想到就是因為這懶了一下，孩子晝夜用著那三無產品，果然出事兒了。

我趴在兒科玻璃上看包包。

本來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現在臉上卻布滿了紅血絲，隱約還能看到臉上村起來的皮。

我們看在眼裏，疼在心上。

陳佳欣哭著給我們道歉。

一會說對不起包包，一會說誤會我們了。

人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

索性醫生說沒什麼問題，後續回家自己勤抹藥，多治療就好了。

我們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抱著孩子離開醫院。

6

經過這麼一鬧，陳佳欣也收斂了點。

為了贖罪，她擱置了自媒體的工作，從忙碌的事業中脫身出來，開始著手照顧起了包包。

畢竟話說回來，她是孩子的親生母親，總歸是要多點相處時間的。

她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我們也就有更多時間忙於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了。

那段時間，陳佳欣日夜不離包包，翻來覆去的給她清潔身體、塗抹藥膏，總算有了點當媽的樣子。

我媽欣喜於她的改變，能幫忙的地方就幫，幫不了的時候就給錢解決她的問題。

但她從小到大經受包包的時間屈指可數，我開個會的功夫，就能收到陳佳欣發來的消息。

【大姑姐，包包的護臀膏在哪？】

【大姑姐，包包一直在哭，我看過了，她不餓、沒有拉粑粑，這是為啥？】

【大姑姐，你平時跟包包怎麼互動？她為什麼不理我？】

【大姑姐，你說包包是不是跟我不親啊？】

......

看著滿屏的消息和“大姑姐”，我有些頭疼。

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

結婚這麼多年，陳佳欣從來沒叫過我一聲姐，統統用“大姑姐”代替，無形中推遠了我們的距離，也讓我跟她親近不起來。

可木已成舟，我也沒什麼辦法，隻能耐著性子指揮她幹著幹那。

隻是一周過去，她就打起了退堂鼓，借著工作的名義把孩子又交回到我們手裏。

她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模式，每天帶貨不帶娃，把大部分時間都交給了互聯網。

當然，網絡也讓她吃到了紅利。

又過了一年多，陳佳欣已經混出了名堂，成了網絡上小有名氣的萌娃博主，還有一大批“腦殘粉”。

包包三歲那年，已經有了兩年半的自媒體出鏡經曆。

我們漸漸發現，孩子大了以後，有些賽道她已經無法繼續了，那些商家也會考慮其他孩子。

為了順應潮流，陳佳欣主動給包包買了很多成熟的衣服，化了純欲妝，在鏡頭前扭動著小小的身體跳四不像的“科目三社會搖”。

包包什麼都不懂，隻是以為自己在跳舞，可陳佳欣不懂嗎？

她是故意的。

為了讓包包給她賺取流量，為了看評論區清一色的“小美女”，她接連發了十幾天這樣的視頻。

我私下跟她說了好多次，陳佳欣都是表麵一套背地一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漸漸的，我發現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總是為了流量故意弄哭孩子、讓孩子當吃播、給孩子吃各種奇葩零食。

今天是鯡魚罐頭，明天是麻辣王子，後天又變成了辣椒精香腸。

包包經常吃的滿臉通紅大汗淋漓，都被陳佳欣高超的剪輯技術和字幕貼圖化解了。

評論區偶爾有些反對聲，也都淹沒在腦殘粉的擁護下。

陳佳欣更是傾情出鏡，委屈的向大家解釋她的初衷。

偏偏大家就很買賬。

我有些惱怒。

這事要是萬一換在他們自己家孩子身上，還有人能說出“哈哈哈哈包包太可愛了”“辣的小臉變色，笑死我了”這種話嗎？

幾度我準備進去幹她的時候，爸媽都在一旁當和事佬。

他們怕陳佳欣一時衝動，又跟上次一樣把孩子帶走，萬一出個什麼事怎麼辦。

現在她雖然過分了點，但孩子大部分時間還是跟著我們的，我們也能多少看著她點。

就這麼又過去了一段時間，苗源結束了援非工作，他也正式從非洲回來了。

我們終於團圓了。

彼時恰巧又趕上過年，家裏難得熱鬧了許多。

苗源回來以後，跟孩子格外親近，隻是包包不太敢認他，始終跟他保持著一定距離。

同樣的，陳佳欣也收斂的多，最起碼不敢給包包打扮上奇裝異服拍視頻了。

生活仿佛又歸於平靜。

但平靜下，蘊含的是更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