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除夕前，我家對聯卻被奶奶撕了。

“你家對聯和我家字一樣，就是故意偷我家福氣的。”

“怪不得我兒子事業不順，你這個賤丫頭還能當老總，就是沾我兒子光。”

“以後你們都不許貼對聯，把我兒子的福氣還回來！”

我拿著監控和她對峙，卻被潑了一身公雞血，還仗著年紀在村子群裏罵街。

爸媽氣的要上去拚命。

我趕忙攔住，反手給我家定了個鐵對聯。

沒人知道，小叔就在我公司工作。

而且為了升職，馬上就要來給我送年禮。

1

回老家剛貼完對聯，住在我隔壁的奶奶就湊了上來。

相比較以往的慈善祥和，此時的她撅著嘴，像隻鬥雞堵住我回家的路。

“奶奶，我這次帶回來的禮盒要等除夕才能發，你要是著急就先拿走。”

自從我在外麵開了公司，賺了點小錢，就堅持每年過年給村裏老人發過年禮盒。

算是回饋鄉裏。

可她沒回應我的話，直愣愣走向我家的對聯，隨後挺起佝僂的身子左右開弓，將對聯撕的滿地碎片。

“誰要你的破禮盒，我就問你誰讓你貼對聯的？”

我有些迷糊，怎麼現在貼對聯都要經過同意了嗎？

“奶奶！你撕我家對聯幹什麼！。”

奶奶擰了把鼻涕，甩在我的腳邊。

“以前是我老婆子不知道你家黑心，現在回過味，以後你家沒經過我允許不許貼對聯。”

“瞧瞧你這穿金帶銀的，之前我還誇你能掙錢，我呸，合著都是從我家偷來的。”

奶奶說著就要撕剩下的對聯，“大師說了，你家故意做局糟踐我家，要不然我兒子怎麼可能混的沒有你好，就是你個賠錢貨偷了我家福氣。”

我當即反駁回去。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誰搶你家福氣，混的不好還賴上別人了。”

周圍的鄰居都聞聲出來看熱鬧，七嘴八舌地討論。

“怪不得安歲混的這麼好，又買房子又買車，還年年給村裏發禮盒炫耀。”

“就是，上次我兒子結婚跟她媽借十萬都不給，原來這都是偷她小叔家的福氣啊，我就說一個女娃子能成什麼事。”

“我看啊都是因為她，她媽才沒有兒子的，這家裏的女孩會占兒子的福氣，安家沒兒子，可不是要占隔壁她小叔的？你看她小叔好不容易供成了大學生，沒想到也掙不回來多少錢。”

“雖說安歲她奶偏心，早早就把大兒子攆出去打工，可兩個兒子也不該差這麼多啊。”

“那小兒子可是名牌大學生，聽說在外麵工資好幾萬呢，這都沒買到房子，讓一個丫頭片子買到了。”

......

聽著討論聲越來越不堪，我自知三人成虎的道理。

索性去接了盆洗抹布的臟水，沒吭聲潑了出去，

“誰要是再說閑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奶奶是後媽，想當初爸爸高中還沒讀完就出去打工，每月還得上交家用。

我爸挖煤鑽礦井，好不容易攢下一份家業，奶奶又有了自己兒子，也就不管我爸了，兩家關係逐漸疏遠。

可就是這樣，我家發達了以後我爸還是惦記著兒時鄉親對他的好，年年送年禮。

我以為每年花一大筆錢精心挑選禮盒回饋鄉鄰，卻被認為是炫耀。

我辛辛苦苦工作買房買車，在他們口中就成了我偷小叔的福氣。

心裏像是被塞了塊寒冰，氣得我手抖。

不過大過年的，我也不想計較這麼多，索性當奶奶人老糊塗，關上門安安心心等采購年貨的爸媽回家。

趁著沒人，我又將備用對聯貼上。

我媽前不久剛做了乳腺手術，要是因為這件小事受氣那才真是得不償失。

隻是我沒想到，奶奶這麼勇。

趁著入夜又把我家對聯給撕了。

2

“哪個缺德的把我家對聯撕了！”

“這大過年的，哪個缺德玩意故意給人找不痛快！”

聽到聲音，我急匆匆爬出被窩，披上珊瑚絨睡衣就往外跑。

平日裏溫柔的媽媽手裏捏著半截對聯，在門口罵街。

地上散落著紅色碎紙片，浸泡在一灘結了冰的不知名液體中。

赫然是我昨天重新貼上的對聯。

“我們這麼多年不回老家，可能是小孩以為咱家沒人，鬧著玩呢。”

我爸站出來緩和氣氛，“誰家大人會故意撕別人對聯，我發群裏問問。”

說著他就掏出手機拍照，發到了同心群裏。

【誰家小孩故意撕別人家對聯，再有下次就找家長了。】

我皺皺眉，毫無威懾力的一句話。

可我爸這些年在外麵的習慣已經改不過來了，客客氣氣的說話有時候並不能解決事情。

奶奶佝僂著背挪過來，細狹的眼睛泛著打量我。

後衝著我媽道，“是不是你家做了啥虧心事得罪人了，這對聯可是門麵。”

“被被人撕得這麼碎，想想你家做了什麼吧，要不然不撕別人家，專門撕你家？”

我媽立刻反應回答，“絕對不可能，這麼多年沒回家能做啥虧心事。”

奶奶嘖了一聲，挑起的嘴角露出滿口黃牙，故作高深道。

“這可不一定......”

“要是你家做了什麼虧心的事，人家就故意報複你家呢，這年頭誰能保證是好人啊。”

昨天的事還沒過去，我語氣譏諷道。

“聽說犯罪分子喜歡回顧犯罪現場，奶奶，昨天你撕了我家對聯，這次不會還是你吧。”

奶奶跺了跺腳，指著鼻子罵。

“你個賠錢貨，張口就冤枉人，你爸媽就是這樣教你的？誰得意撕你家對聯，我看就是你家做了虧心事，上天都看不下去。”

我察覺出了她語氣裏的陰陽，爸媽也有些不舒服，但礙於老人麵子不好多說什麼。

“村裏一共就這麼多人，看看監控不就知道了。”

為了防止老家房子有事，我早就按上了無死角監控，平時沒有拿出來用，防君子不防小人。

前不久剛更新的超清最新款。

沒等我掏出手機，奶奶就大喊出聲。

“你們什麼時候安的監控，我怎麼不知道。”

3

視頻裏安靜的街道空無一人。

突然從東麵蹣跚著走開個包著頭巾的老太太。在我家門口停了下來，伸手比比劃劃。

我雙指放大，屏幕上清晰映出奶奶滿是皺紋的臉。

爸媽同時轉向看向她。

奶奶後退半步，語氣提高了一個度。

“看俺幹什麼，又不是俺撕的。”

我爸擰著眉，盯著奶奶佝僂的小腳看了半天。

“不可能是奶奶，再說了她腳都不方便，怎麼撕？”

我媽和我對視一眼，知道他那“善良”的老毛病又犯了。

奶奶似乎覺得有人撐腰，指著監控攝像頭罵道。

“一個破攝像頭拍到我就是我撕得啊，小孩子家家說瞎話可不好。”

我懶得搭理，對付這種無素質老人多說一句都是浪費精力。

奶奶也不知是自討沒趣，還是心虛，邁著小腳噠噠噠回家，又咣當一聲關上了門。

可監控上視頻還在繼續。

奶奶比劃完後又回了趟家，拽出來個睡眼朦朧的小男孩和一把凳子。

那是奶奶的寶貝大孫子，叫虎子，特別淘氣。

虎子被硬生生吵醒，滿臉都是戾氣，瞪著三白眼尖叫，兩隻腳四處亂踢。

奶奶不得不抱著虎子哄，指指我家門又指指他家，不知道說了點什麼安撫住了生氣的虎子。

隨後指揮著虎子把對聯扯下半截，撕個細碎。

似乎覺得還不夠。

奶奶又脫下虎子褲子，還讓他在碎對聯上撒了泡尿。

最後啐了口唾沫，悠悠然會自己家了。

我媽氣的臉色鐵青，想起自己剛剛撿的對聯沾了虎子尿，忍不住幹嘔出聲。

我爸麵色也不好看，畢竟剛他還幫奶奶說好話，可沒想到撕對聯的就是奶奶。

要是沒有監控，自己恐怕還對著罪魁禍首感謝呢。

“怎麼這麼沒素質，撕別人對聯還裝的跟沒事人一樣。”

“帶著自己孫子做壞事，也不怕教壞小孩子。”

我爸抽完最後一口煙，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張嬸年紀大了，多少糊塗些，要不我們......”

我卻不願意。

“這次回來本來就是修祖墳，念在情分上順便給村裏老人帶點拜年禮盒，如今這年還沒拜，臉就先被別人打了，爸，你不憋屈，我憋屈。”

我將昨天發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又把監控視頻上傳雲備份，大手一揮。

“走，找他們去，必須道歉！”

大過年的，是他們先找不痛快。

4

奶奶家門沒鎖，炸丸子的香氣順著門縫飄進我們鼻子裏

瞅見我們進來，小嬸嬸堆著滿臉肥肉笑得眼睛都找不見。

一隻手捏著油乎乎肉丸子塞進嘴裏，另一隻手推著虎子往我們身前湊。

“你大爺大娘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快上去拜年，大娘會給你包大紅包。”

虎子眼滴溜一轉，頗不情願說了句新年快樂。

我媽被架了起來，隻好掏出紅包遞了過去。

虎子還沒捂熱紅包就被小嬸嬸奪了過去。

“這紅包怎麼才一百？歲歲不是在外麵當大老板升職加薪，這麼小氣啊。”

我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竄了起來，直接將紅包奪了回來。

“確實少了點，那就別給了。”

“這麼點小錢想必你們也不在乎。”

虎子眼看自己到手的紅包飛了，嚎著嗓子大哭，又倒在我腳邊打滾，滿地的雪水混著油汙飛濺。

小嬸嬸臉色訕訕，裝模做樣說了兩句別跟孩子一樣。

我不接茬，“還是說說我家對聯的事吧。”

說完，我將監控內容在小嬸嬸麵前重新播放了一遍。

可沒想到小嬸嬸沒看完就直接打斷，

“誰讓你們安的監控，都沒經過我們同意！”

我媽被問懵了，“憑什麼我們安裝監控需要你們同意啊？難道你不該先道歉你婆婆和你兒子撕我家對聯的事嗎？”

她點開語音條，一道熟悉的男聲。

“老婆，大師都說了就是我哥和他家那丫頭搶咱家氣運，他們還敢安監控，拍到人了那就是侵犯隱私，可以告他們的，”

小嬸嬸一抹嘴邊的油，二百斤的身子就要撲上來搶手機。

“沒經過我家同意拍，你們這是侵犯我們的隱形權，還派我兒子撒尿，這是不害臊，快給我刪了！”

“你要是不刪信不信我讓你老公把你拽下來，就你那個破公司，我老公升職後一句話的事就能砸了你的飯碗。”

我一個閃身躲了過去，將手機揣進口袋。

幾乎要被她這套不要臉的邏輯氣笑了。

鑽進屋裏看電視的奶奶聽見小嬸嬸的嚎叫也跑了出來，把手機塞給哭鬧的虎子，衝到我麵前指著鼻子罵。

“你個賠錢貨還敢跑到我家裏欺負我兒媳婦，看我不打死你。”

玩遊戲的虎子看熱鬧不嫌事大，插嘴道。

“剛剛她還搶我的壓歲錢，自從他們回來我學習網都卡了。”

一聽耽誤了寶貝孫子學習，奶奶瞬間暴走。

“不要臉的你們，偷了我家的福氣這麼多年，還敢上門來找事。”

“當初我就應該把你爸扔出家門活活凍死，省的你們還來禍害我兒子和大孫子。”

“別說撕你家對聯，就是你家把房子給我家虎子住，那都是該補償我。”

我護在我媽身前，我媽伸手就要一個嘴巴招呼上去，還能抽空罵道。

“說清楚，誰偷你家福氣了？”

5

奶奶更來勁，梗著脖子喊，像隻卡嗓子的大鵝。

“你家就個賠錢貨，那是讓人要絕戶的，你們在大城市過得那麼好，那都是做法偷了我家福氣，要不然你們這麼些年沒臉回來，不就是怕被我發現。”

小嬸嬸瞪大雙眼，高高揚起下巴，理直氣壯道。

“要不是婆婆托大師算了，我們家還不知道要被你們坑害多少年，我家過成這樣都是你們害的！”

我媽氣的身子顫抖，甩開小嬸嬸揮向我的胳膊。

“誰害你家了，真是說謊話不打草稿，自己家過的不行就糟踐別人家，撕別人對聯算什麼事，沒素質！”

我將媽護在身後，以防動作大刀口破開，反手甩了虎子媽一個嘴巴子。

“啪！”

“你家是什麼福地洞天，還偷福氣，被害妄想症犯了吧，還有你說我送給大家的年貨全靠你兒子，我送了這麼多年確實累了，今年就輪到你兒子送了。”

說完，我衝著門口聚集看熱鬧的人喊道。

“我家小叔叔有福氣，今年年貨他給大家送。”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誰愛送誰送。

反正我是不不會掏一分錢了。

6

“哎，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家錢是大風刮來的？”

奶奶往地上一坐，就開始咿咿呀呀哭起了小調。

“我這麼大歲數還得被死丫頭欺負，她靠著偷我家福氣成了大老板，還想花我家錢送禮，還有沒有天理啊。”

“現在丫頭有本事了，回家就開始折騰我們孤兒寡母的，想當初我辛辛苦苦拉扯大他爹，現在不報恩還整這事，有沒有人管啊。”

我大喘了幾口氣，壓抑住上前的欲望，拉著我媽就要離開。

奶奶卻不樂意，爬起來反手就將自己的拐杖丟了過來，重重砸在我的後背。

“你不許走，你得保證以後你家再也不許貼對聯了，不然貼一次，我撕一次。”

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我就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

周圍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道。

“這奶奶歲數那麼大了，還能說謊？我看就是這安家丫頭用了什麼手段才成了老總，要不然大兒子榮華富貴享著，小兒子卻幾年了沒混出來個名頭。”

“就是啊，不貼對聯就不貼了，跟個老人計較多不懂事，出去上了幾年學怎麼就學不會尊老愛幼。”

我沒慣著，直接回懟道。

“是，我不懂事，我不尊老愛幼，你們這麼明事理，今年的禮盒找他家要吧。”

周圍人瞬間噤聲了。

剛回到家沒一會，村長李大強突然到了。

我以為他是來主持公道的。

卻沒想到他是來讓我去給我奶奶道歉的。

7

“絕不可能！”

我爸聽完大手一拍桌子，嚇了李大強一跳。

“我那後媽無緣無故撕我家對聯，還讓我閨女給她道歉，什麼道理。”

李大強勉強笑著，繼續扯著我爸打圓場。

“這不是你家比較特殊，你那後媽還有弟媳婦，哪個是好惹的，你們就去低個頭，好好過完這個年，行不。”

我剝了顆沙糖桔塞進嘴裏，“我們不讓你為難，隻要之後她不來找我家麻煩，好好過年。”

誰知李大強一聽這個就不樂意了。

“你年紀輕輕怎麼這麼記仇呢，你奶奶雖說不是親的，但好歹算你的長輩，你做小輩的去道個歉，再包個幾萬的紅包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我噌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我去道歉，還給她包個幾萬的紅包？”

李大強慢悠悠吐出個煙圈，語氣充滿了理所應當，“你奶奶那麼大歲數了，兒子又不在身邊，你這個大老板孝敬一下不是很正常，對了，今年村裏要建養老院，你記得多捐點錢，去年捐的翻修祠堂不到一半就花完了。”